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查驗過列公子?!崩願z淡淡一語。
梁王怔了一怔,她竟然已做了查驗!
“你查驗了他什么?”
“我查驗了他的手臂——沒有黑痣印記。”
嗯?
李妟對列中林存有懷疑,聽到姚安說到印記之事,便在剛剛游船之際進行了驗證……但是他們兩個人……查驗手臂……她是如何驗證的?
梁王的神情在思忖中從吃驚慢慢變成了憤懣郁結(jié),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李妟。
雖然沒有理由必須向他報備,但是李妟看著他漸漸滿面漲紅,氣血攻心的樣子,不得不解釋道:“嗯……我說因為不會水而險些丟掉性命,他便入水做了示范,我看到他手臂上毫無印記?!?p> “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你是歡欣呢,還是雀躍呢?”梁王面無表情,從牙縫中擠出這么一句。
李妟微垂眼簾,淡淡地道:“我希望他能置身事外,遠離這些紛紛擾擾……”
梁王怔了一下,他看向窗外,沉沉地道:“你們兩個為彼此的考慮倒是如出一轍……他今日剛剛請求我,希望讓你遠離世上的一切紛爭與危險……”他轉(zhuǎn)回身,看著李妟,直到看到她迎視的目光,他才又開口道,“所以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我是否可以把你關(guān)在梁國王宮,時長……一輩子?”
李妟心頭一震,不由又退了半步。
“殿下,”她微躬一禮,“屬下多謝殿下一直以來的賞識和成全,能夠追隨殿下讓屬下深感榮幸,還望殿下恩準,此后能繼續(xù)與殿下一起披荊斬棘?!?p> 這是她用委婉之辭道明了自己堅定的決意,梁王深吸一口氣,因為被拒絕有些失落,但更多卻是早知如此的感慨,他平復(fù)了一下心緒,稍有些傲氣地道:“嗯,準了……不過,以后你的游水本領(lǐng)必須由我親自來訓(xùn)練!”
“有勞殿下?!崩願z微低下頭,臉上是情緒松緩之后的柔柔笑意……
但是,另一房間內(nèi)的列中林所面對的卻不是那么順利的局面。
剛回到客舍,徐先生便以主人有急事商議為由請他即刻返程。
因為夜已深,他不便上門打擾,只能留書一封向梁王和李妟做了告別。
而連夜趕回列家莊園,列中林卻沒有直接見到母親。
他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站在臨香閣門外,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表情,臉色陰森,牙關(guān)緊|咬,全身仿佛還有些不住地微微戰(zhàn)栗。
“少主人……”既然里面是不堪設(shè)想的畫面,更是一個兒子不能承受的屈辱,為什么還要站在這里!徐先生不忍看他如此,輕輕地道,“我們還是先回房,等待主人的召見吧。”
列中林卻仍挺立,沒有移步的打算。
這時候里面終于有了聲音,房門打開。
徐先生見列中林的臉上仍然僵硬未變,急忙在他的背后暗暗拍了拍,列中林回過神,正好聽到里面的奴婢有請。
他進入門來,但只在外間便停了腳步,看到已經(jīng)坐在席正中喝著茶水的那個身材寬闊之人,恭敬一禮:“參見殿下——”
那人見到列中林,面上明顯露出不悅:“讓你結(jié)交梁王,你都做了什么?他私自跑到吳國,還放了那么大一把火,你竟一無所知!”
“殿下,”說話的是從里間徐徐而來的秦嫣,“您知道林兒并不擅長虛以委蛇之事,還是讓他多調(diào)些美酒讓您品嘗吧?!彼穆曇羧嵬駝尤?。
楚王的面色緩和下來:“唉,梁王心思難測,本來想讓林兒探查梁王一二,以便有備無患,但是這一次他竟然如此出手相援,豈不暴露了自己?而且吳王暴烈難交,以后楚吳兩國還能不能相安無事?”
秦嫣溫順地坐到楚王身旁,柔柔地看著他,但仿佛對他所說的梁王吳王一干事并不甚明白,待他說完,她轉(zhuǎn)向列中林:“林兒,你所為是不是影響了殿下的大事?”
列中林微微一笑,向楚王又施一禮:“殿下,其實梁王此次行|事,并無他人知曉,甚至東直班也不知當(dāng)日樊良湖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細節(jié)詳情……”
楚王疑惑地看看他,不知他是何意。
“殿下可以向太子稟明,是您偶得吳王推進兵器的部署,派人將其盡毀,恰逢梁王深入?yún)堑?,又順便將他救回?!?p> “如此一來……”楚王一邊思索一邊道,“太子便知我對陛下與他是極盡忠誠之心,而一旦我與吳王起了沖突,太子也會全力支持我楚國……”他抬眼看著列中林,目光中有了些笑意,“好!這個點子倒想得不錯!”
秦嫣仍不甚了解其意,但見楚王高興起來,便脈脈含笑地為他斟上一杯茶。
楚王端起杯子,仍對列中林道:“林兒,如果你總能如此精明,為父也會更加重用你呀!”
“多謝父王,”列中林一臉溫和,“孩兒拙笨,還請父王多多提點?!?p> “哈哈哈哈……”
三人的畫面其樂融融。
幾盞茶后,楚王在母子二人的恭送下,起身來到內(nèi)間最里面的墻壁前,兩旁侍從按下機關(guān),墻壁轉(zhuǎn)動,露出暗道之口,楚王大搖大擺地在一行人的簇擁下離去。
室內(nèi)一片寂靜。
列中林仍對著那面已經(jīng)閉合的墻壁,袖中的雙手緊緊握著拳。
“林兒,”秦嫣坐了下來,有些虛弱地緩緩道,“你看到了,楚王虛偽陰險,無論他指責(zé)你還是夸獎你,都不曾像當(dāng)年對待劉理那樣訓(xùn)練你擔(dān)起國事政務(wù),反而一直把你推向陰詭之道,只因你是私生,不在皇室譜牒上,他便只把你當(dāng)成戈劍,而非親子……十幾年過去了,他依然心心念念要找回劉理,想依靠他登上楚太子之位,是不可能的……”
“阿母,”列中林跪坐在秦嫣身旁,沉穩(wěn)地道,“我們就照原計劃行|事?!?p> “可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變數(shù)。”秦嫣慈愛地看著兒子。
列中林知道母親指的是什么,他眼神中流露著自信:“阿母放心,我會處理好與李妟之事?!?p> “你要如何處理呢?林兒,你應(yīng)該清楚因為楚王,你和她會是怎樣的一種對峙。”
“阿母,沒有對峙,我們……都是受害者啊?!?p> 秦嫣看了看他,嘆了一口氣,道:“從一個毫不相干的綁架案,她竟然能查出吳國兵器之事,你認為知道了你的身份,在她面前你還能摘清與楚王的干系嗎?”
“那就要看個中手段誰更高明了……”
“林兒,能不能告訴阿母,你聰明絕世,為什么會對她執(zhí)迷不悟呢?”
秦嫣的極力勸阻并沒有讓列中林焦慮,他反而沉靜地望向遠處,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神往:“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只見到了她的一個微笑,但那笑容卻讓我永遠不會忘記……”
似盛載著千年思緒的深秋潭水漾起了一絲瑰麗的漣漪,讓人感受到一段滄桑,一份悲涼,一股力量,一種堅強……
列中林拉回視線,哀傷地看著秦嫣:“就像母親您在人前時時流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