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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克萊頓縣乃至瓊斯博羅都很難再收到前線的來信。思嘉意識到北方軍大概就快要來了。那個宣稱“要讓一切分裂聯(lián)邦的叛亂分子鬼哭狼嚎”的謝爾曼也要來了。
在他的指揮下,北方軍會破壞鐵軌、炸毀礦山、炮轟城市、焚燒農(nóng)田,直至南方的經(jīng)濟徹底破產(chǎn),再也無法對戰(zhàn)爭提供任何支持。
無數(shù)她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南方人會因此失去他們的財產(chǎn)甚至生命。思嘉看著眼前這座軍事堡壘一樣被高墻圍起來的房子,心說:“你最好真的如同瑞德?巴特勒說的一樣固若金湯,堅不可摧?!?p> 過去這幾年里,她用盡各種方法藏下了無數(shù)物資,盡管也有分散一部分藏在別的地方,但主要還是在這座房子的地下室里。如果這里失陷,自己不說徹底沒了活路,至少也得是損失慘重。
整個克萊頓縣都緊張了起來,不少家庭都拖家?guī)Э诘嘏苋ッ房媳茈y——那里是佐治亞州少數(shù)不在謝爾曼“向海洋進攻路線”的地區(qū)。
因為那位奉行“焦土政策”的北方軍將領攻下亞特蘭大后,穿過佐治亞州北部就直直地朝本次內(nèi)戰(zhàn)的發(fā)起地,也是第一個宣稱要脫離聯(lián)邦的南卡羅來納州殺去了。
思嘉還記得當初他們要從亞特蘭大突圍之前瑞德曾經(jīng)勸過她讓她不要回塔拉,而是趕緊沿著謝爾曼軍隊行軍的反方向逃難去。
那時她只震驚于這個人怎么可以那么自然地說出讓她別管家里人趕緊去逃命的話,并不知道那時瑞德同他的家里人之間存在的深深隔閡。
雖然不知道這回他有沒有給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留下什么保障,但思嘉還是決定趁著后方的郵路還沒有完全斷絕,給自己的尤莉蓮姨媽去信詢問是否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地方。
上一次去查爾斯頓拜訪還是這輩子剛結婚的時候。他們和埃莉諾還有羅斯瑪麗在尤莉蓮姨媽家的花園子里隔著柵欄見了一面。
然后很不巧地被那位古板的老頑固在樓上瞧見了。結果自然是埃莉諾和羅斯瑪麗被吼叫著嚇了回去,而思嘉得到了一個她此生都難以釋懷的惡毒稱呼。
她聽見埃莉諾哽咽地向那位家庭暴君解釋自己只是想要見一見兒媳婦,而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老巴特勒輕蔑地冷笑道:“什么兒媳婦?我們家既沒有那個敗壞家族名譽的逆子,也不會接受那只配在爛泥地里打滾的愛爾蘭野丫頭做兒媳婦!”
思嘉只感覺自己的心頭油然升起一團怒火,并且這團怒火已經(jīng)不是前世聽到查爾斯頓人嘲笑愛爾蘭人時,故意模仿杰拉爾德的愛爾蘭土腔破壞下氣氛能夠平息的了。她想,如果當時她手里有一把槍,對面樓上那個該死的查爾斯頓老頭別想活過明天。
尤莉蓮姨媽的回信在一周后抵達克萊頓縣。信中寫道,她和波琳姨媽一切尚且安好,只是埃莉諾先前撒謊偷偷帶著羅斯瑪麗去碼頭見瑞德的事情被老巴特勒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她不被允許再跟幫她打掩護的尤莉蓮來往了。
盡管兩家只有一墻之隔,后門對著后門,中間只有一個花園子和一道形同虛設的柵欄門。但是自從那次不愉快的會見后,老巴特勒就找人把對著花園的后門拆了,砌上了一堵結結實實的高墻。
好吧,這下只怕連偷偷接濟都做不到了。思嘉了解到這個情形,只感覺自己頭疼得要命,她總不能現(xiàn)在飛到查爾斯頓去,先把那個該死的老頭給斃了,然后再帶著埃莉諾和羅斯瑪麗逃跑吧!
好在,她們娘倆被硬逼著差點活活餓死的事情是在戰(zhàn)后發(fā)生的。
“算了,我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能夠順利熬到戰(zhàn)爭結束。
思嘉想,不管怎么說城里人的日子總還過得下去,鄉(xiāng)下人的日子就只能再次靠著自己的雙手雙腳,去同原野爭奪土地,用汗水澆灌土地,然后祈禱著不要有什么天災人禍,能夠順順利利收成。
但其實思嘉以為的日子總還過得去的城里人現(xiàn)在過得并不好。因為糧食其實不是直接從貨架上長出來的,而是需要經(jīng)過一系列的運輸和銷售流程,才能到達城里人的餐桌上。
亞特蘭大城里的居民一邊凍得直哆嗦,拼命把報紙往衣服里塞來勉強御寒,一邊咬著牙高價購買有市無價的糧食。尤其是現(xiàn)在的價格比以前還要離譜,而質(zhì)量卻更差。
以至于甚至有人開始懷念起了曾經(jīng)被他們登報譴責的無恥投機商瑞德?巴特勒。于是便有人問起,巴特勒船長去哪兒了?
曾經(jīng)被強烈譴責,現(xiàn)在居然開始被懷念的無恥投機商本人此刻在田納西州的戰(zhàn)場上,正帶著他的戰(zhàn)友撬開一個隱蔽的地下倉庫,里面放著的正是他戰(zhàn)前低價收購,準備戰(zhàn)時高價賣出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