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珍大哥,你死的好慘吶~~~
深秋時節(jié),天色早暗。
時不過酉,天邊已然是掛上了紅彤彤的火燒云。
夕陽西下,為大地鋪上今日最后一層光亮。
平康坊內(nèi)車水馬龍,神京城內(nèi)諸多權(quán)貴大家,勛貴子弟們呼朋喚友的向著這邊聚集。
無論城外的世界如何風(fēng)起云涌,這里的生活依舊是紙醉金迷。
李云澤與賈珍同車來到了最為熱鬧,最為繁華的醉月樓。
高達(dá)五層,八角形的醉月樓,外壁上掛滿了鮮紅的燈籠,點燃之后紅紅火火很是炫目。
下了馬車,賈珍笑的眼都見不著了“老二,今天可得讓你破費了?!?p> “些許散碎銀兩罷了。”
兩人仆役沒資格進(jìn)去,隨著馬車去了后院休息。
正門的知客熱情恭迎兩人入內(nèi),張口就是大爺,二爺。很明顯以往都是這兒的???。
賈珍很是大氣的從衣袖里拿出一塊銀子,份量估摸得有二兩重,直接就打賞過去。
毫無疑問,知客的殷勤立馬上火,比服侍臥病在床的老父親還要熱忱周到。
走入一樓,入目所見中間是直通頂層,足有八九丈高的中空大廳,四周則是環(huán)形走廊與包廂。
在一樓的正中位置,是一座用來表演歌舞的舞臺。
四周滿是油燈蠟燭,還借用了諸多玻璃進(jìn)行聚光,讓整座醉月樓都顯得很是敞亮。
雖然僅僅只是酉時,可樓內(nèi)已然是人聲鼎沸,游客如織。
“珍大爺,鏈二爺?!?p> 穿著紅緞對襟襖,環(huán)佩叮當(dāng),年約三旬的美貌掌柜含笑上前“我說今兒怎么喜鵲叫喚了一天,原來是二位爺要來。四樓澗泉閣已經(jīng)為二位備下了?!?p> 不愧是做迎來送往生意的,就是會說話。
“不去四樓?!崩钤茲蛇B連搖頭“我們?nèi)ノ鍢??!?p> “二位爺,真是不巧?!闭乒裥θ莞酢拔鍢嵌急欢ㄗ吡恕!?p> 李云澤也不廢話,抽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
掃了眼銀票上那一百兩的面額,掌柜極為熟練的迅速收好“瞧我這糊涂勁,五樓那兒還有一間空著,剛才怎么沒想起來?!?p> 醉月樓的五層早已經(jīng)打出了名氣,手里當(dāng)然會有備用房間捏著,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營銷手段,李云澤熟悉的很。
沿著樓梯一路環(huán)形向上,來到五樓一間題字‘觀瀾閣’的包廂,掌柜的笑語嫣然“二位爺想聽哪位姑娘的曲兒?”
字寫的好看,明顯是名家手筆。
賈珍正待說話,李云澤卻是出言阻止“先上酒菜,我與兄長有事商議?!?p> 分別落座,面露不滿之色的賈珍甩開扇子“來這兒就是高樂,有什么事兒不能回家去說?!?p> “府中耳目眾多,事關(guān)銀錢當(dāng)然是要小心謹(jǐn)慎?!?p> 一個銀錢詞,就讓賈珍瞬間變了臉色,他探頭靠了過來“哪來的銀錢?”
“此事不急。”
李云澤笑呵呵的擺手“先吃酒?!?p> 酒菜奉上,心急如焚的賈珍,迫不及待的再問。
而李云澤就是推脫,只是勸酒布菜。
寧國府的收入,其實還比不上榮國府。而他賈珍又是個揮霍無度的,對于銀錢的渴望自然是非常強(qiáng)烈。
畢竟像是賈寶玉那種視錢財如糞土的奇葩,的的確確是非常罕見。
等到賈珍快要安奈不住的時候,李云澤這才慢慢悠悠的開口“大哥可知,北地大旱?”
“這有什么?!辟Z珍不耐煩的搖著扇子“這天下鬧災(zāi)荒的地方多了去了,與我等何干?!?p> “可不僅僅是北直隸?!崩钤茲蓧旱土寺曇簟瓣P(guān)外也是大旱,而且更加嚴(yán)重?!?p> 賈珍很是不解“老二,你究竟想要說什么?!?p> “關(guān)外韃虜缺糧,我近日尋得了門路,可往關(guān)外運糧?!?p> “老二,這可是殺頭的罪啊?!辟Z珍聽的面色發(fā)白“還會連累賈府的?!?p> “知道關(guān)外開價幾何?”慢悠悠的端起酒杯,李云澤不禁笑了笑“每石二兩四錢?!?p> ‘嘶~~~’
聽到這個價格,賈珍的眼睛都紅了。
雖然大周朝災(zāi)荒不斷,糧價也是年年上漲??山蟽珊氐募Z價,也就是幾百文而已。
飲了口酒水,李云澤繼續(xù)下餌“我搭上了大司馬家公子的線,他們家動用長江水師的船只走海路運糧去遼地。只要有一船到岸,那就是幾千兩的收入?!?p> 這純粹就是在欺負(fù)賈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廢物。
兵部管著長江水師將佐們的升遷與兵冊沒錯,可絕對不可能隨意調(diào)動他們出航,更別說是出海了。
想要調(diào)動船只擅離防區(qū),還要渡海去給遼地運糧。這上上下下的關(guān)節(jié)疏通,需要龐大的人脈與資金。哪怕是內(nèi)閣首輔都不見得能夠做到。
有點腦子可卻毫無為官經(jīng)驗的賈珍,卻是覺得若是有大司馬出面,長江水師當(dāng)然是要乖乖聽話。
他的興致當(dāng)即就被撩撥了起來,畢竟是一個極度貪婪之人。
拿銀錢做誘餌,想不上當(dāng)都不行。
“我今日約了梁公子相聚,等下他來了咱們一起商議入股之事?!毙θ莺蜕频睦钤茲桑牧伺馁Z珍的肩膀,神色真誠“有銀錢能賺,當(dāng)然是要拉大哥一起了?!?p> “好兄弟?!辟Z珍感動不已,當(dāng)即露出本色“我那有幾個丫鬟不錯,事成之后你帶走就是?!?p> 李云澤微笑搖頭“只是那梁公子偽善,當(dāng)面提及必然假裝退卻。大哥需得拉住他說些好話,方才可得入股成事。”
本就是個貪婪而又膽大妄為之人,加上有了幾份醉意的賈珍,壓根就沒去仔細(xì)思索內(nèi)里的關(guān)節(jié),歡喜的臉皮都紅潤起來。
他連連點頭“那幫讀書人都是假模假樣,這些事兒我懂。老二,你是個有本事的人。等賺到了音銀兩,大哥自有好處給你?!?p> “閑話不說,吃酒?!?p> 閑聊胡扯,李云澤控制著時間,戌時之前給賈珍灌到了九分醉意。
梁懷仁過來的時候,賈珍已經(jīng)是醉的開始說胡話。
“梁兄?!?p> “賈兄?!?p> 家中收了李云澤好幾車土特產(chǎn)的梁懷仁,見面之后那叫一個熱情。
不過見到賈珍的時候,卻是面露疑惑“這位是...”
“寧國府珍大哥。”李云澤嘆了口氣“聽聞我與梁兄相識,非得鬧著要與梁兄一會,說是要與大司馬做大生意,也不知道是要做甚?!?p> 梁懷仁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賈珍也是想送土特產(chǎn),然后謀個好位置。
他笑吟吟的坐下“原來是威烈將軍當(dāng)面,失禮了?!?p> “珍大哥?!崩钤茲尚呛堑恼泻簟斑@位就是大司馬公子,你想做什么大生意,與他明說就是。”
只剩一分清醒的賈珍,用力晃了晃腦袋,伸手抓住了梁懷仁的手“梁公子,本將軍愿與大司馬合作,一起運糧去遼地販賣?!?p> 此話一出,觀瀾閣內(nèi)一片寂靜。
梁懷仁笑容凝固,他是真沒想到這賈珍居然是想要拖著他們家一起去死?!
“你在胡說個甚!”梁懷仁心頭大怒,直接甩手起身就要離開。
一旁的李云澤上前,在賈珍耳畔低語“快追上去,求他給你一個入股生意賺大錢的機(jī)會。”
已然是醉意上頭,五迷三道的賈珍,踉蹌著起身追過去。
來到門外走廊上,直接拽住了梁懷仁的錦袍嚷嚷“梁公子,本將軍愿意出銀錢...”
“莫要胡言?!绷簯讶蕷饧睌?,用力掙脫。
“裝什么清高。”賈珍與其糾纏“你家能賺銀子,我為何賺不得?!?p> 梁懷仁大怒,直接一拳砸在了賈珍的臉上。
本就是人渣的賈珍,哪里吃過這種虧。當(dāng)即撲過去扭打起來。
整個醉月樓都是中空的環(huán)形結(jié)構(gòu),五層這里諸多包廂都是紛紛探出頭來,觀望著這邊的打斗。
看到有仆役趕過來,李云澤當(dāng)即上前高呼“莫要動手,有話好好說~~~”
他沖過去看似想要勸架,可卻是抓住機(jī)會,手肘隱晦的懟了下梁懷仁。
后背受力的梁懷仁下意識的往前一撲,直接把身前的賈珍給推翻過了圍欄上。
若是神志清醒,身體狀態(tài)良好,大概率還能穩(wěn)的住。
可賈珍不但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時還處于九分醉的迷糊階段,哪里還能控制的住。
只聽他拽著一聲凄厲的長叫,手舞足蹈的從五樓摔落下去。
‘嘭!’
一聲重響,賈珍徑直摔在了一樓正中位置的舞臺上。
四周那些奏樂的樂工們,真的是被嚇到魂飛魄散。
神容悲憤的李云澤沖到欄桿旁邊張望,等他看清楚賈珍身下不斷涌出鮮血,這才暗自松了口氣,轉(zhuǎn)頭向著一旁已經(jīng)傻眼了的梁懷仁怒吼“事情不成那就算了,為何要殺人滅口!”
梁懷仁并非是什么沒見過血的雛鳥,他在家鄉(xiāng)的時候橫行鄉(xiāng)里,自然也曾指使奴仆打殺過忤逆自己的鄉(xiāng)民。
可賈珍卻不是什么鄉(xiāng)民,那是堂堂寧國承爵人,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威烈將軍。
殺勛貴這種事,那可是要直達(dá)天聽的大事!
他已經(jīng)是被嚇壞了,急忙抓住李云澤的手腕,聲音顫抖“賈兄,我不是故意的?!?p> 甩開梁懷仁的手,李云澤轉(zhuǎn)首呵斥看傻眼了的醉月樓仆役們“速速報官,去請巡城御史來?!?p> 頓了頓,他加上一句“摔下去的可是寧國府威烈將軍,你們承擔(dān)不起!”
無論是萬年縣還是京兆府,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敢管。
想要鬧大,不給梁二河反應(yīng)的機(jī)會,快速定性,還得找巡城御史。這些巡城御史想要上位,全靠彈劾大人物極其子弟。
“梁懷仁!”
仆役們急匆匆的下樓之后,李云澤當(dāng)即轉(zhuǎn)身怒喝“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狠毒!”
梁懷仁已經(jīng)嚇傻了,只知道不停的說冤枉,自己不是故意的。
四周那么多人,都是聽在了耳中。
李云澤一直都在指責(zé)梁懷仁,給他戴帽子。壓根就沒下去看看賈珍是否還有救的動作。
看熱鬧的人群,仿佛也是忘記了這一點。
哪怕賈珍一時之間沒摔死,拖的時間久了也是必死無疑。
事實也是如此,他是真正流盡鮮血,吃盡痛楚而死。
一直等到巡城御史急匆匆的趕過來,眼睛放光的詢問記錄,親耳聽到林懷仁承認(rèn)是自己不小心推賈珍下樓,帶著嫌犯與證人下樓去往萬年縣的時候,李云澤這才急匆匆的跳上舞臺。
呼吸,脈搏,心跳。
確認(rèn)人渣珍的的確確是死透了之后,暗自松了口氣的李云澤,這才沾著口水抹眼角嚎啕“珍大哥,你死的好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