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正義的成本
這則驚掉葉達鴨腿的消息，夾雜在一眾捕風捉影的混亂消息中，并不算最出彩的。
這兩篇帖子已經(jīng)瀏覽量數(shù)十萬了，并且數(shù)據(jù)還在一路飆升。
但好死不死的，這片推送中，居然配上了葉達的照片！
葉達顧不得落地的鴨腿，趕緊點開去看。
照片明顯是從網(wǎng)圖上截下來的，截的只有一張帥氣逼人的臉，清晰度不算太高，但確實是他本人。
葉達苦思冥想，最終反應過來！
這不是云州湖出游的時候拍的照片么？！
上島第一天還沒那么多破事，大家開開心心拍了不少照片，有班級集體合照，也有同學們?nèi)齼蓛呻S手拍的。
這照片不知道出自哪位同學之手，但葉達很確定旁邊原本應該是有其他人的，只不過都被截掉了。
估計是哪個同學發(fā)了朋友圈或者圍脖，被人截了下來。
“可這事為毛會和我扯上關(guān)系？”
不了解娛樂圈，不了解輿論引導的人，哪怕被淋了一頭狗血，也只能茫然。
葉達就是如此。
葉達帥氣逼眾的照片，為這條無數(shù)爆料中不算太勁爆的消息，增添了濃重話題性和點擊率。
私生飯孫某的照片網(wǎng)上早就傳飛了，
和葉達的形象反差不要太大。
不要太博眼球。
王姐為什么指了葉達來做配角，除了因為當場眾人里以葉達最沒背景以外，就是因為葉達長得帥！
比方言還帥！
最是能吸引到眼球，也自然能夠拉偏網(wǎng)民的關(guān)注點。
本身對這些八卦追蹤最緊的，都是些小女生，焉有不點進來的瞄一眼飽眼福的道理。
比起明星和私生飯，顯然“校草”這個身份，更讓她們感覺到近距離。
很快這帖子的閱讀量就唰唰的往上飆升。
葉達的臉提供了話題性，但事件的主角依舊還是私生飯孫某。
評論區(qū)主要的還是吐槽孫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幻想癥發(fā)作，吐槽孫某神經(jīng)病。
一小部分在舔葉達的顏值。
葉達那張臉，似乎成為了驗證私生飯孫某有病的又一個論據(jù)。
可葉達卻開心不起來。
他很確定，自己不認識孫某，孫某也沒有和他表白，更沒人說他是東海大學新一代校草。
這些事情被安插在他的頭上，已經(jīng)不能用捕風捉影來形容了。
完全是胡編亂造！
可回過頭有來看，關(guān)于已經(jīng)死去的私生飯孫某。
這么多消息中，又有多少可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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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放學。
“小葉，難搞啊，那個賬號已經(jīng)刪帖了，但對方?jīng)]提你全名，只能按照侵犯肖像權(quán)處理，連賬號實名認證都是一個80幾歲的外省農(nóng)村老太太，硬要追究到底，拖幾個月了不起就是發(fā)表一個道歉?！?p> 王國方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們刪帖這么爽快，就說明本身就是吃這口飯的，一些細節(jié)做的很小心?！?p> 葉達雖然萬分不情愿，但還是報了警。
在他的想法里，自己一個守法公民被淋了一頭狗血，自然要報警。
網(wǎng)絡不是法外之地的標語就掛在小區(qū)門口，他可是天天見。
可實際操作下來，卻發(fā)現(xiàn)困難重重。
首先對方就是吃這口飯的，哪怕用法律的手段追究到底，了不起就是幾個月后一篇輕飄飄的道歉申明，賠個萬把塊錢撐死了。
對于對方來說，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合理成本，因為真的能堅持走到這一步的“鐵頭俠”苦主，一年都未必能冒出一個來，幾個月后誰還會記得，他們處理類似的麻煩經(jīng)驗太多了。
而苦主們卻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投入，以一個外行人去挑戰(zhàn)內(nèi)行人，九成的人都會半途而廢，剩下那一成也只能出口氣罷了。
很多平臺一個身份證只能綁定一個賬號，你當那些網(wǎng)紅矩陣，營銷公司怎么做出來的？村口收老太太老大爺身份證實名認證啊，手機都是備好的，露個臉就行，一張身份證50-100不等，早已經(jīng)成為產(chǎn)業(yè)鏈，真惹上大麻煩，里面法律主體是誰都有的扯皮呢！
作為警察，王國方自然是挺葉達的，畢竟哪怕不論私人關(guān)系，他也是一個有正義感的警察，并且當時他也在現(xiàn)場。
可在和網(wǎng)絡信息科的同事聊過以后，長期埋頭重案的王國方只能嘆氣。
警察做事，在很多實際情況下，并沒有那么理想化。
首先，警力是有限的，人力、物力、預算都是有限的。
大是大非，大奸大惡，無論怎樣都要伸張正義。
小事小非，民事糾紛，則不可避免要講究“正義的成本”。
警力就那么多，不能為了葉達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事情消耗太多，他王國方愿意，警局也不愿意。
警察部門永遠在超負荷運轉(zhuǎn)中，工作不存在“做完”一說，這里精力多浪費了一分，別的地方就會多疏忽一分，壓力大一分
“現(xiàn)在最麻煩的是帖子刪了，但很多網(wǎng)友的二次流傳無法追回，警察也不可能一個個查清楚身份電話，再一個個打過去要求刪帖，小葉，這個事情我們都知道和你沒關(guān)系，但輿論的事情很難掌控。”
葉達嘆了一口氣，有些腦殼痛。
但是日子還要過，課還要上！
一天課程結(jié)束，葉達有些煩躁的走在校園里。
雖然被編排很不爽，但要說多觸痛、觸怒了他，倒也說不上。
就像是人被蒼蠅圍著轉(zhuǎn)，100個人里100個都心煩。
但真正會關(guān)門關(guān)窗，買拍子買殺蟲劑，不殺光蒼蠅誓不罷休的，100個人里未必有一個。
法律的武器已經(jīng)用了，但好像意義不大。
反手就要填多達17頁的線下紙質(zhì)材料，后續(xù)可能還要請律師，不請律師也得學習如何自訴，沒幾個月時間，連法庭大門都見不到。
哪怕是葉達，也不可避免產(chǎn)生了“要不然算了”的想法。
可能這就是一個普通人，在面對輿論漩渦時的無力吧。
上學路上，葉達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周圍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了。
雖然人數(shù)不多。
但什么“校草”啊，“火了”啊，一類的詞，依稀能夠聽見。
一群人中可能只有一兩個認出了葉達，但很快身邊的同伴就會問起，這一兩個也會告訴更多人。
所謂八卦，就是這么傳開的。
比起他被余波掃到，私生飯劉某才叫一個慘，短短48小時，已然從受害者成為了變態(tài)的代名詞了。
葉達卻不知道自己是被欽定的配角，戲份尚未結(jié)束。
面對周圍人的一輪，他也不能上去將人打一頓，更何況議論他的大多都是些女生，只能裝作沒聽見。
耗時間吧，過段時間，這點破事自然就淡化了。
這時，剛走出學校北門的葉達，卻被一個穿著高中校服小個子女生，忽然攔住，紅著眼睛說道。
“你好...你是那個...葉達對么，我們是“初月會”的，能不能請你發(fā)個申明，幫半半姐澄清一下...!求求你了！”
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高中生，葉達明顯愣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依稀好像那日在畫展中見過，當時她在一群人中間肆意歡笑吵鬧，此時卻一臉苦澀憔悴，手里握著一部破舊的二手手機。
普通人，可能對于輿論漩渦只能感到無力。
行業(yè)里人人都能趴在輿論的盛宴上，吃一口肉，或喝一口湯。
網(wǎng)民們則將勁爆的信息，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來緩解生活的無聊。
但再失敗的人，也會有親友去支撐、去挺。
哪怕在他/她死了以后。
一群同樣被卷入輿論漩渦的活人，正在試圖笨拙的去支持一個已經(jīng)無法開口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