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間最厲害的人
周平旁若無人地進了廟。
里面還有兩人跪在稻草墊上,雙手合十,虔誠地叩拜。
周平順著他們叩拜的方向一看,
差點氣笑。
只見,泥塑的高臺上,
同樣泥塑的,一個盤坐著,道袍著身的年輕男子塑像,面容扭曲,手長腳短!
就像是一個小孩奮力想捏好一個泥人,卻怎么捏也捏不像,并且,越捏越怪。
“我長這個丑樣?分明挺帥的呀!”周平憐惜地撫摸自己的臉頰,自己心疼自己,“天道怎么可以用這座塑像來指向我!簡直是......欺人太甚!”
emo完畢,他掃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廟內(nèi),目光停在了塑像上,恨恨地說道:“藏在這??!”
此時,廟里的兩人已經(jīng)完成了祭拜,走出了屋,很快,又有了新的兩人進了屋,開始進行重復的程序,分別在塑像前的巨大鼎爐上,燃起了一炷香。
紅光在香頂向下蔓延,將沿經(jīng)的香身噬成白灰,而后白灰黯然散落,殘留一縷煙塵飄搖入塑像的體內(nèi)。
這是有神靈躲在以他為形象的塑像里吸取香火。
周平大步向前,面對著塑像,手一探,仿佛虛幻,直入塑像內(nèi),卻沒有破壞塑像絲毫,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細細探索,上下左右摸了個遍,終于抓到了一“只”縮到角落里,還在渾身顫抖的“小東西”。
他一提,把這個“小東西”給一把拽了出來。
那“小東西”被拽出來時,臉上還掛著“小珍珠”,嘴巴癟癟的,神情驚恐,別提多可憐、委屈了,就連周平這樣的硬心腸也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
“呃......一個小女孩。你干嘛要冒充我的名義???”周平咳嗽一聲,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原本還恐懼地顫抖的女孩,聽到了周平的聲音,頓時愣住了,停止了哭泣,
然后猛撲到周平的身上,像遇到了大救星,瞬時哭得更大聲了,似乎是把近日來的委屈、恐懼與傷感,都在這一刻如井噴般傾訴了出來,“周平!”
“?。磕阍趺粗牢业拿?!”周平懵了,連忙要推開女孩,卻沒想到這女孩抱得那樣緊,就像是抱住了她的整個世界,他不忍傷害女孩,只得任由女孩抱著,任由她把鼻涕和眼淚,抹到自己那潔白的衣裳上......
時間過了許久,
“哭夠了嗎?”周平滿臉死灰,問向他懷里的那個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也察覺了自己的沖動,紅了臉,
含羞地點點頭,卻不舍離開周平那寬闊的懷抱。
周平也任了她,算是寵溺了。
在小家伙抱住他,讓他不能動彈的那個時段,他并沒有閑著,
他趁此時機,掐指一算,算清了此事的因果。
結果令他驚奇。他與這個小女孩可真算是有緣分——
記得那是一個冬天,
他照舊隱瞞身份,封印力量,混入了凡人中。
因為想嘗嘗美食,他去到了一座凡人的城池。
卻沒想到......
彼時,大雪如席,灰白色是天空的主色調(diào),
冷冽的風如刀般刮過,像是能夠吹下皮肉,
每時每刻,都有雪片壓下,仿佛永不停歇,直至將世界填埋。
城道旁的落雪經(jīng)人鏟掃,堆積如山;
城外的驛道上已多厚了一層。
遠方,白雪皚皚中,有黑點在挪動。
一群接一群的人,穿著單薄的衣裳,拖家?guī)Э?,踉踉蹌蹌地在雪地上趕路,向城門來。
時不時有人“睡倒”,卻無人理會。興許是冷漠,興許是麻木……
城里,不算熱鬧,街道上幾無行人,更沒有小吃攤販了,
周平有些可惜。
他在四處無聊地逛著。
路邊的房屋門窗緊閉,沒有透光,泛著冰寒的色彩。
愈深入城中心,
房屋愈變大,其內(nèi)的光亮也愈來愈耀眼。
仿佛滿城的熱鬧都聚在了此處。
周平一棟棟看去,嘴里嘖嘖稱奇,心想:美食不都在這嘛!
他動了動鼻子,循著空氣中最美味的氣味,慢慢前行,到了城中央的一座府邸。
光華四射——大概是最適宜它的形容詞。
仿佛把灰暗的天都照亮,實在輝煌!
朱門。門檐上掛著兩個燃著燭火的紅燈籠,冒著絲縷熱氣。
高墻。墻體高聳威嚴,兩人高,似乎能將墻外的一切苦難都拒之于外。
他緩緩地繞了一圈,
繞到后門,
香味就是從這溢出來的。
正欲繼續(xù)走近,
卻發(fā)覺,后門的角落里,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穿著灰色的麻布衣,
眼睛微微閉著,
嘴角掛著甜美的微笑。
白色的霜雪覆在她黑色的長發(fā)上。
宛若冰雕。
“唉。”周平輕輕嘆息一聲,
蹲下身,平視冰雕似的小女孩,
舉起手,溫柔地拍去她發(fā)上的寒雪,喃喃著:“死亡,是歸宿?!?p> 卻不料,
女孩突兀睜開了眼!
“啊!”周平嚇了一跳,“你不是死了嗎?”
女孩翻了個白眼,默默站起,抖去身上的冰雪,嗔怒道:“你驚醒了我的美夢!”
她原先慘白的面色變得紅潤。
周平細細打量她一眼,猜測她該有特殊體質(zhì),
心中暗暗尷尬:幸好這里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他說道:“你做的什么美夢?我賠你。”
這是封口費!
女孩愣住了,“我夢見什么,你就賠我什么?”
周平自信地答道:“當然!”
心中卻暗自發(fā)虛:自己的力量可被封了,若是她獅子大開口,那便糟了,倘若我完不成,這小丫頭該不會說我是個騙子吧?我其實還是要面子的??!
只見女孩臉一紅,
讓周平一陣心虛,
然后聽她扭扭捏捏地說道:“我夢見了饅頭,吃不完的饅頭。”
仿佛想起了什么,女孩急忙補充道:“都是白饅頭啊!雪白雪白的,熱乎乎的?!?p> 周平聽時默然。
女孩眼一瞥,
看見周平的表情,以為他為難,便又說道:“好啦,不用你賠,我剛才都是說笑的?!?p> 周平搖搖頭,笑著說道:“我?guī)闳コ孕└贸缘?!?p> “這世上能有比白饅頭更好吃的食物?”女孩疑惑地問道,眼中閃著光。
“當然!”周平神氣地笑了笑,“我?guī)闳?!?p> 那一刻,在女孩的心中,周平仿佛成為了這世間最厲害的人。
直到……他取下了頭上的發(fā)簪,并熟練地用發(fā)簪撬開了后門的鎖。
……
……
……
面龐臟兮兮的小孩,看著呆呆的,實則是個狠人。
當她舉起刀,神情便變了,陰狠而冷漠。
手起刀落間,伴隨著清脆的喀嚓聲,血花四濺,
精準又迅速。
讓青衫一陣牙酸,“你做這個之前,能提前告知我一聲嗎?”
小孩收起刀,
把剛被斬落的、斷成兩截的蜈蚣尸體,小心地拾起,用草葉包裹,
沒放入斜挎在身上的破舊碎花布包中——似乎很愛護,
而是隨手揣進兜里,
之后無所謂地答應了一句:“好的?!?p> 不知是敷衍,還是真印到了心底?
青衫無奈地搖搖頭,沒再繼續(xù)強調(diào),
只要自己的實力恢復了,還需要怕一個小孩?
他點點頭,說道:“你能帶我走了嗎?”
小孩沉吟了一會,小大人般回道:“待會吧,我還要去拾柴。等我拾完柴,再帶你出這個林子?!?p> 青衫說道:“我?guī)湍恪!?p> “嗯,好啊,我也能更快些回家。”
“對了,小屁孩,我叫周平,你叫什么名字?”
“哼!我……叫穆眷然?!?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