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地縛閣
蕭南心念電轉(zhuǎn)，終究如實說道：“我查到是祁鈺的弟弟害了丁衡。”
丁銘的手頓?。骸皻⒌煤??！?p> 然后，他才收起丹藥，虛弱地坐了一陣子，突然顫巍巍地招手說道：“孩子，你走近一些，讓我好生瞧瞧。”
蕭南微怔，看著油盡燈枯一樣的丁銘，終究有些惻隱，邁步走上前。
丁銘的手落在他的腦袋上，撫摸道：“好孩子，好孩子，為父會將一切都留給你的，你可要守好這玄光洞?！?p> 蕭南眼眉抖了下：“為父？”
卻聽丁銘繼續(xù)說道：“衡兒，你知道嗎，其實我從未怪我你，也從未將你當(dāng)成拖累。只要你健康長大，哪怕修為永遠(yuǎn)停滯在煉巫境，我也并不失望。”
“現(xiàn)在我要死了，所幸你還在，玄光洞以后就交給你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宛如垂暮的老人在向子嗣交代最后的遺言。
蕭南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等他說到停頓的時候，才打斷道：“師父？”
丁銘一愣，像是被一柄剪刀剪斷了思緒，恍然道：“是蕭南來了啊，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我竟然才看見。”
“……”
但是沒等他說話，就見丁銘恍惚地摸著懷里的玉瓶念道：“恩？這是延壽丹？衡兒，還是你好，惦記著為父?！?p> 他抬起頭，溺愛地看著蕭南。
“……”
蕭南終于確信，師父瘋了。
一時間，悲從中來。
這個殺人如麻的狠辣老者，也終于得到他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了嗎？
那些因為他試藥、融蠱而死的人，也終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可是，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難過？
“這是延壽丹，我先喂你吃了吧。”
蕭南伸手抓過玉瓶，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直接就想給丁銘喂下。
然而他的手被按住。
丁銘目光灼灼地說道：“蕭南，你在地冥洞一戰(zhàn)時虧空了百年壽元，你比我更需要這延壽丹，還是給你服吧?！?p> 他現(xiàn)在的樣子又像是清醒的。
蕭南有些分不清。
“師父，我還有延壽丹?！?p> 沒辦法，他只好哄騙道，“這三粒是給你的，你一定要服下?！?p> 事實上，他確實還有七粒延壽丹。但是他是長生者，根本不需要這些。
丁銘固執(zhí)地?fù)u頭道：“不行。這樣，丹藥我先放著，后面再用。”
轉(zhuǎn)而，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突兀說道：“對了，蕭南，三天后辰時你到地縛閣來，我交給你一些東西?！?p> 蕭南拗不過他，只好將延壽丹交回，退后兩步道：“弟子遵命?！?p> 他總覺得丁銘是在交代后事。
他出了房間，丁銘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才輕嘆道：“衡兒，為父知道你的病沒治了，我……陪你一起死。”
……
蕭南根本不知道玄光洞即將迎來變故，而是找到葉傾城，也不告訴她這是延壽丹，直接混著水騙她喝下。
這傻丫頭二話不說就喝完了，喝完還舔著嘴唇，一副還想要的模樣。
蕭南戳一下她的腦瓜子離開。
“要想成為執(zhí)事儲備，一是有元胎境修為或登上潛龍榜，這一點我已經(jīng)滿足。二是要有舉薦人，我得說服丁銘?！?p>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道，“可是師父現(xiàn)在神智不清，不知道還能不能舉薦我？然后就是十萬貢獻(xiàn)點和歷練了?！?p> 算一算時間，真的很緊迫。
像被他斬殺的黑蠅曲三多，就是在山下歷練了數(shù)年，都沒有達(dá)標(biāo)。
而蕭南只有三個月。
“貢獻(xiàn)點可以通過上交寶物和巫石兌換，雖然比較虧，但可以試試。還有就是販賣丹藥，這是硬通貨?！?p> 他手里屯了不少巫石和丹藥，而且他又是煉藥師，賺貢獻(xiàn)點不難。
“倒是下山歷練得即刻申請了?！?p> 蕭南回到玄光洞，“等三天后，與丁銘談完，請他出面舉薦。我就向巫蠱殿申請下山歷練，一切從簡從急?！?p> 關(guān)于歷練，他已經(jīng)提前做過布置。
別忘了，當(dāng)日暗夜閣的那名暗哨莫桑桑，被黃月莪寄生后又被蕭南斬殺，雖然重傷垂死，但最終并沒有死。
她在山下重啟分部事宜。
到時候有暗夜閣相助，蕭南又自恃修為不弱，對歷練之事很有把握。
……
轉(zhuǎn)眼就是三天后。
蕭南來到地縛閣，發(fā)現(xiàn)此前有弟子常駐試藥的樓閣變得空蕩蕩，只留下一個個藥格立在墻邊，里面也已經(jīng)空了。
“師父?！?p> 他向立在樓里的丁銘行禮道。
“蕭南，你來了?。俊?p> 丁銘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正常，“來來來，我?guī)愕饺龢强纯??！?p> 蕭南愣了下。
他記得很清楚，當(dāng)日譚翎介紹地縛閣的時候說過，這閣樓是向地底建設(shè)，一共只有兩層，以及千萬別去第二層。
后來，他已經(jīng)弄清楚，之所以不能去第二層，是因為里面封著丁衡。
“可是，這樓有第三層？”
他還沒有發(fā)問，就已經(jīng)被丁銘捉住手腕，拉著往向下的階梯走去。
很快兩人就到達(dá)第二層。
原本的千年寒冰早已不見，只剩空蕩蕩的房間，丁銘有些失神。
“衡兒，隨我去第三層吧?！?p> 他腳下輕輕一跺，就見右側(cè)貼墻的位置裂開一條隱藏的階梯。
蕭南驚訝，還真有第三層！
丁銘不由分說，拉著他下到階梯里，里面很黑，仿佛經(jīng)年不見天光的秘地，被兩人沉抑的腳步聲打破寂靜。
噌——
上方的階梯入口陡然合攏。
兩人陷入徹底的黑暗。
蕭南有些皺眉，隨即只見丁銘向左右兩側(cè)一指，有長明燈被點燃。
這時候，他終于看清楚第三層的布置。只見四周灌注水銀一樣的液體在緩緩流淌，中間立著一大一小兩具棺材。
“師父……這是？”
蕭南覺得十分不對勁了。
丁銘蒼老褶皺的臉上露出笑容，安慰道：“衡兒，你怎么還叫師父，我不是說了嗎，你就算修行了也還叫爹?！?p> 蕭南在階梯上退步：“師父，我是蕭南啊，你醒醒，我不是丁衡！”
丁銘有些愣神，呢喃道：“蕭南？哦好孩子，是你啊。我早就跟你說了，衡兒，我不期待你有多厲害，咱健健康康的就好，你沒必要扮做蕭南哄我開心?！?p> 然后，他指向下方的棺材笑道：“看到了嗎？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新家。我知道你撐不了多久了，別怕，哪怕到了幽冥界，爹也會陪著你，誰也不能欺負(fù)你。”
原來那一大一小兩具棺材，是丁銘給他自己和丁衡準(zhǔn)備的。
而且，他恐怕在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切。如果說第二層的千年寒冰代表希望，那這兩具棺材就代表絕望。
這是他與丁衡的歸宿。
可問題是——
他是蕭南，不是丁衡??！
“丁銘，你瘋了嗎？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是丁衡，我是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