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添是城里有名的富家子弟,其父為官期間多次受賄,收取大量錢財。
父母相繼去世以后,燕子添繼承了全部家產(chǎn)。但他很清楚父親這些錢財是從何而來,內(nèi)心時常感到羞愧。
不多時,他便遣散了家里的所有仆人,獨自居住。
一天夜里,他在庭院里賞月。人坐在那里,內(nèi)心卻興致寥寥,思考著該如何處置父親留下的這些“不義之財”。
忽然,一蒙面男子翻墻入府,聲稱要劫財。
燕子添的脖子被架上一把利劍,他見到那男子鼻子以上的半副面孔,認出此人就是時常劫富濟貧的俠盜——鐵骨。
從前他與友到郊外游玩,無意間見到民間秘密流傳的畫冊,才得知了鐵骨的長相。
燕子添知道他素來只劫錢財,不傷人性命,笑道:“大俠來得正是時候?!?p> 如此爽快,就連鐵骨也愣了愣,“你當真愿意把錢交給我?”
“沒錯,大俠盡管拿了去吧?!?p> 燕家的金銀珠寶和銀票都讓鐵骨拿走了,只留下祖宗傳下來的這間老宅。
燕子添知道這些不義之財將會流散到那些窮苦百姓的手里,這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第二天,燕子添收拾行囊,帶上干糧和兩套粗布衣衫,每天漫步,四海為家。
燕子添平日里不愛喝酒,但常背一壺在身,裝滿溫熱茶水。
清晨,常閑臥在河邊的草叢里賞景,興起之時,起身飲茶作詩。
他飽讀詩書,愛畫風景畫,錢花光了,就當街為人畫畫換取生活費。
因長年流浪,燕子添面容衣著邋遢,與一般乞丐別無二致。
他有時到別人家里借宿,有時住在郊外的破屋里,常幫沒有兒女的老人家干粗重活兒。
燕子添擅長畫梅花和柳樹,人家要他畫別的花草與山水,他也肯畫。
有一次,一個對自己相貌頗為自戀的富家小姐,非常欣賞燕子添所作的畫,要他為她畫人像。
燕子添婉拒了她,說自己只畫風景畫。圍觀的人哄笑起來,富家小姐羞怒而去。
沒多久,沖上來一幫人,砸掉燕子添的攤位,原來是富家小姐的哥哥前來替妹妹出氣。
“臭要飯的,叫你畫你就畫,擱這擺什么架子吶!”富家公子罵完了燕子添,掄起拳頭就要打他。
燕子添是文弱讀書人,哪經(jīng)得起他動手,只能東避西躲,再三叫那富家公子住手。
富家公子問他到底畫不畫,燕子添不知哪來的膽量,仍是堅持說只畫風景。
有時候,他的脾氣犟在那里了,就很難扭轉(zhuǎn)。
圍觀的人大笑不止。
富家公子來了氣,搶過仆人手里的鞭子,迎面直抽過來。剛抽中一下,鞭子便被人狠勁兒搶了去。
燕子添抬頭一看,正是那晚所見的俠盜,鐵骨。鐵骨身手了得,用不了一盞茶時間就收拾得富家公子落荒而逃。
燕子添感激他出手相救,請他到客棧吃肉,兩人暢談許久。
問起鐵骨為何到了此地,鐵骨說自己向來四海為家,走到哪處就在哪處歇息一陣子。
兩碟熱菜下肚,鐵骨看著燕子添說:“你這人可真奇怪,有錢不留著,偏給我這盜賊。堂堂富家公子,倒出來處處受氣。”
“是我沒這富貴命!”燕子添搖頭笑道,以茶代酒敬鐵骨,耿直地說:“鐵骨大俠,我非常敬佩你的仗義,只不過,盜竊始終不是磊落之事,以你的身手,何不謀得一官半職,光明正大地為民請命。”
“不瞞你說,我正有此意!”鐵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個想法在我腦袋里早已埋藏多年!我從小就想當官,當一個清廉愛民的好官,為窮苦百姓伸張正義!”
鐵骨聽從了他的勸告,但他信心不足,做慣了盜竊之事,遇到官兵難免會下意識地做出不自然之態(tài)。
燕子添擔心他臨陣退縮,決定陪他上京趕考。兩人一路跋涉,迎風躲雨,歷盡艱辛才到達京城。
途中路遇不平,鐵骨總是仗義相助,而每需決策之時,燕子添總能為他指點一二。
因敬佩欣賞彼此的品德和情義,在一個月圓之夜,兩人結(jié)拜為義兄弟。
鐵骨從此金盆洗手,經(jīng)過重重考試,終于成為一名武官。
鐵骨上任那天,燕子添親自畫蓮花,作為賀禮送給他:“大哥,今日送你蓮花圖,望你初心永存!”
“一定!”鐵骨拱手施禮,回答得非常干脆。
鐵骨在任期間,驍勇善戰(zhàn),為朝廷打了許多勝仗,因此得到圣上的賞識,很快身居高位。
但鐵骨與燕子添仍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他為燕子添提供住宿,并且按照他的喜好,讓他安心過清靜的生活。
有一次,圣上微服出巡,在鐵骨府里見到那幅蓮花圖意境不凡,問起此畫的出處。
鐵骨說了燕子添的名字,并向圣上夸贊了他的才學與品行。
圣上本是愛畫之人,又聽聞他德才兼?zhèn)?,立即提出要當面考他,如若通過考試,可破格給他官位。
當日,鐵骨就對燕子添說了這件事。
這次,鐵骨反過來勸他:“兄弟,你滿腹才學,圣上的考題自然是難不倒你的。若能謀得文官之職,與我一起為百姓做事,豈不完美!”
燕子添擺擺手:“大哥,你知道我自由慣了,志不在當官,請你替我向圣上美言幾句,饒了我吧!”
鐵骨只好不再勉強。
圣上聽見鐵骨傳來的話,認為燕子添拂了他的面子,內(nèi)心不悅,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說道:“這燕子添,真是個怪人!”
鐵骨以為圣上并未在意,便沒有多言。
隔天,卻有相熟的大臣暗示他,昨天圣上因為燕子添不賞臉,受了悶氣,回去越想越不高興,說是燕子添若不肯來拜見,便要定他一個“怠慢君主”之罪。
鐵骨初聞此事,只覺得荒謬可笑,怎的圣上氣量如此之小。
其親信卻認為此事非同小可,悄聲說道:“此事大人不可過于大意,圣上向來只有別人聽他的,遇見不肯順從于他的,難保會怒極而殺之。況且,也會連累于大人啊!”
鐵骨心知親信所言極是,圣上確實是這種人,但他不愿強迫燕子添,當下也就顧不得考慮自己的處境了。
這天,燕子添與鐵骨外出同游,卻發(fā)現(xiàn)鐵骨時不時愁眉緊鎖,燕子添問起其中的緣故,鐵骨便強笑解釋,說是身體不適而已。
當晚回去,燕子添心中起疑,認為鐵骨有事瞞著他,又暗中找到鐵骨的親信,這才得知了鐵骨發(fā)愁的原因。
想到鐵骨為尊重他的意愿而自己承擔苦果,燕子添不安得很,思慮再三,主動找到鐵骨,說自己愿意面見圣上。
鐵骨雖然驚訝,也只當他是突然改變了想法,很快為他報告了圣上。
燕子添答應(yīng)此事之前,也已想好對策,若是對圣上出的題瞎弄一通,讓圣上失望了,便也不會被逼著去做官了。
為了不讓圣上起疑,燕子添并沒有完全亂說,只是答出的內(nèi)容,比他的真實水平略低三四成。
即便如此,圣上依然讓他當自己的畫師。燕子添知道這回再也逃不掉,只能遵命。
經(jīng)過多次接觸,圣上對于燕子添的才學和人品有了更深的了解,心中對他賞識有加。
漸漸地,燕子添成為圣上跟前的紅人,不但做了官,還一升再升。
而與此同時,鐵骨卻因手握兵權(quán)、勢力太大而遭到圣上的猜疑。
鐵骨深知自己處境危險,在南部扎營,一時不敢靠近京都。
圣上身旁的宦官暗中獻計,讓燕子添前去,消除鐵骨的疑慮,等鐵骨回京,再抓他也不遲。
這宦官獻計的主要目的并非助圣上解憂,而只是想除掉燕子添,只因嫉妒燕子添得圣上庇護,搶了他的風頭。
圣上贊同這個提議,把任務(wù)派給了燕子添,并且隱瞞了自己要抓鐵骨的計劃。
而宦官暗中打好的算盤卻是,讓相熟的武官部下暗中尾隨燕子添而去,在燕子添與鐵骨會面后,即刻帶兵前去擾亂,讓鐵骨生疑,從而殺掉燕子添。
燕子添接下這個任務(wù)后,回到家中,便已懷疑其中有詐。途中,燕子添更多留了點心眼,果然發(fā)現(xiàn)有人跟隨,瞬間明白了此事背后的陰謀。
正暗自思索對策,一場大雨悄然而至。
燕子添暫且落腳在客棧中避雨,同時也趕緊在心中梳理此事。
他想:“圣上平日并無害我之意,由此看來,這個陰謀多半是他人所為,但無論如何,圣上都是要除掉鐵骨的了。
眼下我只有兩種選擇了,要么聽從圣上的吩咐,要么拋下一切,與鐵骨亡命天涯。
圣上如今待我雖好,從此事卻可見他是個多疑之人,難保他有一天也會這般待我……”
答案很明顯,他堅定地選擇了第二種,不論是為鐵骨著想,還是為自己將來考慮,都應(yīng)當這樣做。
雨下了一天一夜,這也成為燕子添甩掉跟蹤者們的絕佳機會。
小二送來晚飯之時,燕子添買通了小二,與其互換衣衫,趁機蒙混著離開了客棧。
燕子添連夜趕路,將這一切告訴了鐵骨,并勸他迅速離開此地,永遠不要再回京。
“兄弟,你的恩情,我記在心里了?!辫F骨熱淚盈眶道。
他本已猜測到圣上猜疑自己,眼下從燕子添的口中得到證實,便再也不愿逗留片刻,決定帶著軍隊離開。
自此以后,燕子添與鐵骨一起向南遷移,自建一方勢力,后來,他們并未主動發(fā)動戰(zhàn)爭,也沒再為朝廷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