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安樂亦趴在綠皮車的窗邊,看著緩慢移去的風(fēng)景,發(fā)出了驚疑地喟嘆。
她是第一次坐綠皮車,而且也是第一次離開永城縣,不免會對窗外的風(fēng)景感到新奇。
安靜嫻見她這個樣子,會心一笑。
年輕人其實也就這點看頭,不過出門久了,也就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了。反而還失去了童真。
她笑了笑,拿過放在桌上的水杯,小抿了一口。
她們坐的這個位置是六人間的,旁邊還坐著一對老夫妻。
那個嬸子見安樂亦對外面的景象充滿好奇,不禁笑著對安靜嫻說道:“妹妹,你們是姐倆嗎?”
安樂亦沒有注意這邊,刮在臉上的風(fēng),吹得她頭發(fā)都往兩邊飛去。
“啊不是呢老嫂子,這是我女兒?!?p> 這倆夫妻是在安靜嫻她們上車前,就在這坐著的了,也是目睹了安樂亦看風(fēng)景的整個過程。
“沒看出來啊,”嬸子驚訝道:“你今年多大啦妹妹。”
“32了呢,不年輕啦。”其實也才31而已,不過正吃著32的飯,說是32了也不為過。
那個嬸子聽到安靜嫻說32了,便感嘆說:“看面相就不是普通人家,保養(yǎng)的不錯?!?p> 安靜嫻笑而不語,“老嫂子看起來也有45了吧?!?p> “我哈哈哈,我大你20呢,說來你得叫我嬸子。”
后面這個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是52歲的老嫂子,就跟安靜嫻聊了起來。
據(jù)說她和丈夫去隔市看女兒,等到下一個站還要轉(zhuǎn)車。
安靜嫻則是說帶女兒回爺爺家。
“別趴在那了,等會把你的嘴巴都吹歪了?!卑察o嫻拍了拍安樂亦撅起來的屁股,“快點坐好,喝點水?!?p> 安樂亦還沒有看夠的,但是被拍了一下屁股,下一秒就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羞憤的看著安靜嫻。
那眼神好像在控斥她說:你是不是有病。
“我現(xiàn)在不渴,過一會再喝吧。”
沒想到老嫂子被安樂亦的眼神給逗笑了。
從丈夫旁邊放著的袋子里拿了一包零食出來,遞給了她,“妹崽,這個好吃?!?p> 安樂亦睿智的雙眼充滿了疑惑,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嬸子要給她吃的東西,還一臉笑瞇瞇的看著她。
這時安靜嫻才說:“接下吧,叫奶奶?!?p> 見安靜嫻都這么講了,安樂亦才伸出手去拿過,順道叫了聲:“奶奶?!?p> “奶奶”是城里人叫的,不過他們這里有些地方也是叫“奶奶”。
永城縣的官方語言就是西南官話,而田武鄉(xiāng)則是有大半人講著湘南土話,橋里方村便是如此。不過現(xiàn)在有很多大人都不教小孩說土話了,還有很多人都聽不懂。
“嬤嬤”在土話里面就是“奶奶”的意思。
田武鄉(xiāng)有這么多個村,每個村的發(fā)音都不大相同。
有些管奶奶叫“嬤”,有些則是“嫲”。要不清楚是哪個字的話,估計都以為老奶是媽媽了。
安樂亦接過零食,老嫂子的手便空了出來。
她又對著安樂亦露出一個笑,看起來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極了。
安靜嫻不是個話多的人,老嫂子跟丈夫坐了很久的車,身體也很疲倦,沒一會便閉上了眼睛。
列車?yán)锩嬲f吵也不吵,大家都是不熟的人,怎么也聊不起來。
但綠皮車總能帶給人一種別樣的情緒。
安樂亦對窗外的風(fēng)光充滿興趣,樂此不疲。
安靜嫻覺得有些無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距離思源市還有五百多公里呢,現(xiàn)在不睡覺,到時候估計又鬧著時間過得慢了。
原本家里是說開車過來接的,但想到永城縣有直通思源市的列車,便沒打算坐小車回去。
雖然路途遙遠(yuǎn),但是能夠看到路上的風(fēng)景,就像安樂亦現(xiàn)在這樣,便也覺得值了。
開心最重要嘛,而且這小家伙還沒有乘坐過綠皮車呢,帶她體驗一下也好。
“樂樂,你還沒看累嗎?”
安樂亦擺了一下頭,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或者美麗的景象,情緒一下就高昂起來。
手指著窗外,聲音稍大的說:“媽,快看!那邊有彩虹!”
驚呼過后卻是一臉疑惑,“奇怪,這天氣那么好,怎么會有彩虹?!?p> 安靜嫻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還真是的。不過這種現(xiàn)象可不多見,但就因為少見卻是最美的。
“很好看。”
“要是能留住就好了?!卑矘芬喔袊@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短暫了,曇花一現(xiàn)?!?p> 安靜嫻聽后,心里想著事情。
美好的東西能留住就不算美好了,要是世間普遍存在,那就給不了人驚艷的一面。
不過能證明它來過,也不錯。
所以想到這里,安靜嫻就已經(jīng)知道該送什么禮物給她了。
七月下旬便是安樂亦的生日。
“媽,那邊在下雨嗎?”安樂亦轉(zhuǎn)過頭來詢問安靜嫻。
因為安靜嫻比她年長很多,所以有什么事情大人總要比小孩懂得多。
安靜嫻思緒飄得有點遠(yuǎn),不過她的話一說出來,就反應(yīng)過來了。
“是啊,那邊下過雨?!?p> 安樂亦知道答案后,便沒再和安靜嫻說話,惹得安靜嫻有苦說不出。
突然就不想帶她坐火車了,一路行來,就沒和她說過幾句話。
不過大人不和小孩計較,她只是搖了搖頭,拿過桌上的書細(xì)細(xì)閱讀了起來。
安樂亦的興趣也沒有持續(xù)多久,看著看著就覺得眼睛有些疲倦。
見安靜嫻在看書,她也沒有打擾,縮回脖子后,便老老實實的靠在靠背,但眼睛還是斜視著外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也隱入在黑夜里。
之前的那對老夫妻也已經(jīng)下車了,這節(jié)車廂也沒有多少人,一下都空曠了起來。
耳邊是火車“嗚嗚”的鳴笛,在這寂靜的夜里面,安樂亦有些懷念四天前賣掉的牛了。
好歹也是相處了幾年的老伙計,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說賣就賣,家里的蚊蟲也會不高興的。
自牛被賣了之后,牛欄里的糞便也都清理了出來,倒在田間。
而且這幾天早上也能睡下懶覺,倒不用天天早起。就連起床吃早飯都是安靜嫻叫的。安靜嫻還說她變懶了,她還作出那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來,講什么“睡覺能治愈一切”的話。
安靜嫻都拿她沒有辦法。不過安樂亦知道,在爺爺奶奶家可不能這么睡下去,會顯得很沒有教養(yǎng),特別是讓老人在桌上等著孩子起來吃早飯。
她和安靜嫻的父母兄長不熟,對于他們而言,她只是一個外來的,是后面插進來的陌生人,所以分寸感還是要有。
想了很久,下午的時候也睡了幾個小時,弄得背一點都不舒服。
安靜嫻已經(jīng)睡著了,整個車廂都很安靜。
她躺在床上和腦子里的那個人說話,心情也特別亢奮,到后半夜也都沒有睡著。
于是就這樣聊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睡著的。
睡前手里握著之前在河邊撿到的鵝卵石。
他們就這樣在車上待了一天半的時間。
目前火車客車還是每小時40到60公里的時速,在路上慢慢的游,人都煩躁了。
好在睡覺能解悶,還被安靜嫻逼著寫了十多頁暑假作業(yè),否則也不知道該多無聊。
出站的時候,來接她們的正是安靜嫻的父親。
安樂亦對這個六十多歲的老教授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茍言笑。
本來還挺害怕的,覺得很兇很嚇人,可是他倆一見面,他就說:“樂樂你好,我是你爺爺?!?p> 然后一瞬就覺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安靜嫻還說他表情嚴(yán)肅,而他則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能看到自己繃著臉的模樣。
坐在他開來的桑塔納上,安樂亦也不敢亂動,因為她是第一次坐小轎車。
“樂樂,我聽你媽媽說,你成績很好,有沒有想過就留在城里念初三了?”
安靜嫻的父親叫“安孟清”,因為在他們幾兄弟里面排行老大,所以便以“孟”字取名,就連“清”也是有寓意的。
安樂亦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抬頭看著安靜嫻。
安靜嫻無奈,對著安爺爺說:“爸,你之前不是問過了嗎?我都給過你答案了?!?p> “樂樂肯定是要跟著我的,我都在那里,那她留在這邊,誰照顧她啊?!?p> 安爺爺知道,但沒見過安樂亦之前,他倒是不干涉,可從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改變主意了。很顯然,他很喜歡這個孫女。
他從后視鏡里看了安樂亦一眼,“我和你媽還活著呢,而且這孩子比你還早獨立?!?p> 安靜嫻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
安爺爺和安奶奶兩個人住一起,而安大伯則是分出去自己住了,現(xiàn)在安爺爺住的那個房子也落戶到了安靜嫻名下。
這件事安大伯也沒有什么異議,因為早在得知安靜嫻沒有子宮的第二年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并且很快就被執(zhí)行。
安大伯是名商人,最不缺的就是錢,自然是不會在乎那一套房子的,而且安靜嫻也在外面買了房,更是不缺,就是有安爺爺安奶奶的地方,才永遠(yuǎn)是家。
所以說安樂亦要來城里上學(xué),也是直接住在安爺爺那的。
“嗐,您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安靜嫻無奈,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得了心理疾病,但情緒正常的時候,還是像一個孩子一樣。
“面子?你是說生活不能自理嗎?我和你媽不在家,你就得餓死了?!卑矤敔敽敛豢蜌獾卣f。
“我現(xiàn)在煮飯可好吃了,不信你問問樂樂?!?p> 然后側(cè)身對著坐得端端正正的安樂亦說:“是吧?”
“回去給你嘗嘗我的手藝?!?p> “樂樂,你媽媽說的對嗎?”
安樂亦憋著笑,點了點頭。
安靜嫻聽到她想笑又不想笑的模樣,恨不得伸手去打她。她估計她又是想到“白鹽白糖”的事了。
那絕對是黑歷史,是對她這種米其林大廚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