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李老慶

　　方軼帶著兒子去游樂場玩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時去肯德基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后往村里趕。

　　進(jìn)村時已經(jīng)下午二點多了，一進(jìn)村方軼聞到了一股飯菜味，這股飯菜味兒不是家里做飯的那種味道，而是紅白喜事辦大席時的席面味兒。

　　走進(jìn)家門，父親方有財正坐在用玉米皮子盤的厚厚的坐墊上抽旱煙，見到方軼父子倆進(jìn)門，抬頭道：“你們怎么才回來，吃中午飯沒？”

　　“吃了，上午我?guī)≈救ビ螛穲@玩了一會兒。”說著，方軼將旅行箱提進(jìn)了屋，然后轉(zhuǎn)身出來，到水管旁邊洗手邊問：“爸，我給您買了兩桶老年奶粉，高鈣的?；仡^您想著喝?！?p>　　“我這身體好著呢，買那東西干什么用，挺貴的！”聽了兒子的話，方有財嘴上這么說，可心里卻熱乎乎的。

　　“爸，咱村誰家辦事呢？一進(jìn)村就聞到了酒席味兒?！狈捷W接著道。

　　“村東頭的李老慶沒了，他幾個侄子和外甥幫著操辦的后事，今天出殯，我剛從他家回來?！狈接胸攲ⅫS銅的煙袋鍋子從嘴邊拿開，說道。

　　“李老慶是那個？我怎么沒有印象？”方軼擦著手，使勁回憶，但是怎么也對不上號。

　　“你常年在外念書，在家待得時間少，記不得李老慶也正常。

　　他是個老生子，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當(dāng)年他爸重男輕女，最疼他。平時他家吃飯，他媽和兩個姐姐都不讓上桌，過年買點好吃的都緊著他吃。

　　后來他哥哥姐姐結(jié)婚的結(jié)婚，出嫁的出嫁，都成了家，唯獨他在家，說句現(xiàn)在的新名詞叫啃老。他整天在家游手好閑的，滿大街轉(zhuǎn)悠。

　　給他介紹對象的倒是不少，但是他仗著家里條件好，挑的厲害，他爸媽致死都沒看到他結(jié)婚。后來他幾個哥哥姐姐管不了他，就由著他在村里瞎混，打了一輩子光棍?！狈接胸?shù)馈?p>　　“哦，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有一次我媽蒸了好多土豆，我拿著洋瓷碗裝了了幾個土豆到門口吃，他走到咱家門口，跟我說嘗嘗。

　　結(jié)果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把一碗土豆都給我吃了。吃完他抹嘴走了，我哇哇大哭，我媽出來見我哭的跟個淚人似得，問清楚后還說了我一頓，讓我以后離他遠(yuǎn)點，那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主。”方軼回憶往事道。

　　“對，就是他！這人吧確實不咋地。

　　當(dāng)年村里來了補(bǔ)鍋的，村里人把漏了的鍋和盆拿來給人家補(bǔ)，補(bǔ)好了給個手藝錢。

　　李老慶也拿著個呂盆來讓人家補(bǔ)，補(bǔ)就補(bǔ)吧，給誰補(bǔ)不是補(bǔ)啊。補(bǔ)好了，人家讓他付錢，結(jié)果他可倒好，跟人家說回家拿錢，結(jié)果去鄰居家聊了會兒，出去見補(bǔ)鍋的，說家里沒有錢。

　　干完活不給錢，這怎么行，人家是手藝人，靠著手藝吃飯呢。李老慶是真拉的下臉來，跟人家說沒錢，讓人家把呂盆給他恢復(fù)原樣，不補(bǔ)了。

　　碰上這樣的主顧，擱誰都得生氣，惹不起躲得起，人家收起家伙事，裝上自行車就走了?！狈接胸斆鏌o表情道。不過從語氣中能聽得出來，他看不上李老慶。

　　“爺爺，那為什么人家不去法院告他？要手藝錢？”一邊摟著黑狗脖子正在玩耍的方安志，突然插話道。

　　“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別進(jìn)來，為了芝麻綠豆大點的事去法院，還不夠費(fèi)用呢。再說了人家也耗不起，不值得！”方有財微笑著看向?qū)O子道。

　　“李老慶這么摳唆，得攢下不少家底吧！他這幾個侄子和外甥幫他辦完后事，應(yīng)該能撈點實惠。”方軼一笑道。

　　“撈什么實惠啊！昨天我去吃席，村里人聊天，說是他從村口小賣部賒賬，留下了三千多塊錢的白條，到現(xiàn)在都沒還呢，這下好了，人死了，找誰要賬啊。

　　家里就那么兩間破房，他侄子和外甥打算把房子賣給隔壁李九家，換了錢給他還債，如果有結(jié)余再填補(bǔ)操辦后事的費(fèi)用，這也是他幾個哥和姐的意思。”

　　說完，方有財收起煙袋鍋子，直起腰：“當(dāng)初村里老人就說他，老慶啊，你得結(jié)婚生子留個后啊，不能斷了香火。

　　要說還是李老慶想的開，他講話，人這一輩子就是那么回事，這一輩有子女，以后誰知道還有沒有啊，與其花錢蓋房子，娶媳婦，養(yǎng)孩子，還不如自己快活，省的一天到晚的給他們奔命。

　　這人啊，一個人一個命！各有各的活法?！?p>　　說完，他背著手，帶著小黑狗和方安志出去耍了。

　　是呀！一個人一個命，自己的生活，只能自己奔，別人說什么不重要。方軼仰頭看向蔚藍(lán)的天空。

　　太陽落山的時候，方軼做好了晚飯，酒菜擺上了桌等著爺孫倆回來吃飯。不一會兒，方有財帶著孫子回來了。

　　“爺爺，路邊那幫人怎么總朝咱們指指點點的。”方安志嘟囔著問道。

　　“不用管他們。一幫吃完飯閑著沒事嚼舌根子的貨?！狈接胸斖铝丝谕倌?，狠狠道。

　　不用問，方軼也知道村里這幫人在路邊指指點點的在扯什么，無非是方家的這點事。

　　村里專門有一幫閑得無聊的老娘們，沒事吃完飯就喜歡聚在村口小賣部外面，一邊東家長西家短的瞎扯，一邊打毛衣嗑瓜子。

　　就算是跑過去一條大黃狗，她們也能聊上半個多小時，那叫一個閑得蛋疼。村里的大事小情沒有能瞞得住他們的，這幫人就靠著這個活著呢。

　　晚上吃過飯后，跑了一天的方安志去睡了，方軼和父親一邊抽煙，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天。

　　“咱們隔壁村李嬸昨天過來了，想把她外甥女介紹給你，據(jù)說那丫頭在城里飯店端盤子，人挺好的。你要不……”方有財?shù)脑挍]有說完，就被方軼打斷了。

　　“爸，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都快奔四十的人了，先掙錢再說吧！”方軼有些無奈。

　　方有財起身，到門外敲了敲煙袋鍋子，清理了下煙灰，然后背著手走了回來：“人家是個黃花大姑娘，雖然沒什么學(xué)歷……，你離異，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