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殘壁象紙片似的立著,破屋子亦是搖搖欲墜,除了一個勉強過得去的屋頂之外,幾乎是四面透風(fēng)的,從外頭看一目了然,只要張大善人沒有離開,燭光就不應(yīng)該消失。
“去看看?!?p> 顧不全與凌岸摸進(jìn)了破屋,里里外外都沒有張大善人的身影,就這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他竟然憑空消失了。
又查看了一番,確定這個破屋并沒有后門。
“奇怪,難道他還能長了翅膀飛上天了不成?”
顧不全看了看屋頂,雖然漏風(fēng)漏雨,但也不至于鉆出個人去。
她疑惑地?fù)u頭,“上天是不可能上天的,那就只有入地了。”
入地?入地!
這里原本就是個農(nóng)莊,有個地窖什么的很正常。
凌岸看著腳下,地上是用青磚鋪成的,敲了敲,似有空谷的聲音。
“地下有玄機。”他說著便趴在地上東摸西找,好一陣子忙乎,但沒找到下地的機關(guān)。
顧不全也沒有閑著,凌岸在地上找,她便四處摸索搜尋。
“小心?!焙龅亓璋短鴮⑵饋硪恢皇诌×怂?,同時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只見離她的手僅僅兩寸的地方,趴著一只壁虎。
她渾身顫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眶來了,靜靜地看著那只壁虎從她的手指之間爬過去,爬到半拉子門后面的縫隙后消失不見。
“它,它上哪去了?”她顫著音問。
“縫隙?!彼f。
他丟開了顧不全,重又趴在地上,這一回他只沖著青磚之間的縫隙往里覷,終于在門后的角落里,一條磚縫之間看到了一絲光亮。
“就這。”他用手摳了半晌沒能把青磚摳起來。
“傻,往下試試?!彼f。
果然輕輕一摁,青磚便往下彈開來,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階,石階上還留有半截蠟燭,正閃爍著微弱的光。
下了十幾級石階,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屋呈現(xiàn)在面前。
屋中有個桌案,案上放著黑白雙匣,還有一疊摁了手印的房契地契轉(zhuǎn)讓書,轉(zhuǎn)讓者有些是顧不全熟悉的楓葉鎮(zhèn)人,有些則不認(rèn)識,象是縣城里的,應(yīng)該就是那些所謂的有緣人吧。
桌案背后的磚墻上,赫然掛著兩個條幅,上書:“理命有風(fēng)險,投命須謹(jǐn)慎?!?p> 看來這就是理命錢莊無疑了。
但是他們并沒有看到張大善人的身影,只有留在地上塵土中的腳印可以證明,他來過這里。
寧神屏氣又是一陣搜尋,發(fā)現(xiàn)桌案背后的磚墻透出一絲絲光亮,兩人會意地點了點頭,正要上前,忽聽到上頭人聲鼎沸。
“理命錢莊,找到理命錢莊了?!?p> 是花搖鈴的聲音,她領(lǐng)著鎮(zhèn)里老老少少打著火把闖了進(jìn)來。
“看,我說的沒錯吧?早就知道這破屋子有問題,這不就找著了嗎?”花搖鈴豪氣十足地說。
“搖鈴姑娘真乃神人也?!?p> “多虧了搖鈴姑娘,否則咱楓葉鎮(zhèn)也不知還有多少人要深受其害?!?p> “搖鈴姑娘你真是楓葉鎮(zhèn)的大救星啊。”
顧不全與凌岸面面相覷,什么時候這一切都成了花搖鈴的功勞了?
透過那些火把的光看著花搖鈴的臉,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副理所當(dāng)然受之無愧的樣子。
“那么楓葉鎮(zhèn)的大救星,你可知道是誰引我們找到理命錢莊的?莊主又是誰?”
“嗯……”花搖鈴神氣不到片刻立即被打回原形,訕訕地道,“那你說是誰?人呢?”
顧不全懶得搭理花搖鈴,只是朝著桌案后面的磚墻一指。
“什么意思?”花搖鈴不解。
凌岸用手推了推磚墻,墻似一道門似地往里打開,露出了另一間屋子。
張大善人就坐在屋子里,正一臉驚恐地看著涌進(jìn)來的人群。
“是你,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理命錢莊原來是你開的,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令人吃驚的是,這間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骨瘦如柴的,一頭白毛分不清是頭發(fā)還是胡子,臉和身上白得跟死人一般,但他是喘氣的。
沒有人認(rèn)識這個人。
吳耆老上前去仔細(xì)端詳了許久,吃驚道:“是張老爺子嗎?”
那人點了點頭,從赤紅的眼里掉下一行渾濁的眼淚。
這張老爺子便是張大善人的親爹。
“張老爺子?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大火燒死了嗎?”
張老爺子顫巍巍地指著張大善人,哆嗦著從唇齒之間擠出兩個字:“畜生?!?p> 張大善人打小就會算計會持家,對他爹也還算孝順,主要是因為算命的說他爹旺財。
但他有個不學(xué)無術(shù)好吃喝嫖賭的弟弟,這對于嗜財如命的張大善人來說,簡直就是心頭一根刺,偏偏張老爺子就疼愛小兒子,私下里常拿銀子供小兒子揮霍。
這樣下去豈不把家財都揮霍一空?讓張大善人如何忍得住!
那日張老爺子又悄悄拿銀子給小兒子,張大善人看見了,一氣之下操起銀子來猛砸弟弟的頭,沒想到這一砸就砸破了腦袋倒地死了。
送茶水來的小廝剛好看見,驚慌失措地嚷嚷著要報官,張大善人一看大事不妙,又用茶壺砸死了小廝。
一夜之間出了兩條人命,張大善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起了一把火,將農(nóng)莊付之一炬。
農(nóng)莊里許多人正是睡夢香甜之時,通通葬身火海,這其中也包括管家阿慶的父親。
至于他的親爹,因為是“旺財命”,必須留著。
于是張大善人便將他親爹關(guān)進(jìn)了地窖里,自己隔三差五的來送個飯,不至于讓他餓死。
這一關(guān),就是二十年。
……
“尊上,幸虧您早有先見,及時讓我二人撤出錢莊,否則現(xiàn)在就難以脫身了。”
棺材鋪的屋頂上站著斗篷人與黑白無常,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腳下那片荒地。
斗篷人說:“事情,越來越不妙了?!彼粗诎谉o常,繼續(xù)說道,“你們倆暫且避一避吧?!?p> 黑無常不解:“尊上不是已經(jīng)把張大善人拋出去了嗎?這事兒還不能過去?”
斗篷人搖頭:“走。你二人可到京城等我。東邊不亮西邊亮?!?p> “是?!焙跓o常應(yīng)聲而退。
白無常卻不想走,眼巴巴望著斗篷人,盡管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仍是一臉期冀地問:“尊上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斗篷人裹緊了斗篷,又將帽子拉低了些,回答:“本尊還有事情要辦?!?p> “就讓我留在您身邊幫您吧?”
斗篷人斷然地?fù)]了揮手:“不必了?!?p> 白無常失望地退后,被黑無常拉著一起離開。
斗篷人回頭再一次深深望一眼火光沖天亮如白晝的荒地那邊,欺身飛掠而去。
而他落腳的地方,竟是棺材鋪。
他在后院當(dāng)中站了一會兒,摸了摸棺材板,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