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是一位練氣八層的修士,長著一個馬臉,皮黃身瘦,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衣裳。
看到王濟向他這里走來,眼珠子滴溜溜幾陣轉(zhuǎn)動,臉上露出笑容。
大聲吆喝道:“師弟師弟!今天五軒小攤靈物一律九成價格,錯過今天就沒這店了!”
說完,還不忘往王濟那努了努嘴,拋了個“眉眼”,一只手來回地撫摸著下巴。
王濟從未見過如此招攬生意之人,堪比春樓里老媽子的風姿,關鍵還是個男的。
僅這一下,就使王濟犧牲全部心神控制自己不把眼光移開,還是回應著對這攤主笑了笑,不敢有過多興味。
雖說這攤主思維估計有問題,但王濟始終覺得,行走天下,光靠修為是走不長的,人情世故尤其重要。
對一些有著古怪喜好的人,還是要有所反應,來表示自己有購買靈物的意向,與對攤主的尊重,而不因為自己的偏見而逃避開。
雖說如此,他心里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匪夷”,有點膈應。
“難怪我在這附近走了好幾回,就沒看見有修士在這買東西,居然沒想到此人好這出!”
也得虧王濟忍耐力之強大,能夠忍受下來,不然早就落荒而逃。
話說這位攤主師兄,在王濟還未走至他跟前,就開始自顧自地滔滔不絕起來。
“這位師弟,你看!我這有上好的小玄丹,還有這!”
“可是九煉真人煉制的靈劍,有了這劍,師弟你就不用等到練氣后期才能使用靈氣……”
“快看這里!”
“南明真人煉制的中元丹,我敢說世間沒有比他更好的練氣一階丹藥!正是號稱練氣中期效用最好的修煉丹藥……”
馬臉男子可謂滿嘴跑火車,嘀咕嘀咕地說了一大堆,恨不得把他的靈物都吹到天玄之上。
可惜他自然不知,面前這位師弟,只是裝出來的一副大感興趣,實則基本沒幾個字聽進去。
即使對馬臉攤主的話并不感興趣,不過還是知曉了這位奇葩師兄的姓名。
王濟正眼看向他,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
“馬麻師兄,你說的那些是挺好的,不過師弟實在是囊中羞澀,買不起?。 ?p> 說著,拿起地攤最外側(cè)的一只石簪,握在手心之中。
石簪微微泛綠,已是有青苔滋生,細看下,一絲絲花紋刻在其中,石簪尖頭,一抹紅潤透露而出。
“馬師兄,我能否用一些凡俗金銀買下它?這只簪子與師弟我那已去世的娘親所佩戴的簪子,好像是同一制式一般,我想買下留著做紀念?!?p> 王濟隨口編了個謊言。
這種一般放在攤子外圍的東西大多都不值錢,如同工藝品一般,大多都是別人買東西后搭送的。
馬臉男子看到王濟只拿了個石簪,面上不覺沉默起來,剛剛的熱情也淡了淡。
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算了算了,你是我今天第一個客人,這簪子值不了幾個錢,就免費送你了。”
“不過等你有靈石了,下次一定要來我這消費哈!”
他晃了晃腦袋,故作一副大方的樣子,卻不想他那黃透了頂?shù)拈T牙暴露在空氣之中,飄散著一股濃濃的大蒜味。
“……”
王濟剛覺得這位馬師兄是個有舍取的人,就被這股濃味搞的心情全無。
順勢搖了搖手,強忍著不適地回道:
“多謝師兄贈送,下次師弟定往你這買些靈物,告……”
話音未落,一道洪亮響徹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慢著!你還不能走!這位馬師弟,不知你這簪子可否賣給我,我出靈石。”
王濟往一旁看去,不遠處,正有兩個弟子朝這走來,一男一女。
男的手拿折扇,略顯文秀,女的面容稚嫩清稚,不施粉黛,大約十五六歲,卻已露出美人姿色。
男子直視著王濟二人,而女子卻是直勾勾地看向那簪子,眼里隱隱帶有一絲審視。
眾目睽睽下,王濟也不好向往常般施展隱形術(shù)來遮掩簪子。
但見二人視線注視的不同,可以肯定,這個女子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石簪的秘密。
王濟眸中精芒一閃,打算先行應付一下。
“這簪子對我意義非凡,更是馬師兄贈予我的,從始至終都沒有涉及到買賣,和談賣給你呢?”
一邊的馬麻聽到靈石二字,眼中頓時光芒萬丈,又轉(zhuǎn)瞬黯然了下去。
再怎么說,剛說出口的話,就這么突然違背,不會有點不道德吧?
除非是靈石給得夠多!
那男子見王濟二人并無將簪子賣出的意思,也不好糾纏,扭頭看向自己的師妹,低聲道:
“夢鈴師妹,這里畢竟是地海真人擔保的坊市,不好直接……”
男子故意停住不說,見師妹仍是死死盯著那支簪子,眼中流光竄動,仿佛想要從中看出什么一般,一直也不言語。
見這情形,男子便知這個不起眼的簪子一定對她很重要,于是回頭厲聲呵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乃沅季峰李全長老的弟子錢豹,而夢鈴師妹更是李長老的女兒,你們可知,我?guī)熥疬€是地海真人一脈弟子!”
“你們要是得罪了我們,恐怕用不了多久,呵呵……”
錢豹又是一番唬喝威脅,就這情況,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要打起來了呢。
王濟倒是無所謂,不過馬麻此時卻是雙腿發(fā)軟,嘴唇哆嗦,一副大限將至的樣子。
看向王濟,語氣帶上了哀求:“師弟,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可不能得罪這么大的來頭啊”
對于王濟來說,這種威脅就好像是狐假虎威,但對于馬麻,他的天只在千玄宗。
他在地海坊市里的攤位曾經(jīng)還是用他數(shù)百靈石買下來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十多了,卻還在練氣八層。
若是因為得罪了這兩個背景深厚的修士,沒了這攤位都是小的,恐怕今后還有遭受暗算。
看著就差潸然淚下的馬麻,王濟扔下背后那個隱藏身形的麻袋,而眾人明明什么都沒有看見,卻聽見一聲重物地的聲響傳來。
只見王濟兩手合十,左右揉捏,看都不看馬麻一眼,對著錢豹朗聲喝道:“那就按規(guī)矩來吧!法斗!”
地海坊市是宗門產(chǎn)業(yè),嚴禁弟子因糾紛而私自進行打斗,為了調(diào)解弟子間的矛盾,宗門幾乎在每一個山峰都設有斗法臺,供弟子公開解決所有矛盾,又設立門規(guī),任何私斗者罰款巨額靈石,檢舉揭發(fā)的人視情況也能拿到靈石,這樣一來,出現(xiàn)弟子傷亡的境況也大大得到緩解,正因如此,“法斗”應運而生。
如今的王濟,就是向錢豹發(fā)起“法斗”邀請,來私了他們間的問題。
錢豹可不是什么低階修士,早在他出現(xiàn)時,王濟就通過探知了他的修為——練氣九層,僅差一步便能筑基的準內(nèi)門弟子。
而且與他一同前來的那位李師妹,分明年紀輕輕,卻也有著不俗的修為境界——練氣六層。
還沒等錢豹神情錯愕,王濟就靈氣迸發(fā)而出,一股強烈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油然而出,籠罩著眾人。
目光如炬地盯著對面二人,戰(zhàn)意陡然升起,即使王濟的體表靈力非常淡薄,然而在他的意念之下,周圍的空間仿佛凝聚了一般。
“來不來!”王濟再次喝道。
莫名的,在場眾人俱是渾身發(fā)冷,看向王濟的目光中滿是驚異。
“他的氣息明明只是練氣境,為什么我卻有面對筑基修士的感覺,他的氣勢怎么會如此磅礴?”
錢豹當然有所不知,他的對手僅僅只是一個只有練氣四層的小修士,像以往,這種境界的修士他可是看都不看,現(xiàn)如今,卻是讓他內(nèi)心驚懼,懷疑自己招惹到了一位天才弟子。
在王濟的斂氣術(shù)下,即使是筑基修士也看不透王濟的真實修為,只能夠通過氣息來初步判斷。
錢豹內(nèi)心遲疑不斷,拿不定主意來,下意識看向一旁,而一旁的李夢鈴,此時眼中卻滿是驚恐,隱隱有血絲滲透,神色更是恍惚如失魂般,仿佛面對著一個莫大的恐怖之物。
臉色無比蒼白,嘴里不斷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李夢鈴一時間瘋癲起來,大聲的亂吼著,仿佛這樣就能消除自身的恐懼一般。
“哦?怎么,這就怕了,我當然還是我?。 ?p> 王濟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似乎眼神直抵女子心靈。
李夢鈴全身開始顫抖,渾身靈力猶如死寂之物,不一會兒,就轉(zhuǎn)身逃也似的離去,不敢回頭。
錢豹看到一向神秘的李師妹都被嚇跑了去,內(nèi)心更加惶惶,不愿再停留于此。
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如果李師妹出什么意外,有你們好看!”
說罷,轉(zhuǎn)身直接逃離,朝著李師妹離去的方向追趕而去,腳下呼呼風起。
而這一邊,馬麻聽到錢豹的威脅,一下就“哐當!”一聲的坐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眼中失去光彩。
“完了!”
馬麻軀體癱軟,語氣凄涼無比。
王濟看到馬麻這般模樣,心里也不好意思起來,臉上少見的浮上一絲囧意,安撫道:
“沒事,他們就算有滔天的背景,也沒有我的大!”
“你就盡管在這擺攤,其他的,我來解決!”
馬麻聽到這話,頓時活了過來,露出諂媚的神色,對王濟連連說道:
“那就多謝師弟了!以后師兄全靠師弟您照料了”
見他前后反應不可謂不迅速,這讓王濟內(nèi)心又對這位馬師兄暗暗添了一筆——有比天厚的臉皮!
真是處處都在鉆營,處處都能鉆營!就是不知道,當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遠沒有他所想的那樣崇高,又會是怎樣一副面孔呢?
王濟暗暗期待起來,對他來說,有時候,這樣坑坑人挺有意思的。
沒有過多滯留,王濟就跨步離開了馬麻的攤位,背起包裹,向內(nèi)里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