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兩個視頻/舊日棋手

　　半小時前，札幌市，貍小路商業(yè)街。

　　夜幕尚未降臨，這條商業(yè)街的霓虹燈也尚未亮起。

　　封閉式的穹頂將夕陽的余暉和飄零的雪花一同遮蔽在外，導致商業(yè)街內灰沉一片，每家店鋪的大門都緊閉著。

　　這時，兩名來自日本的玩家，正緩緩地行走在貍小路商業(yè)街中。

　　“丸山，我們真要在這條街道上走？”巖田稔有點不適應札幌市的低溫，被凍得直縮脖子。

　　丸山潤撇嘴，不屑地說：“當然，巖田，你不會怕了吧？”

　　“怕倒是不怕啦，但是我們不找人組隊真的行么？”巖田稔問，“天色越來越黑了，到時候那些怪物出來得怎么辦？”

　　丸山潤把玩著手機，粗暴地打斷了他，“閉嘴，巖田，我說了，咱們兩個人就夠了，只有垃圾才需要和別人組隊！”

　　“但是……”巖田稔欲言又止。

　　“但什么啊，我之前rank1500分，什么游戲我不比你懂？”

　　“丸山，那是英雄聯(lián)盟啊，和現(xiàn)實是不一樣的……”

　　“不都差不多，從小到大什么游戲我不是輕輕松松超過別人，只要是游戲我就行?！?p>　　丸山潤嘴上說著，視線一直盯著手機屏幕，在副本進行期間，手機的信號是傳不出當前所在城市的。

　　這會兒，他想播放兩個已經下載好的視頻。

　　這兩個視頻在“全球進化游戲”開始后的一小時內爆火，在推特的播放量只有‘爆炸性增長’五個字可以形容。

　　“你還在看呀？”巖田稔看向丸山潤的手機。

　　第一個視頻的標題很醒目：

　　【千萬分之一的概率！華夏上石高中的學生覺醒序列職業(yè)——舊日棋手??！】。

　　這個視頻的播放量在推特上高達500萬，評論區(qū)擠滿無數條評論。

　　巖田稔看著視頻內那個在教室里和石像博弈的高中生，不解地問：

　　“舊日棋手，這是什么序列職業(yè)，連棋手都能戰(zhàn)斗？”

　　“我也想知道，憑什么下棋好也能有一條專屬職業(yè)序列，這個游戲系統(tǒng)真是惡心人……”丸山潤的表情有一瞬扭曲，語氣不滿。

　　“你玩過國際象棋嗎，丸山，我一點都看不懂……”

　　“我也沒玩過，規(guī)則太復雜了，誰會喜歡這種玩意?！?p>　　“所以舊日棋手的技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視頻里就只有測試的畫面，他沒用技能?！蓖枭綕櫩吹竭@里，撓了撓肥厚的下巴，滿不在意地說：

　　“棋手，聽起來這條序列有夠low的，估計序列職業(yè)也分下等和高等……”

　　巖田稔笑笑，附和著說：

　　“對啊，棋手怎么戰(zhàn)斗嘛，這個人好倒霉啊，還不如普通職業(yè)呢?！?p>　　“不看了，浪費時間?！?p>　　丸山潤用跳進功能看完這個視頻，跳轉到下一個視頻，第二個視頻的標題同樣醒目。

　　【進化游戲開始！美國紐約的街道驚現(xiàn)一條幼龍！】

　　“幼龍？”巖田稔懵了，“這和序列職業(yè)有什么關系么？丸山君?！?p>　　丸山潤開始播放視頻，不耐煩地說：“誰知道啊，是別人發(fā)給我的，我還沒看過?！?p>　　手機屏幕上，美國紐約的自由女神像一劃而過，鏡頭翻轉，來到紐約的一條街道。

　　繁華的街道上，一個留著棕色中長發(fā)的亞洲女孩勾起嘴角，將清麗的臉龐轉向鏡頭，露出一個自信又輕蔑的笑容。

　　巖田稔愣住了，急忙說：

　　“我去，等等，這不是之前我們班的上杉明日香嗎，原來她轉學到紐約去了？”

　　“上衫明日香？那個暴力女？”丸山潤怔了一下。

　　他按下暫停鍵，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視頻上那張臉。

　　上杉明日香還沒出國留學的時候，當著班級所有人的面，當眾罵過丸山潤‘游戲肥宅’，所以丸山潤心里深深地記恨著她。

　　“對啊，這張臉毫無疑問就是她啊……”巖田稔頓了頓，震驚地說，“之前說她出國留學了，沒想到是在美國紐約！”

　　丸山潤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摁下播放鍵。

　　在上杉明日香嘴角上揚，露出輕蔑笑容的這一刻，令巖田稔和丸山潤同時震驚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兩人瞪大雙眼，眼睛都快要從眼眶里擠出。

　　“怎么可能……”丸山潤聲音沙啞。

　　巖田稔不敢置信地喃道，“這是什么怪物?。俊?p>　　視頻中，上杉明日香的身軀劇烈變化，赤紅的鱗片像是緊扣的鱗甲，層層相疊地突出體表，覆蓋在她的皮膚表面，犄角和尾巴分別從軀體前后兩側冒出。

　　她的骨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和變形，每一根肌肉纖維都那么清晰，像是絞緊的鋼纜。

　　最可怕的，卻還是她的臉龐。

　　猩紅的瞳孔如野獸般高高豎起，鋒利的獠牙透露著殘暴和猙獰。

　　“嘶——”

　　熾熱且澎湃的蒸汽，不斷從這條赤紅幼龍的鱗片中狂涌而出，逐漸擴散向天空，它們如同一條條細小的微白蟒蛇一般，繚繞著這條龍類的軀體。

　　從視頻的鏡頭遠遠看去，這時的上杉明日香，就像是一艘蠢蠢欲動的小型蒸汽火車，渾身都充斥著無窮的力量感。

　　“龍！”巖田稔震驚地低喊一聲：“丸山！她變成了一條龍！”

　　“我知道，你給我閉嘴！”

　　丸山潤臉色陰郁到極點，他將視頻往下翻，之前加載的那些評論還在。

　　評論區(qū)里有在現(xiàn)場的市民留下的評論：【網友基拉：我當時聽到了系統(tǒng)的聲音，說她擁有的那條特殊職業(yè)序列叫做——緋紅龍翼】。

　　“憑什么，到底憑什么……”丸山潤喃喃。

　　他死死地盯著“緋紅龍翼”這四個字，徹底確認就連他所憎惡的上杉明日香，也擁有著一條獨屬于她的特殊職業(yè)序列。

　　巖田稔也來不及評論這個視頻，他抬頭看向昏沉的天空，急忙催促丸山潤：

　　“比起這些，天色越來越暗了，丸山君，我們得趕緊做好準備才行！”

　　在夜幕時分，鬼武士就會降臨都市。

　　“可惡！”丸山潤關掉手機，不甘心地喃道，“那個暴力女都配拿到特殊職業(yè)，憑什么我不是，巖田，我到底差在哪里.....”

　　“別管了啊，丸山，你看過技能沒有？！”

　　“肯定看過了?！?p>　　夜幕驟臨，天空昏暗，月色幽然。

　　貍小路商業(yè)街內一盞盞霓虹燈散發(fā)出光芒。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幽魂在嘶吼，轉瞬之間，一道道虛影從地面的陰影之中浮掠而起。

　　“什……什么？”丸山潤愣住了。

　　他放眼望去，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至少有十多道虛影，鬼武士們手持太刀，身披盔甲，破舊的赤紅頭盔之下，是燃燒著深藍火焰的眼眶。

　　巖田稔的背部已經被冷汗浸濕，他抓住呆住的丸山潤，低吼一聲：

　　“丸山，我們快躲起來！”

　　“慌什么，你不是戰(zhàn)士嗎，頂上去啊……”丸山潤咽了一口水，“我是法師，我在后面輸出，我們一定能贏的！”

　　“真的行？”巖田稔沙啞地問。

　　丸山潤注視著這些鬼武士頭上的血條，故作鎮(zhèn)靜地說：

　　“當然可以??！巖田，你看網游里那些一級小怪，不都是一個技能就清光了，它們只是看起來人多，你在慌什么??？”

　　巖田稔是戰(zhàn)士職業(yè)，會有1點的體力加成，體力值影響生命值、耐力、負重。

　　也就是說戰(zhàn)士的初始生命值和防御力會高上一些。

　　他手頭有兩個技能，分別是戰(zhàn)吼（震懾周圍敵人，使對方陷入一秒眩暈，并在短時間內增強自身防御力）和崩擊（加強下一次攻擊的力量，造成一次范圍重擊）。

　　而丸山潤選的是法師職業(yè)，手頭的兩個技能分別是火球術和疾風咒。

　　前者無需介紹，后者的作用是讓一個目標的速度加快，短時間內身手變得敏捷。

　　“火球術！”丸山潤默念一聲，將右掌對準遠處的一頭鬼武士。

　　差不多足球大小的火光在他的手掌前方形成，刮起一陣凌厲風聲。

　　不僅如此，丸山潤還以這個火球為目標，釋放了“疾風咒”。

　　疾風咒的作用是令一個事物的速度增快，不限于人。

　　“呼——”

　　周圍空氣隱隱動蕩，火球從丸山潤掌上暴掠而出，帶著一股銳不可當的風勢，直勾勾地暴射向那頭鬼武士。

　　“好厲害！”巖田稔睜大雙眼，他是第一次看到丸山潤放技能。

　　“嘭！”

　　火球命中怪物，怪物哀嚎一聲，身形被擊退半米。

　　“看吧，我……”丸山潤正得意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

　　【鬼武士生命值：100％→75％】

　　兩人同時呆住，最前頭的那頭鬼武士在被火球命中以后，生命值僅僅下降了四分之一。

　　沒錯，四分之一。

　　而且最關鍵的是，周圍還有著接近十頭鬼武士……現(xiàn)在，就因為丸山潤的這一發(fā)火球，所有鬼武士都將注意力投到二人的身上！

　　鬼武士們燃燒著深藍烈火的眼眶紛紛朝向他們，陰風呼嘯，它們暴怒地吼叫著，無序地揮舞太刀，彎曲著背部沖向二人。

　　“……完了，徹底完了，這強度，竟然是給新手打的怪？”

　　丸山潤的瞳孔收縮到極致，視線中鬼武士們嗜狂的身影越發(fā)逼近。

　　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這不僅是游戲，還是現(xiàn)實。

　　“跑啊，丸山！”

　　巖田稔拖著丸山潤跑了起來。

　　他怒吼一聲，釋放戰(zhàn)士的職階技能——戰(zhàn)吼，將包圍向他們二人的鬼武士短暫眩暈，突破包圍，朝著商業(yè)街的另一端狂奔而去。

　　可這條商業(yè)街實在太長，足足綿延數公里。

　　而他們又太過深入，想要在一只只鬼武士形成的陣線下，完好無損地沖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剛剛沖出不久，遠處又是一排排鬼武士靠來。

　　這會，巖田稔的【戰(zhàn)吼】已經陷入冷卻時間，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退路。

　　“怎么辦……”丸山潤的雙眼遍布血絲，死亡的恐懼蔓延至他全身每一個毛孔，“到底怎么辦啊，巖田？！”

　　巖田稔的臉龐被恐懼扭曲，他的思緒幾乎要停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丸山，我們到底會怎么樣……”

　　死寂的沉默籠罩在二人中間，他們的雙腳好似被水泥黏住，無力動彈。

　　“巖田，我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從他們中間跑出去……”丸山潤開口說，額前的發(fā)絲遮蔽著他的雙眼。

　　巖田稔回復得很果斷:

　　“不行，那樣你會死?！?p>　　“那要怎么辦？！”丸山潤沉聲問。

　　巖田稔扭頭，看向商業(yè)街的另一條分歧出口，這一條出口的末端也有鬼武士的身影，“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人來救我們！”

　　丸山潤低吼一聲：“你瘋了嗎，巖田，誰會來這種地方！”

　　巖田稔幾乎要急哭了，他說：

　　“那我就看著你去送死，我們不是兄弟？”

　　“那也比兩個都死的要好?。　?p>　　“都這種時候了，你在說什么？！”

　　巖田稔拖著丸山潤肥胖的身體狂奔，他們藏到了一塊巨大的電子招牌后方，勉強避開了身后那群鬼武士的追擊。

　　但，街道的另一端有怪物過來了。

　　走得很慢。

　　可終將會過來，就像他們的死期終將會到來一樣。

　　兩人屏住呼吸，靠在這塊電子招牌上，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空氣凝重到極致……

　　像是死神手提鐮刀，在等待著收割他們的性命。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招牌后方的那些鬼武士始終沒發(fā)現(xiàn)兩人的身影，但街道對面的鬼武士離他們越來越近。

　　最多還有兩分鐘，他們就會被發(fā)現(xiàn)。

　　“你知道嗎，巖田，我是個爛人……”丸山潤沙啞地說：

　　“沉迷游戲，逃避現(xiàn)實，又死要面子，從小到大一直被人欺負，沒人把我當人，只有你把我當朋友，我不想你死?！?p>　　巖田稔沉默了許久，輕聲說：

　　“丸山，你不是爛人?！?p>　　“是我執(zhí)意要拉你出來的，本來我們應該和大部隊在一起的，就不會被這些怪物包圍了……”丸山潤的眼睛紅了。

　　他咬了咬嘴唇，語無倫次地說：

　　“聽著，巖田，我給你施展‘疾風咒’，然后我再吸引他們注意力，你趁機跑出去，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我真的對不起你。”

　　“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嗎……”巖田稔笑了，“朋友怎么可能丟下你？”

　　丸山潤愣住了，逐漸回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巖田稔因為個子高，又有智力障礙，所以被欺凌，他則是因為過于肥胖，沉迷網絡世界，所以被排擠。

　　兩人抱團取暖，成為了朋友。

　　但丸山潤發(fā)自心中，一直看不起這個傻大個，覺得和他在一起是一個很無奈的選擇。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份友誼有多可貴。

　　丸山潤低著頭，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在挑戰(zhàn)類副本死去，一定會失去玩家資格，但是有50％的幾率變成市民，50％的幾率徹底死去。也就是說，他們還有50％的概率，可以在死亡后作為市民重生。

　　“巖田，我們還有機會?！蓖枭綕櫨従彽卣f：“不做玩家也行，我希望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

　　他話還沒說完，巖田稔突然伸出手指，大喊了一聲：

　　“丸山，快看！那是什么？！”

　　丸山潤愣了一下，連忙抬起頭，看向巖田稔所指的方向。

　　從商業(yè)街的出口，一道身影緩緩挪步走來，那是一個身穿著校服的男生。

　　“這種時候，居然真的有人敢進來……”丸山潤震驚地喃道。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眼熟……”巖田稔呆呆地說：“對了，我們剛才在視頻里看到過他！上石高中，那個舊什么，舊什么來著！”

　　這一刻，丸山潤的瞳孔收縮到如麥芒般大小，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就像是上帝給他的一個機會。

　　“舊……”

　　丸山潤死死地盯著那個少年的身影，停頓了許久，代替巖田稔說出那個詞語：

　　“舊日棋手?！?p>　　那個少年的身影就像一束光，從商業(yè)街的出口拂照進來，刺破了死寂無光的灰黯深海。

　　他的腳步分明很輕，在丸山潤和巖田稔的眼中，卻似教堂的晚鐘在震響。

　　“棋域?！?p>　　校服少年的口中輕念了什么。

　　緊接著，以他的身體為中心，方圓三十米的地形被一條條黑白交間的虛線分割，變化了一個64格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