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志清跳上村口門樓,眺望著漸漸隱沒在夜幕中的五騎,癱坐其上,而后又躺下,仰望著正在向西山滑落的盈凸月,還有這亙古不變的星河。
之前強抑的心境瞬間破除,就連多年保持運轉(zhuǎn)不休的的《全真心法》都不由地停下了運轉(zhuǎn),心跳如雷鼓,急如雨打芭蕉一般……
他敢向三清大老爺起誓!他這輩子……不!他兩輩子加起來心跳都沒有如此急促、暴躁過,此時此刻,他不想強行靜心,而是仰望著這星河,放空心靈,去傾聽自己的心跳,去感受萬物的律動……
村中,保正透過門縫,見蒙古騎兵被那位好心的小道長殺退,而道長也追了出去沒了蹤跡,二話不說,便開始組織村中青壯開始布置防御,婦女開始做飯。
自己帶著幾個人開始檢查被丘志清留下的十四具尸體,為什么是十四具?因為第一次被丘志清甩出的箭矢擊落的那人,并未當(dāng)場死亡只是重傷昏迷……
很快,村子的防御并被布置起來,俘虜也被拖下去審問,其中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條,仿佛反復(fù)演練了千百次一般……
身下的吵雜把丘志清的思緒從星河之中拉回了人間,心緒平復(fù),此時功法自動運轉(zhuǎn),多了幾分自然圓潤,少了幾分匠氣!
丘志清翻身從村口門樓頂上跳了下來,竟然瞬間被好幾把長槍圍住,待看清之后,幾人才趕緊收好長槍,領(lǐng)頭之人激動中夾雜著一絲悲傷的道:“原來是小道長,小道長沒事真是太好了,快,快去通知保正!”
說罷又安排青壯加強戒備,丘志清好奇的問道:“既然堡中防御并不弱,何故被區(qū)區(qū)二十騎突進(jìn)堡中?”領(lǐng)頭的青壯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面色很是難看。
此時堡正手中拿著一支箭矢,緩步走了過來:“此事還是老夫與小道長言明吧!”
待走到丘志清面前時,堡正鄭重的向丘志清長身一揖,行了一個儒家拱手禮,見丘志清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個單手禮,堡正搖頭苦笑道:“道長可是在為我等之前的袖手旁觀而不滿?”
丘志清搖頭:“貧道并非小氣之人,爾等手無寸鐵,貧道自是不會苛責(zé),可現(xiàn)實是爾等器械齊全,竟如鵪鶉般,瑟瑟依偎,引頸待戮,貧道實難茍同!”說罷一拂衣袖,側(cè)身以對!
堡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頰禁不住一陣變幻,時而憤懣,時而悲痛……
不等堡正開口,這時那個剛剛對他還很是恭敬的領(lǐng)頭青壯,不滿的叫到:“你懂什么?你等方外之人,居無定所,行無定處。自可隨興而為,殺不殺隨心,埋不埋隨意??赡阌袥]有想過我等如何?還好此次是北方韃子,要是官軍,你大可拍拍屁股走人,我等呢?我等一個西河堡可不夠他們殺!”
“官軍豈能到……”他本想說官軍豈能到此擄掠,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自己這是后世受觀念影響,先入為主的以為他口中說道官軍是指的南宋軍隊!
現(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他們所說的官軍是指金國軍隊,也就是現(xiàn)在駐扎華州的金國潼關(guān)守軍——金安軍!
以上還是之前丘志清一路聽來的,聽的最多的就是金安軍正在大肆抓捕流民修建工事!
丘志清雖然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可未免有些偏頗,不服道:“如若之前來的是所謂的官軍,爾等就能引頸待戮,不思反抗不成?如此怎對的起爾等高堂父母,身側(cè)妻兒?又怎對得起爾等手中長槍?”
領(lǐng)頭青壯長槍重重的一頓,握槍的右手骨節(jié)爆起,這話顯然是戳中了他的痛楚,沖著丘志清怒吼道:“爾等妄自逍遙,又怎知命值幾何?……”
“夠了!”一聲爆喝打斷了青壯頭領(lǐng)未出口的話語,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后,才道:“去巡邏,加強戒備!”青壯頭領(lǐng)用力一提長槍,憤然轉(zhuǎn)身離去……
沉默片刻,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的堡正這才對丘志清道:“老朽代犬子向小道長道歉了,犬子內(nèi)子不幸遇難,難免有些情緒失控,還望真人海涵,真人一番激斗,想必是餓了,不妨先去吃點宵夜,老朽可與道長慢慢道來……”
丘志清不免有些歉意,囁嚅片刻,終究沒說什么……就著咸菜喝著小米粥,路過的婦女都對其報以感激之色,丘志清一邊聽著堡正的講述,一邊點頭回應(yīng)。
堡正把個中原由緩緩道來:“這一切都源于大安三年的那場北疆野狐嶺之戰(zhàn)?!币娗鹬厩逵行┎唤猓ふa充道:
“也就是九年前,宋嘉定四年。誰能想到,朝廷四十五萬精銳大軍,竟然被韃靼區(qū)區(qū)十萬精騎擊敗,半數(shù)戰(zhàn)沒,幸得剩余大軍撤退及時,死死守住張家口至居庸關(guān)一線,這才得以保存中都……”
丘志清吐槽,你管被人十萬大軍擊潰的四十五萬大軍叫精銳?那這個精銳是否太過廉價了?
堡正自然聽不到丘志清的心聲,還以為他也很驚訝,感慨道:
“驚訝吧?老夫時任河?xùn)|南路絳州轉(zhuǎn)運使下轄提舉,亦是驚訝至極,而更讓老夫驚訝的還在后面。張家口至居庸關(guān)一代韃靼久攻不下,便轉(zhuǎn)道攻打西京,不克,遂又一路南下,破雁門,擄掠太原府,一時間整個繁華的河?xùn)|北路瞬間被兵禍吞噬。反觀朝廷?不僅不思收復(fù)河?xùn)|,反而把河?xùn)|軍力調(diào)離,守衛(wèi)太行八經(jīng)中的其余道路,美名其曰防止韃靼擄掠河北。朝中諸公是何居心,昭然若揭!無非期許韃靼吃飽喝足,早日回草原而已!簡直愚不可及……”
丘志清很是迷惑,聽這位堡正的話,這還是個愛國之人,不過你這愛國好像不太對?。吭蹅儾粦?yīng)該替宋朝效忠么?怎么聽這意思,話里話外都是對金國的一片忠心?
有疑問先放著,等老師講完課之后再提問!他還沒說到重點!
果然,重點來了:“如此一來,整個河?xùn)|南北兩路,基本處于不設(shè)防的狀態(tài),老夫亦是有鑒于此,這才辭官回鄉(xiāng)!意圖自保!誰知原本與朝廷結(jié)盟的西夏,亦是投入韃靼麾下,充當(dāng)爪牙,每次西夏進(jìn)攻西北,韃靼都會沿著河?xùn)|路一路向南劫掠,此次亦是西夏攻擊鞏州之故!只是未曾料到,韃靼竟然越過黃河南下關(guān)中,想來只是過來探查的小隊罷了……”
說罷這才深深的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此時丘志清這才問出心中疑惑:“堡正,恕我直言,堡正亦是飽讀詩書之人,緣何要效忠于偽朝?小道實是有些不解,還望解惑!”
堡正驚訝的望著丘志清,似乎不相信是他在說話,不由的問了一句:“適才可是小真人發(fā)問?”
怎么又開始稱呼“小真人”了呢?丘志清無奈點頭!
堡正之前也沒問丘志清的來歷,自以為是宋國那邊來的云游道士,搖頭憂郁的道:“倘若宋庭能收復(fù)關(guān)中,某這一片赤膽給了那趙家又如何?然則能否?趙宋管家三次北伐,那一次北地百姓不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岳武穆當(dāng)年北伐之時,河?xùn)|諸路,河北諸路,山東諸路,哪里不是高舉義旗,策應(yīng)北伐,然而如何?朱仙鎮(zhèn)之戰(zhàn),前有岳武穆率兵逼近,后有諸路義軍側(cè)擊金軍!最后還不是落了一個罷兵南返的下場!”
說到此處,猛喝一口小米粥,這才接著道:“他們趙宋官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可有想過諸路義軍的下場?他們一走倒好,諸路義軍散的散,降的降,他趙家,何止辜負(fù)了一個岳王爺啊……”
丘志清不語,此話沒法反駁,因為他這個世界的祖師爺就是抗金義軍之一,也是堡正口中被趙宋官軍辜負(fù)之人,這話沒法洗……
隨后堡正又和他說了許多,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堡正說的無言以對……喝完碗中涼透的小米粥,丘志清獨自離開了西河堡……
虧當(dāng)初還幻想改天換日,看來,他,不是那塊料……
丘志清不知道的是,原歷史上,此時的金國就只剩下河南和關(guān)中一地,這個世界中河北還沒丟,都是奇跡了……
喂狗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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