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紛亂都留給了深夜,天慢慢亮起來,一切恢復(fù)了平靜。
青眉醒來,看到榻上熟睡的李妟,心中稍安。
她拿起銅盆,輕輕拉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本應(yīng)是忙碌的早晨,但和昨天晚間一樣,空蕩蕩的院落中沒有見到任何奴仆的身影。
青眉前后院地找了找,有些奇怪,更有些害怕,看到有一口井便先打了一些水,只是望著那黑黝黝的井內(nèi),突然一下子毛骨悚然起來——會不會是住在這里面的妖怪把醫(yī)館的人都吃了?!
端著半盆水慌忙跑了回來,直到看到屋內(nèi)已經(jīng)起身的李妟,她的一路驚魂才定了定。
“少主人,這醫(yī)館也太奇怪了,這個時辰了還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彼贿叿汤願z洗漱一邊道。
“嗯……他們昨晚有些急事要辦。”
“什么……”
“咚咚……”門外響起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
青眉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轉(zhuǎn)身打開門,只見一個穿著醫(yī)館衣著的奴仆恭敬地站在門外。
“打擾了,請通報女公子,李家奴婢已經(jīng)到了正堂?!?p> “嗯,好,我們這就過去?!鼻嗝嘉磥淼眉皯?yīng)聲,李妟已穿戴著全部裝束來到了門前。
奴仆退到一旁等著引路,并沒有離開。
李妟讓青眉帶齊物品,青眉有些疑惑,但是還有更讓她疑惑的事。
“少主人,”青眉一邊整理著李妟的紗帽一邊低聲道,“這個奴仆昨天咱們可沒有見到過呢。”
“噢,”李妟未在意地隨口道,“我見過的,昨天來通知我們的就是他?!?p> “嗯?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你睡著之后的時候了?!?p> “噢,”青眉盡力地回憶了一下,卻一點也想不起來,“我怎么睡得這么沉呢?!”有一些懊惱,有一些抱歉。
“這些天一直在路上顛簸,辛苦你們了?!崩願z安慰地道。
青眉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道:“對了,少主人,他們有什么事?”
“也沒有明說,只是好像有一位特殊的病患需要文醫(yī)工親自出診……”
“什么?!”青眉馬上停住腳步,“那……少主人您的病怎么辦?!”
“文醫(yī)工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
說著她們二人已進入了正堂。
“少主人,您還好吧?”玉華和何管家迎上前來。
李妟寬慰地回應(yīng)著,但她卻在微微掃視之際,看到了站在后排的列中林和他的老仆。
此時再見他,李妟心中的觸動更加深刻更加復(fù)雜。
“李女郎,”列中林還是帶著那溫和的笑意,微微施了一禮,道,“本來只是想找聽一下消息,但是聽你的奴婢說,昨夜你們只有兩人留在了醫(yī)館,便想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玉華暗暗看了看他。
其實,這一路同行她最清楚,在李妟未出現(xiàn)之前,這位列公子的神情一直是沉靜的,而且路上帶領(lǐng)著一行人更是馬不停蹄。
“有勞列公子掛念了?!?p> “哪里……現(xiàn)在診治得如何了?”
“此間醫(yī)堂的文醫(yī)工經(jīng)過幾次研判,發(fā)現(xiàn)我本來服用的藥劑便有治愈之效,只是因為多種其他藥物的干擾,才壓制了它的作用,所以只要用上一些疏通的湯藥,即可發(fā)揮其功效?!彼従彽纴恚p眸看著列中林。
“這樣太好了!”笑容在列中林的臉上漾開,“那……在下可否幫忙配藥,也許會加快一些……”
“都是一些尋常藥材,小女自己處理就好……而且,令堂的壽誕在即,列公子一定欣喜而忙碌,不便再叨擾公子……您的幫助小女感銘在心,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正好我這里帶著一株上好的人參,現(xiàn)在已不再必需,請代我向令堂送上這份禮物,祝福她老人家福壽安康,長樂千秋?!?p> 說著便吩咐青眉取來。
“這……”列中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有過分推辭,只笑著道,“送給老人家的誠摯心意,我卻之不恭,只是……也祝你很快康復(fù),到時請李女郎來楚國列家做客,列某一定讓你看到一個與北方完全不同的世界。”
列中林的笑容讓李妟的表情無法變冷,只能任由潺|潺的暖意在兩人之間流淌,直到最后說出“告辭”二字。
玉華不禁暗暗有些氣惱又焦慮,如果少主人能夠治愈,而之后她和列公子就此你來我往,烺少主那一關(guān)自己一定過不了,但是,她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李妟回轉(zhuǎn)過身,正看到她凝眉沉思,不過并未在意,只是吩咐她將診金交給剛剛引路的奴仆。
而這奴仆卻沒有接下,他知道,梁王殿下只是讓他假扮醫(yī)館仆從應(yīng)對李女郎家中不知情的人,可沒有讓他收錢。
他的腦筋也轉(zhuǎn)得快,躬身一禮:“女公子,既然本館開出的只是疏導(dǎo)之方,而非針對病灶之藥,到底能否根治,與本館當(dāng)是無關(guān),所以診金請收回,也請女公子等人不要對外宣稱是在本館所醫(yī)?!?p> 何管家和婢子們都愣了,也就是說這種醫(yī)治的方法有沒有效果,他們醫(yī)館是概不負責(zé)的,那……這藥還敢不敢吃?
玉華忙低聲道:“會不會是遇上了騙子?”
何管家皺起眉頭看了她一眼,雖然他也同樣擔(dān)心,但是這個玉華,需要診金的時候不準(zhǔn)備好,不要診金的時候又往最壞處想,這種心地的人在身邊實在應(yīng)該多多注意,不知道少主人有沒有覺察。
“我見過文醫(yī)工,他的判斷還是值得信賴的……”李妟和藹地道,“現(xiàn)在我們就先啟程回去吧。”
已經(jīng)在去往楚國路上的馬車內(nèi),列中林打開手中的盒子,看著里面這支幾乎近百年的人參,嘴角漾著笑意。
“少主人,文醫(yī)工一定告訴了李女郎,她服用的藥物中有辟毒丹,而她猜到是您的靈雪香,才送給您這份禮……”身旁的徐先生冷冷地道,“知道你隱晦地送藥,便也隱晦地回禮,不僅處事老道,而且還頗有心機呀?!?p> “不錯,”列中林夸張地贊嘆道,“人參壯心腑健脾肺,絕對是延年益壽的佳品啊。”
徐先生不知他的玩笑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微微斜視了一眼,道:“少主人,您可知道,一般女子贈與男子這么貴重之物,是什么意思嗎?”
“什么意思呢?”
“是距離,是彼此之間不可能再拉近的距離。”
列中林輕笑了一聲:“既是不可能拉近的距離,那么我應(yīng)該懂得禮尚往來才對……唉,”他又夸張地嘆了一聲,“回送一個什么禮物好呢,既高雅不俗,又能彰顯本公子的不同?”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徐先生,只覺得讓徐先生擔(dān)心自己動了兒女之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