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吃大魚
帶著腥味的海風(fēng),卷起層層海浪涌上岸邊,留下滿地的白色浪花。
一艘藍底白漆的五百噸漁船上,‘突突突’的在微波蕩漾的海面上披荊斬棘。
手持尼康閱野的李云澤,站在甲板上手指前方“魚在正前方,加速追上去!”
發(fā)動機咆哮,漁船逐漸追上了前方一大群的鯨魚。
幾百年后,這片海域幾乎已經(jīng)見不到鯨魚的蹤跡。
而現(xiàn)在的話,在這里它們就是禍害。
不但影響了捕撈收獲,之前還有過撞擊漁船的事情。
“讓開!”
進入射程,李云澤上前推開了守著捕鯨叉的太監(jiān)。
一番測算瞄準之后,感覺大差不差的直接把魚叉打了出去。
‘嘭’的一聲響。
拽著繩索的魚叉,飛出百十米之后,精準的插入一頭體型龐大的鯨魚后背上。
就這點距離,以鯨魚那體格來說,瞄不瞄準的其實無所謂。
鯨魚吃痛,當(dāng)即開始加速游泳。
可帶著倒刺的叉子,已經(jīng)牢牢的鎖定了它,所有的掙扎都沒意義。
一番激烈的掙扎與追逐之后,這頭目測至少幾十噸的大鯨魚,被一路拽回到了岸邊碼頭。
此時的天津衛(wèi),早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海邊小漁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大力建設(shè),已然是欣欣向榮初具規(guī)模。
巨石砌的碼頭上,已經(jīng)安裝上索輪吊塔,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總算是把鯨魚給拽到了岸上。
足有上百漁民一擁而上,掐首去尾掏肚子。
沒多大會的功夫,小山似的鯨魚就已經(jīng)被拆解成了無數(shù)小塊。
跟著板車登場,將那些成塊的鯨魚肉運往不遠處的加工廠。
從船上下來的李云澤,抬眼看了下時辰“今天收獲怎么樣?”
暈海沒敢上船的王承恩,急忙上前稟報“萬歲,今日船隊已經(jīng)抓了八只鯤魚回來。”
這年頭鯨魚不叫鯨魚,叫大魚。
大魚死,王侯薨的大魚。
再有就是叫鯤,北冥有魚,其名為鯤的那個鯤。
鯨魚什么的叫法,那都是舶來品。
“可以了?!崩钤茲蓪⑸砩系姆浪撓聛怼芭闹坏姆萘砍鰜?,招呼全軍晚飯的時候一起吃。港口內(nèi)外的百姓軍民,所有人全都一起吃?!?p> 京營兵力約八萬,沒帶民夫,雜活都是輔兵營與炮灰營在做。
加上李云澤的隨行人員,以及天津衛(wèi)的駐軍,來往船只的水手船工,當(dāng)?shù)貪O民百姓什么的,十萬人差不多。
按照一人兩斤肉的量來計算,那就是二十萬斤一百噸。
四只鯨魚的話,哪怕掐頭去尾掏肚子,也肯定不止一百噸的重量,那就可勁的吃唄。
“萬歲。”
略顯猶豫的王承恩,硬扛著讓他頭暈的海風(fēng)腥味上前“古語有言,大魚死,王侯薨...”
“你懂得倒是挺多?!?p> 用清水凈手,洗去濃郁的海味,李云澤迎上了諸多恭候自己的文武“那黃臺吉不是自稱天聰汗嗎,也算得上是王侯。今天打了這么多大魚,大家伙一起吃,就是要薨死那黃臺吉?!?p> 說到這里,他目光環(huán)視四周眾人“都給朕敞開了吃,誰都得吃。吃的越多,那黃臺吉死的也就越快!剩下的魚肉都帶上,一路到遼地發(fā)與眾人,咱們薨死那個逆賊!”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歡笑聲,諸多軍士們紛紛高呼‘薨死他!薨死他!’
這事兒并不犯忌諱,因為《禮記》有載:“天子死曰‘崩',諸侯死曰‘薨’?!?p> 事情扯不到皇帝身上去,自然也就沒什么忌諱。
至于那些封爵的勛貴們薨不薨的,現(xiàn)在誰還在乎他們?
毫無疑問,在李云澤看來這是封建迷信,可這個時代的人,他們就相信這些,而且是真的能提升士氣。
吃大魚的人越多,那什么天聰汗就死的越快,也就意味著咱們贏定了,確定能打勝仗,士氣當(dāng)然會提升。
這個世界大部分沒接受過教育的人,真的就是這么想的。
全新的京營雖然訓(xùn)練嚴格,裝備精良。
可實際上除了些許的剿匪作戰(zhàn)之外,壓根沒什么上戰(zhàn)場的經(jīng)驗,與那些常年廝殺的后金兵馬,在心態(tài)上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李云澤是可以弄來大批量先進的裝備,可再先進的裝備,使用者也是人。
就算是一水進口機械化的部隊,士氣不行的時候也會慘敗在拖鞋軍的腳下。
‘全新款槍械,只被仍在地上過一次?!?p> 一句話就闡明了,人才是決定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因素。
李云澤之所以要繞路先來天津衛(wèi),就是為了想方設(shè)法的提升士氣。
像是某些小說里,有了先進裝備拉上一批新兵直接上戰(zhàn)場就能大殺四方什么的,那就真的是在忽悠。
到了晚上,裝著鯨魚油的火盆竄著火苗,在海風(fēng)下獵獵作響。
近十萬軍民分坐各處,歡聲笑語的胡吃海塞。
老實說,鯨魚肉味道不咋地,哪怕是添加了大量的香料與調(diào)味料,也就是那樣了。
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能敞開肚皮吃肉就已經(jīng)是燒高香了,還要什么自行車。
酒足飯飽,所有人都心滿意足的時候,換上了常服的李云澤走上臨時搭建的木臺。
他的面前是麥克風(fēng),音響早已經(jīng)準備妥當(dāng)。
“夏商有鬼方,周朝有戎狄。先秦強漢是匈奴,巨唐面突厥。兩宋的時候最慘,先有契丹后有女真,最后為蒙兀所滅。到了我大明,威脅天下億萬子民的,就成了韃虜!”
背手而立的李云澤,目光環(huán)視四周“兩宋亡于異族之手的時候有多慘烈,想必你們都是聽聞過的。”
“現(xiàn)在韃虜崛起,劫掠大明屢屢擊敗王師。這一幕,與女真蒙兀崛起之時,何其像也!”
隨駕的溫體仁,下意識的就想要起身勸阻,這種長敵人志氣的話怎么能說呢。
李云澤一個眼神過來,他的屁股立馬就貼回到了座椅上。
“兒郎們,你們知道一旦讓韃虜做大,會是什么后果嗎?”李云澤的語氣愈發(fā)凌厲“他們只要奴才,不要百姓!會殺光男人,搶光X人。占據(jù)你們的田地家宅,讓你們的子孫后代留著鼠尾,成為奴才!”
“神州陸沉,血流漂杵。漢家衣冠,千年傳承都會毀于一旦!”
深深吸了口氣“兒郎們,你們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大明百姓的血汗,此次征討韃虜乃是大明國運之戰(zhàn),萬萬不可懈怠?!?p> “朕在此立誓,不滅韃虜絕不回朝!”
他的目光示意,之前就安排好的軍將們當(dāng)即起身,振臂高呼“誓滅韃虜!誓滅韃虜!”
有了軍將們帶頭,吃飽喝足有些暈的將士們紛紛高呼“誓滅韃虜~~~”
十萬人的怒吼聲,聲震四野!
等到高漲的情緒逐漸平緩下來,李云澤拋出了甜棗。
“韃虜那邊,據(jù)說是從旗丁到貝勒,有二十四個前程。朕的賞賜,也對應(yīng)這二十四個前程?!?p> “此戰(zhàn)斬韃虜旗丁者,賞紋銀百兩,賜遼地田土百畝......有斬黃臺吉者,封遼王,賜世劵!世襲罔替!”
“朕以天子身份承此諾,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夜空之中繁星點點,沒有云層自然也沒有打雷。
毫無疑問,李云澤這是下了血本了。
最普通的旗丁,都是紋銀百兩起步。真要是打贏了,單單是賞賜都能讓大明朝的財政破產(chǎn)。
可效果上來說,卻是直接點燃了現(xiàn)場的激情。
無數(shù)人紅著眼睛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就與韃虜死戰(zhàn)到底。
在大明這里,想要出人頭地實在是太難了。
哪怕是讀書人,全天下那么多的讀書人,最終能夠高中進士的又能有多少,更別說是他們這些軍中士卒。
現(xiàn)在一步登天的機會,改變家族子子孫孫命運的機會就在眼前,當(dāng)然是要拼命去搶。
看著躁動宛如即將爆發(fā)火山的諸多將士,李云澤滿意點頭。
他很清楚,大道理的確是有用處,可沒有想象的那么大。
真正能夠打動軍心,讓他們出死力決戰(zhàn)的,唯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從未過時。
李云澤就算是拿錢砸,也要把韃虜給砸趴下了。
相比起韃虜崛起之后帶來的毀滅性損失,這點支出不值一提。
毫無疑問,京營的軍心士氣被提振到了巔峰,哪怕是最為膽怯的人,此時也是嗷嗷叫的想要跟韃虜開片。
第二天一早,大軍拔營出發(fā),浩浩蕩蕩的直奔山海關(guān)而去。
千里之外的興安嶺下,身材胖大的黃臺吉,看著手中有關(guān)大明皇帝御駕親征的情報,瞇起眼睛笑了“大明,出了個了不起的皇帝?!?p> “父汗?!鄙聿目嗟暮栏駩u笑一聲“打祖爺開始,咱大金那次出戰(zhàn)不是親征,這有什么了不起的?!?p> 黃臺吉冷笑一聲“你懂個屁?!?p> 后金這里每戰(zhàn)親征,那是沒辦法。對他們來說,每一戰(zhàn)幾乎都是關(guān)乎到生死存亡,又豈能不親征。
大明體量擺在那兒了,用不著皇帝出馬。
可一旦皇帝出馬了,就意味著真正的要死戰(zhàn),再無絲毫轉(zhuǎn)圜余地。
多少年了,大明居然又出了一個馬上皇帝,還是在自己剛剛繼位的情況下。
想到這里,黃臺吉的眼神愈發(fā)陰森。
他剛剛打跑了林丹汗,威壓收服了諸多蒙古部落。
原本是打算裹挾著這些部落一起南下,繞開寧錦鐵烏龜殺入大明腹地,劫掠糧食人口緩解危機的同時,增強自己的威望,外加深入控制住蒙古各部落。
這個盤算他沒告訴任何人,可現(xiàn)在卻是在即將執(zhí)行的時候被李云澤給打斷。
李云澤的御駕親征,對他黃臺吉來說,就是一拳打在了腰眼上。
疼,而且難受。
繞路南下的計劃被迫夭折,還得在內(nèi)部不穩(wěn)的情況下,去和明軍進行決戰(zhàn)。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故意為之。那大明的皇帝,毫無疑問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豪格。”沉吟片刻,黃臺吉做出了決斷“召集諸貝勒大臣,各部臺吉貴人前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