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文摘下沉重的眼鏡,帶著倦意合上眼靠在了早班的動車的椅背上。
這列動車從外省駛向市中心,王少文居住的地方離車站比較近,卻離工作地點很遠,需要通過乘坐動車的方式來上下班。
車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乘客的臉上帶著疲倦和困頓。
這么早就坐著這輛動車,不是出差,就是同王少文一樣的候鳥。
都是一線城市里苦命的打工人。
王少文微瞇著眼睛,強打著精神掏出了手機。
他熟悉地打開了最熟悉也最厭惡的軟件,叮叮。
這個壓迫打工人的軟件上清晰地顯示著王少文昨日打卡下班的時間是22點30分。
比正常晚了四個多小時才下班,還害得王少文花了大價錢打車去車站后才趕上末班車,即使這樣回到家也快凌晨一點鐘。
晚睡卻又要早起去趕早班車,王少文內心已經(jīng)麻木了,而更讓他崩潰的是今天是星期天,他的生日。
原本準備今天好好休息一下睡個懶覺,但是卻直接被上司一個電話吵醒讓他滾過來加班。
“都三十多歲了,還在乎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呢?!蓖跎傥难圆挥芍缘卣f道,他設置好了兩個鬧鐘方便讓他在快要到站的時候將其叫醒。
隨后,他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了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他的睡眠很淺,只要有人說話就睡不著覺。
而動車運動的時候會發(fā)出與鐵軌摩擦的聲音,并且經(jīng)常會有或大或小推背感,讓人難以入睡。
但僅僅過了2個月,他便能靠在動車椅子上都能很快睡著。
人是最能適應環(huán)境的生物,王少文不喜不悲地感慨道。
在睡夢中,王少文忽然發(fā)現(xiàn)他疲倦的意識忽然變得清晰了起來,像是獨立出他的肉身一般往未知的方向飄去。
他往腳下一看,自己的肉身仍然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抓緊一切機會地休息。
在這輛不知疲倦的動車里,沒有人發(fā)現(xiàn)有這么一個人身體正在發(fā)涼變硬。
‘我這是猝死了?’王少文心里意識到這一點。
肉體離他越來越遠,動車載著他的肉身奔向了壓榨他血汗的工廠。
他心里感到十分焦急,張開嘴巴呼喊卻沒有人聽得見一點聲音,想要跑過去攔下自己的肉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魂實際上不受他的控制。
漸漸地,他的五感也逐漸消失,意識陷入了無盡地黑暗之中。
在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際,王少文‘看’見他的一生像是走馬燈一般播放了起來。
一天24小時,一年365天,十年3652天,上萬天組成了他人生。
人生有許許多多快樂與痛苦,而在此刻,對于苦逼的王少文來說記憶更深刻的是生命中讓他感到遺憾的地方。
2012年5月,五一假期結束,大一下的他乘坐火車從家鄉(xiāng)返回學校,在火車上被兩位還沒入學的保送生打擊之后他喪失斗志,從此一蹶不振,沒用心學習。
2012年7月,作為老書蟲的他眼紅論壇上大神作者發(fā)財,遂開始寫網(wǎng)絡小說,雖然空耗精力沒有成績但是樂此不疲,他開始出現(xiàn)掛科。
2013年9月,大三開學,掛了十幾門課的他即將被勸退。父親弓著腰向比父親年紀小的系主任求情,此時的他才得知家里遇到變故,父親的臉上的皺紋如同刀一樣插進了他的心,他感到無地自容。
2015年6月,他順利畢業(yè),對家里說準備考研,實際上是在當全職作者。而考研結束后他沒有過得去成績,接受現(xiàn)實轉為兼職,但錯過了大學春秋招。
2016年3月,他好不容易得以入職了一家物業(yè)公司。崗位是人力資源管理,有前景,有雙休,收入不錯,但是實際上并非如此。父母告訴他年輕人就要多吃點苦頭,他只好咬著牙干下去。
2017年9月,公司盛行狼性文化,沒有私人時間,不分早晚和節(jié)假日,上司PUA,漲薪提拔遙遙無期,他苦不堪言。在一次受不了國慶加班無理要求的時候他提了離職躲回家鄉(xiāng)。
2017年10月,他遇到一名各方面條件不錯的女孩,對方說他不夠優(yōu)秀。他認為是因為錢。
2017年底,他聽說碼代碼很賺錢,有前景且門檻低。他花了兩萬塊去上了幾個月的培訓班,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坑了。
2018年初,他包裝自己的簡歷,投了無數(shù)家后進到了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資比原先高了很多,但是沒有自己的時間,沒日沒夜地加班。
2019年春節(jié),他信心滿滿地追求起那個女孩,得知對方已經(jīng)和一位大學老師談婚論嫁。
2021年初,身體力不從心的他起了跳槽之意,換了一家收入一般但可以雙休的公司。父母催著他找對象,但是他卻笑笑沒動力。
2022年中,
時間線又了這幾天,星期六加班到很晚的他想著周日總能好好睡覺,但是大早上又被上司一通電話吵醒叫去加班。
而在坐在動車上,疲憊不堪的他直接睡死了。
王少文感到十分苦澀,‘我的人生走了很多彎路啊,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或者少走幾條彎路那該多好?!?p> 這十年里他做過不少蠢事,但是最開始犯錯的地方便是大學一年級的五一假期期間,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他的人生以大一下為分割點,前一段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而后一段則是苦澀的,逃避現(xiàn)實的
‘如果那個時候的自己沒有那么傻就好了?!跎傥男南?。
忽然一陣強烈地推背感襲來,王少文忽然發(fā)現(xiàn)他又有了五感,紛雜的聲音又出現(xiàn)在了耳旁!
身體因為慣性往前倒去,他下意識地往用手抓住面前的小桌子,撐住了自己的身軀。
‘我沒死?’王少文內心狂喜。
人生雖慘淡,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內心充滿了感激。
“同學,你動作能小一點嗎,別把我的書壓壞了?!币粋€略微刺耳的聲音響起。
王少文抬起頭一看,對面的座位坐著一男一女,女的文靜淡雅,男的眉清目秀,年齡不過十八九歲,光看樣子便知道是學生。
兩人之中的男生正帶著嫌棄的表情看著他,顯然剛才那句話是在針對著自己,女孩雖不說話,臉上也有嗔怪的神色。
“同學?你們該叫我叔叔才對吧?!蓖跎傥陌欀碱^說道。
他都三十多歲了,并且外貌比較老成,剛入職的同事都有人叫他王叔,這對二十歲不到的學生情侶怎么會叫他同學呢?
“噗嗤!”女孩聽到王少文這句話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精致的臉龐上爬滿了紅暈,少女含笑帶羞的青春無敵直戳王少文這老男人的心,他趕緊撇過視線用余光看。
“切,只比我大一屆,還想大一輩嗎?”男孩不屑道,“早上一年大學,也不過如此嘛。高數(shù)還沒我學得明白,真是丟了云州大學的臉。”
王少文一下子呆住了,他看桌子靠近對方那邊擺著幾本教材,女孩貌美而她的男伴咄咄逼人,這強烈的即視感讓他意識到不對勁。
沒有顧及二人奇怪的目光,他向四周環(huán)境看了看,原本乘坐著寬敞明亮的動車變成了狹窄擁擠的綠皮火車。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他感到自己的牙齒在不斷地顫抖,手哆哆嗦嗦地從褲兜里掏出了手機。
2012年,5月5日。
這個時候,云州大學大一生王少文,五一假期結束之日乘坐著綠皮火車返校。
他對面的一男一女是兩名保送至云州大學的高三生,提前來學校參觀。
坐在火車上,二人討論著高數(shù)問題,并且拿出教材進行研讀。
那時的王少文天真無比,認為自己好歹是一名985大學的大學生,還多上了一年的高數(shù)課,自覺水平不錯。
而眼前的女孩確實青春無敵符合他的審美,于是忍不住地逞能并想借此搭訕。
結果他被兩人打擊得一無是處。
一個大一學生,在學過的高數(shù)課本上比不過兩名下半年才上大學的高三生?
這起事件直接摧毀了王少文的三觀,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笑話一般,很快心態(tài)失衡并且逐漸墮落,以至于掛科,并花了許久才慢慢走了出來。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自己’是已經(jīng)獻丑丟臉了。
只不過年輕的王少文當時感到天地間十分昏暗、再無斗志,而現(xiàn)在的他卻滿臉欣喜,渾身散發(fā)著快樂。
他抄起一本列車上的雜志后趕緊翻開擋住自己的臉,打擊了王少文的男生還以為其知羞恥,但是卻不知王少文此時張大了嘴唇無聲地狂笑。
【閱讀雜志,增加2點經(jīng)驗】
稍微瞄了一會兒雜志,忽然一行小字浮現(xiàn)在了王少文的眼簾。
他呼吸一滯,發(fā)現(xiàn)他的眼里正浮現(xiàn)著一個淺藍色的界面。
【學霸系統(tǒng)】
系統(tǒng)的界面上浮現(xiàn)著一個個模塊,【屬性】、【任務】、【背包】、【系統(tǒng)消息】
任務和背包里面都是空的,系統(tǒng)消息點開之后,一個大框框顯示了出來,第一行正是剛才的【閱讀雜志,增加2點經(jīng)驗】的消息。
他視線多停留了一點,消息框又人性化地添加了時間的目錄塊。2012年5月5日15時35分,正是剛才他在看雜志時的時間。
王少文感覺自己的下巴僵硬了,他盯著眼前彈出的消息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