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酒窖門口是一間小酒吧,眾人都從花廳過來了,柳怡江和向微推著酒車進去,聽見龔書輝正在里面幫自己打抱不平:
“你們這群人,今天明明是微微的彩頭,有晚宴偏不去,倒在這兒宰怡江”
柳怡江推車進門,穿得隨意,一件藍色寬套頭毛衣,面上勾著的日式美人線條,美人隨著衣服下的肌肉運動搖曳生姿。
像困倦的獅子,渾身透著一股誘人的散漫勁兒
他也是剛應(yīng)酬完回來,也有點微醺,聲音懶懶的:“這話你好意思脫口?”
車上全是好酒,柳家犄角旮旯里隨便抽一瓶出來都是珍品,作為聯(lián)邦數(shù)一數(shù)二的藏酒世家,又一向來者不拒,此時酒已經(jīng)醒好了,一進門就飄來一股醇厚的酒香。
龔書輝是個酒瘋子,看見好酒就走不動道。
大家忍不住揶揄:“輝哥,你忍住啊,剛才不還心疼柳哥呢嘛”
“去去去”
大家都圍著酒桌鬧騰,柳怡江不嗜酒,只拿了一杯在邊上慢慢品,他沒什么興致招待別人,除了輝子,來得都是向微和楊伶的朋友,交際不深。
向微靠過來,把高跟鞋踢到角落里,磕得兩聲脆響:“柳哥,下周三送我回家,順便和老向下下棋?”
柳怡江能不知道她那點鬼心思,一個人偷偷出國浪三年,又偷偷回來,回家少不了一頓好打。他仰頭喝盡手里的酒:“我可不去幫你擋槍子兒”
很好,還是這么無情
向微放下最后一絲隱憂。半個月了,柳哥又換了兩個女伴,言行也都像以前一樣,有時候向微都懷疑他那晚的反常是不是自己倒時差幻想出來的
都說是合同婚姻了,一個月相處,就算是喂的流浪貓,突然沒來,也難免會失落。
看來是自己腦補過度。
向微準備耍賴,低聲說:“柳哥,你來吧,好歹幫我轉(zhuǎn)移一下我媽的注意力呀,她那么鐘意你……”
柳哥將無情貫徹到底:“我周三出差”
不提向微都忘了,百大聯(lián)合公益,光越傳媒也要參加,她作為人事部主管,還沒來得及篩選實習(xí)生跟進。不過她仍然不死心:“柳哥,救救孩子吧,你走之前去也成……”
“啊啊啊啊!”
突然一陣尖叫,打斷了氣氛,叫聲過于銳利,能準確地聽出來自小花廳。
眾人連忙往小花廳趕,看到出來的女傭手上沾了血,問:“怎么了”
“二小姐撞傷了鼻子,管家已經(jīng)送去陳醫(yī)生那兒處理了”
嗐,不知道的以為她挨打了呢。
眾人松口氣,看來不是大事,酒癮上頭,又跟著龔書輝回去繼續(xù)喝酒了。
怎么會這么多血?柳怡江沿著血跡進了小花廳。
風(fēng)很大,窗戶還沒關(guān)上,笨重的實木窗棱跟著風(fēng)緩緩開合,地毯上從門口到窗臺淌了一路的血漬,鮮紅刺目。
阿晉從門口走進來,他剛送楊伶上了車,一袖子的血,“二小姐鼻梁斷了”
“斷了?”柳怡江挑眉
“嗯,起風(fēng),撞窗棱上了”
實木窗棱動得這么慢,怎么可能把鼻梁拍斷。柳怡江直覺哪里不對,余光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書架——才整理好的第一層套書順序亂了。
他眉毛微皺,兩步走過去,挨個把書翻開,連著三本之后,沉聲道:“阮棠來過?”
“是,阮小姐回來過,收拾了東西”,說到此處,管家也納悶了,“人剛剛就在小花廳……沒看見她離開……”
柳怡江側(cè)頭看阿晉
阿晉裹著袖子,迎著他的目光點點頭
柳怡江朝窗外望了望,什么都沒看見,只有黑漆漆一片
呼呼,呼呼……一陣湖風(fēng)吹來,路過窗棱,卷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柳怡江注意到被風(fēng)吹得擺動的窗簾,角落上的那頁簾腳搭在窗臺上。他在那處角落撿起一張白紙片,紙上被人踩了一腳,印著鞋印,落在外面草叢里,上面有一行圓滾滾的字:
‘其實你超級喜歡我,就算你不自知也沒關(guān)系,我會反復(fù)催眠你’
喜歡我……呵,阮棠,你嘴里有沒有真話。
柳怡江想起了一個月前和她的對話:
‘……你糾纏我到底有什么意圖?直說,別拐彎抹角’,柳怡江心里邪火直燒,多看這人一眼,心里就止不住的煩躁。
阮棠還穿著昨天的高定婚裙,脖頸手腕上爬著青紫的淤痕,摸著書架上的書脊,竭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亂瞟。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她嗓子啞得不能聽,說出來的話斷斷續(xù)續(xù):‘我,我沒糾纏。因為……我喜歡你,我想追求你’
喜歡?
果不其然又是‘喜歡’,柳怡江嗤笑一聲。
女人都這么沒創(chuàng)意嗎?爬床就爬床,才認識一天也敢說喜歡?這理由真他媽敷衍,他柳怡江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見著十個女的,九個都要死要活的喜歡。
虛偽又拜金的女人。
他徹底沒了耐心:‘別他媽提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以為上了我的床就可以說這個?言情小說沒少看吧,你對其他男人也這樣?’
‘不是,我一直都喜歡你,你記’,阮棠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說,急著辯解。
他猛地靠近,拉開臺燈,仔細端詳她的臉——眼角微微抽搐,胸口起伏很大,情緒表演到位了,可惜臉上的表情不夠夸張,眼睛亂瞟不夠深情,嘴唇光滑水潤不夠憔悴,臉頰紅暈著不夠緊張,透著一股子假惺惺的演技。
這張臉在床上的表現(xiàn)更自然。
腦子里不合時宜的想法閃現(xiàn),柳怡江下意識覺得這句話不能說出口,更生出一股莫名的惱怒和虐待欲,掐住阮棠的臉頰,咬牙切齒道:‘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我,沒有’
‘阮棠,你嘴里有真話?’
阮棠喉嚨里發(fā)出細微的咕咕聲,聲音連著劈叉:‘對,不起,我應(yīng)該誠懇的,我身高只有172,怕你嫌我矮,多謊報了……’
誰他媽和你說身高了!艸!柳怡江扔開她,咬牙切齒:‘滾出去!’
‘你喜歡這個作者的小說對嗎?我也……’她渾身哆嗦,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舊書,想盡力緩和他的情緒。
‘你又喜歡?!真巧啊,還有呢?再編,比如你只是個無辜的大學(xué)生,你沒在我酒里下藥,昨晚你只是喜歡我的房間,無意撞上我,一不小心上了我的床,今天又!又!’
柳怡江記得自己越說越大聲,心里那團無名火越躥越高,深吸幾口氣,也沒壓下去,憤怒道:‘按小說流程,你明天是不是就該告訴我你懷孕了?不用彎彎繞繞的,說句加錢、按小時計費能有那么難?’
‘不是的,我’,阮棠怔了一秒,不可思議的瞪著他,眼淚開了閘,嘩嘩往外淌。
那張受氣的臉,看得柳怡江煩躁極了:‘滾!’
呼呼,呼呼……風(fēng)停了,窗簾半空中泄了力,拂在他肩膀上,窗棱也跟著停了。
罕見的失態(tài)
為一個暖床的值得這么生氣?
柳怡江一邊在心里羅列原因,一邊杵在窗邊搓窗簾
“楊伶怎么了?哥?”,旁邊甜軟的聲音把柳怡江扯回眼前,向微靠過來挨在他肩膀上:“你手里拿的什么?”
說著,她傾身拿過那張紙片,看完咧嘴笑道:“‘喜歡你’,誰啊,這么直白”
柳怡江把她推開,“扔了”
向微察覺到他的不耐煩,好像沒聽見一樣,偏要湊上去問:“是哪個純情的癡心人兒呀?”。
不過沒等柳怡江回復(fù),她就咯咯地笑出了聲,連說不可能,沒有正常姑娘會真正喜歡你。
“不對……哥,難不成是你那個倒霉前妻?”
柳怡江沒搭理這個玩笑,從她手里抽走紙條:“管好你自己吧”
向微耍賴:“我管不好,公司的事沒弄好,家里的事也沒弄好,哥你都不幫我,我還不如不回來呢”
薄薄的紙片,又輕又脆,拿在手里總有種空虛感,柳怡江走出兩步,回頭對向微說:“那你先把家里的兩位處理好,百大的支援名額交給阿晉,手下的名單發(fā)一份給他,讓他幫你挑”
“哥!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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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名狼藉的肥皂泡
怡江煩得搓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