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左眼！

　　文靜書生氣的少年左顧右盼的又等了幾分鐘，最后帶著些許怨氣，從滿是機械小部件的背包里掏出了那本很厚的書。

　　啪塔——

　　那個手掌大的正方體金屬方盒不小心從包里掉出來，摔在了地上。

　　何小平心疼極了，急忙彎腰將它撿起來，吹掉方盒上的煙灰，然后塞進了背包里，這才安心看書。

　　正當他心想著‘這下總不會又被什么東西給撞到了吧’的時候。

　　然后一只腳就踹在了他的屁股蛋子上，何小平哎呦一聲，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嘴里叼著煙灰頭很長的香煙，囂張的臭罵道：

　　“滾遠點小四眼，擋著爺做生意了知不知道！”

　　何小平剛想說點什么，但看到對方那高高在上的不屑表情，以及手臂上鼓鼓隆起的疙瘩肉......他咽下了唾沫。

　　書生氣的柔弱少年在對方的瞪視下挪到了巷子外的路燈下，探著頭弱弱問了句：

　　“這里可以了么？”

　　五大三粗的男人架著膀子要上去打人。

　　這時一個身著性感深V領的窈窕女人從他眼前經(jīng)過，男人表情頓時變換，咧嘴迎上前去，最后竟喜樂融融的和女人談了起來。

　　最后兩個陌生人就熟絡的摟摟抱抱朝著昏暗的巷子深處走去，有說有笑，明明沒開車，卻莫名其妙飆上了高速。

　　僥幸免于一頓毒打的何小平長松口氣，對司空見慣的事情也沒有再繼續(xù)關(guān)注，低頭看書。

　　《機械師公會:高等機械師考核資料VI》

　　靜下心來后，一張張機械構(gòu)造圖以及精密解析在何小平的右眼中快速閃過。

　　少年進入認真狀態(tài)的速度很快，只是看過一眼，高速運轉(zhuǎn)的大腦中就會浮現(xiàn)出一幕幕拆解圖。

　　有時候，面對一些復雜的機械創(chuàng)造，少年腦海中甚至會將其拆解成幾千上萬個小零件。

　　他并不認為這是什么天賦或是超能力。

　　他覺得這僅僅只是熱衷于機械創(chuàng)造的十八歲少年對機械的深度剖解和一絲不茍的剖析。

　　嗯，他是這么認為的。

　　但在深度睡眠，意識飛離后，看到那六塊‘電池’中唯一一塊亮起來的“電池”，又鐵證如山的反駁了他的認為。

　　意識深處的那塊電池是什么時候亮起來的？

　　好像是六年前的某個冬天，當時他還沒有被博士收養(yǎng)。

　　不過這暫時不重要。

　　抱著書在昏暗巷子里沉浸其中的文弱少年和這個城市的嘈雜熱鬧，以及混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時間不知不覺間匆匆流走，正當何小平還沉浸在一個個機械零部件的世界里時。

　　一個長相甜美，扎著兩條往兩邊翹尾麻花辮的，穿搭粉色調(diào)短袖和白色百褶裙的可愛美少女嘟著金魚嘴，氣沖沖一把搶過少年手中的厚書。

　　少年猛的驚醒，還以為碰到不良了呢，一時提了心緊。

　　當他懵逼抬頭看到是這個氣嘟嘟的少女后，拍了拍胸口，長松一口氣。

　　“喂，和平！我叫你五六聲了，你都沒聽見嘛？路人都覺得我是個神經(jīng)病嘞，真氣人！”少女故作氣鼓鼓的沖著何小平埋怨。

　　何小平推了推金絲鏡框，順便看了一下手表，眨眼問道：

　　“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用這種反客為主的方式，試圖抹消你們遲到一個半小時的事實么？”

　　個頭只比少年矮了那么一丟丟的少女在聽到這話后不覺小臉紅潤起來，被戳穿小心思的她只能撓著頭嘿嘿傻笑：

　　“沒，沒有啊，我遲到了么？可能吧！但，但這還不是為了讓自己更美些才，才……算了，嘿嘿?！?p>　　“你們女孩子還喜歡用這種傻笑來試圖瞞天過海的搪塞……”何小平吐槽：

　　“化妝浪費的時間太多了，不如多看些書，小說也行啊……”

　　“才沒有嘞！”少女再次反客為主的嘟起嘴，故意咬牙切齒道：

　　“和平！你要是再這樣不體諒可愛的女孩子、總是一直揪著遲到這件事不放的話，我可就要回去了！”

　　“好吧，我已經(jīng)可以確定你剛才的確是在耍小心眼了。”何小平無奈嘆了口氣：

　　“何必呢……”

　　少女眼瞼一沉，面目表情，毫無興致的轉(zhuǎn)身就走，有些生氣道：

　　“我回家去了！”

　　“那我也回去好了，還有好多資料在等著我惡補呢?！焙涡∑揭哺松先ァ?p>　　少女阿蓮氣的不輕，要不是多少有些習慣了，不然真想握著激光手術(shù)刀朝他小腹狠狠來上那么一刀！

　　少年跟著少女的步伐走，橫穿熙熙攘攘的街道。

　　“咦？阿蓮，不是要回去么？干嘛要往酒館的方向走？”何小平不嫌事大的憋著笑問道。

　　阿蓮瞇著眼氣鼓鼓的扭頭盯了他一眼，氣哄哄的往前走著。

　　何小平?jīng)]忍住噗嗤一笑，聳了聳肩。

　　阿蓮注意到什么，問道：“話說，你明知道今晚要和女孩子約會，為什么就不換一件干凈衣服呢？”

　　何小平尷尬的笑了笑，撓頭道：

　　“出門出的著急，忘換了?！?p>　　“嘁，就原諒你這一次好啦，下不為例，聽到?jīng)]？”

　　“嗯！一定！”

　　……

　　晚上將近十點鐘的克澳斯酒館熱鬧非凡，觥籌交錯，酒氣留香，篩盅脆響。

　　絢爛燈光閃爍，音樂節(jié)拍動次打次。

　　在吧臺前，酒吧老板瞧了何小平好幾眼，敲著桌面道：

　　“我們這里可是很正規(guī)的，沒有身份證明出示一律不讓逗留。

　　這是火種城的法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然后他瞇著眼睛又冷冷補充一句，“喂，小子，你該不會……是偷渡者吧？”

　　有些慌張著急的阿蓮趕忙挪身擋在何小平身前，連連擺手解釋：

　　“他絕對不是偷渡者！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為他擔保！真的，請你相信我們！”

　　酒吧老板搖搖頭，“你擔保沒用?！?p>　　向來不叫‘何小平’全名的阿蓮今天被氣的火冒三丈。

　　“何小平！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身份證明也能忘記帶么！不離身你不知道??！還是說你故意不想和我約會的！”

　　何小平急得手忙腳亂，在包里翻來找去，焦急又委屈道：

　　“阿，阿蓮，你別生氣，我記得明明一直都放在包里的呀，怎么會沒有呢？阿蓮，你要相信我，我出門時真的帶了！”

　　阿蓮噘著嘴要被氣哭了，瞪著眼一字一頓的問：

　　“那身份證明呢？”

　　何小平歉然低下頭，“也許……是丟了？被人偷了！？”

　　“你放屁！”阿蓮心里氣的不行，想放棄了。

　　她轉(zhuǎn)過身去，失落至極道：

　　“算啦！回家去吧！”

　　“對，對不起阿蓮，我……”

　　“等等！”酒吧老板突然打斷兩人。

　　何小平和阿蓮嚇了一跳，按照火種城的法律來講，包庇偷渡者可是死罪，而揭發(fā)偷渡者可有著50萬的賞金！

　　何小平攥緊了背包帶，神情緊張的扭頭弱弱問阿蓮：

　　“要不要跑？”

　　阿蓮紅唇翕動，剛要說那個“跑”字，忽然就聽到酒吧老板開懷大笑道：

　　“何小平！何小平！我想起來了！剛才就看著你有些面熟，還以為你是哪個通緝犯來著，誰曾想，我想起來了！

　　原來你是那個何小平，是電視上那個機械天才何小平！”

　　少年少女愣住了。

　　酒吧老板抬頭看看火熱的二樓，指著何小平，諂媚道：“八折！八折！如果你在這兒消費的話，八折優(yōu)惠！不，七折！”

　　面對老板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阿蓮比何小平還得意，臉上洋溢著驕傲笑容，拍了拍何小平的肩膀，笑著轉(zhuǎn)身看向老板，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問道：

　　“真的？”

　　“真的！”酒吧老板重重點頭，眼睛火熱！

　　然后老板異常爽快的給他們開了卡臺。

　　待兩人走后，他饒有興趣的嘟囔了句：

　　“這下可熱鬧嘍！”

　　然后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高興的不成樣子，興沖沖跑二樓去了！

　　……

　　“你魅力可真不??！”阿蓮眉梢微挑，原諒道：

　　“看在是因為你才打七折的份上，身份證明的事兒，我就原諒你啦。

　　不過這是件很嚴肅的事情，你得盡快找到或者補辦一張才行，不然會很麻煩的。”

　　這就不生氣了？女孩子的心思好簡單……何小平低落的臉色露出一抹欣喜道：

　　“阿蓮，你真是個好人！”

　　阿蓮一挑眉梢，沒好氣的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來：

　　“嗯?。?？”

　　何小平撓著腦袋傻笑了起來。

　　好人這個詞，在火種城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竟變成了一個飽含熱諷的貶義詞。

　　真是諷刺啊。

　　……

　　“這里好吵……”何小平有些不適應的皺了皺眉。

　　早就考慮到這些的阿蓮帶著他選擇了最角落的散座坐下。

　　“您好，兩位需要來點什么？”

　　高級兔女郎Ai機器人甜美可人的微笑問道，并朝著何小平這位男士伸出了白皙的手掌。

　　見狀，阿蓮趕忙起身，把那只足以讓男人們躁動的人造美手給拉到了自己面前。

　　何小平收回抬起的手，尷尬的笑了笑。

　　阿蓮白他一眼，然后就盯著兔女郎的掌心屏幕看，眉頭逐漸蹙起，眼睛瞪得很大。

　　只見兔女郎手掌掌心已經(jīng)亮起藍色的科技光，硅膠皮膚翻出一面電子屏幕，各式各樣的酒水菜單就在其中。

　　“兩杯冰啤酒吧，就算打七折，其他的酒水也都太……那什么了吧?！卑⑸彿戳税肷?，蹙著眉，不經(jīng)意間就看了看自己的背包，為難的嘆了口氣。

　　“太什么？”兔女郎服務員問道。

　　“太……”阿蓮差點說出心聲，反應過來后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笑呵呵的說道：

　　“太，太，太難以接受了，喝不慣，呵呵?！?p>　　桌對面的何小平微微瞇起眼睛，早已看穿一切，右眼中故意泛起點點鄙夷之色。

　　囊中羞澀！不好意思直說。

　　“略～”阿蓮偷摸沖他吐舌頭扮鬼臉。

　　兔女郎服務生在手掌屏幕上翻動了幾下，笑問道：

　　“請問您需要的冰啤酒是新世紀制式，還是舊世界制式？”

　　“舊式的吧，我這人比較念舊，呵呵呵……”

　　舊世界制式的要便宜30貨幣點呢！

　　“好的，您稍等?！?p>　　阿蓮笑呵呵的目送兔女郎離開。

　　何小平忍不住開口吐槽道：“舊世界制式和你喜歡念舊有什么關(guān)系？

　　一個在800多年前就被毀滅的世界，你能念到點什么？”

　　然后他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可別告訴我你已經(jīng)有818歲了，我可不信?！?p>　　“要你管！”阿蓮翻了個白眼，碎碎念的嘀咕道：

　　“什么818歲，和平，你一點都不會和女孩子講話，真是的……本姑娘永遠十八歲好吧！”

　　何小平撇著嘴竊笑了幾聲。

　　沒過一會兒，兔女郎把兩大杯舊世界制式的冰啤酒禮貌的平穩(wěn)放在兩人面前。

　　“謝謝?！焙涡∑?jīng)_它禮貌性的點點頭，在他認為，機器人也是需要被尊重的。

　　兔女郎開心壞了，笑彎了藍紫眸。

　　待到它走遠，阿蓮瞇著眼像是審訊犯人般問道：

　　“你該不會被一個機器人給魅惑了心智吧！”

　　“才沒?！焙涡∑綗o奈道。

　　“騙鬼！你剛才看人家的眼神都不對！”

　　“胡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要相信科學！”何小平據(jù)理力爭！

　　阿蓮翻白眼，沒好氣道：“你的關(guān)注點是這個？少轉(zhuǎn)移話題！”

　　何小平嘿嘿笑道：“這是一位機械師的自我修養(yǎng)！我在尊重人家！”

　　“屁嘞……”

　　阿蓮撇撇嘴，不信也不屑，順手朝著二樓最為熱火朝天的地方指去。

　　“你看，也沒見其他機械師有多尊重他們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機器人??！”

　　何小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圍滿了熱血澎湃的尖叫觀眾，還有激烈的碰撞聲，甚至有機械式的殘肢斷臂胡亂迸濺。

　　但即使如此，也無法遮擋大屏幕上的火熱標題！

　　【機械師挑擂大賽:挑戰(zhàn)C級“雷法天王”！

　　參選費:1000貨幣點！

　　獎勵10萬貨幣點！】

　　在看到獎勵數(shù)額的那一剎那間，何小平陡然睜大了眼睛，心動了！

　　但很快他又自顧自的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哦，對了，你不是挺需要錢的么？為什么不參加這種私辦比賽？以你的天賦和才能，那不是分分鐘就能賺它個盈滿缽滿？”

　　阿蓮像是看到了一堆鈔票在眼前飛，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

　　“我和他們不一樣。”何小平淡淡說道。

　　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的阿蓮哦了一聲，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她站起身，帶著滿滿的好奇，隔著桌子就朝何小平的眼睛看去。

　　桌子不寬，阿蓮那可愛的臉蛋都快湊到何小平臉上了，弄的少年一下子緊張起來，不自然的抬手把可愛的臉蛋拒之門外。

　　阿蓮看著他的手掌，沉下了眼瞼，悶悶不樂的關(guān)心問道：

　　“你的左眼，還是什么都看不到么？”

　　“嗯?！焙涡∑狡届o回答，但右眼有些飄忽，不自覺看向了旁邊。

　　阿蓮抬了抬眉梢，但沒有說什么，一屁股做回了沙發(fā)上，端起酒杯道：

　　“來，慶祝你還是個小獨眼龍，干杯！”

　　“……”何小平翻了個白眼，但還是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杯：

　　“干杯?！?p>　　噸兒噸兒噸兒——

　　“啊～～果然夏天就應該喝冰啤酒呢，真過癮??！”

　　阿蓮滿足的放下酒杯，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沫，豪邁道：

　　“和平，咱們可是說好的，以后你那只【超級無敵宇宙最強五香麻辣…反正是最強的左眼】制造出來后，必須由我阿蓮親自為你操刀做微型機械連拼手術(shù)！你可不能食言！”

　　“放心，我會的?！焙涡∑近c點頭，小聲嘀咕道：“能不能不要隨便加些不合適的詞匯來充氣氛……”

　　阿蓮興致更高，“你必須要加把勁了和平！我后天就可以上手術(shù)臺了！可你的左眼到現(xiàn)在還沒影兒呢?！?p>　　“你是在炫耀自己僅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實習生一躍成為了手術(shù)室的主操刀手么？”何小平很懂她的在吐槽。

　　“是的！”阿蓮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

　　何小平扯了扯嘴角，“這種事就不要一本正經(jīng)的說出來了吧……”

　　“怎么可能！我為我感到自豪，這是一件多么嚴肅的事！”

　　阿蓮想了想，灌了一口酒，一本正經(jīng)的自己回答了自己的話：

　　“嗯！說的很對！雖然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運氣好才得到的機會，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證明不是嗎？”

　　“……”何小平一陣無語，嘬了一小口酒，無奈嘆了口氣。

　　“話說……和平，你的機械左眼制造有沒有被提上日程呀？”

　　阿蓮多少有些質(zhì)疑道：“都六年了，為什么我感覺你一點進展都沒有呢？你該不會是偷懶了吧？一點沒做？還是說......它太難了？”

　　“快…快了?！焙涡∑降挠已塾诛h忽了起來，不自覺又把眼神挪到了其他地方。

　　阿蓮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睫羽如霜，眼眸深邃，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

　　這個書生氣的文靜少年說謊了。

　　說了兩次慌。

　　可能他自己還沒有發(fā)覺，自己一旦說謊，眼睛就會輕而易舉的把他出賣。

　　何小平相信科學，但他最大的秘密，就是那只“什么都看不見的左眼”。

　　之所以他不言語，是因為那只眼睛很反科學！

　　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