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秋娘
平陽坊,這里是長安城最為繁華熱鬧的坊市,沒有之一。
原是這里左近住著的大都是達官貴人,又有南來北往的客商聚成一堆,形成街市,并由此而派生出各樣店鋪、酒樓、館閣。
可以說是衣食住行,吃喝玩樂,樣樣不缺。
此時。
悅來客棧二樓一處上房門外,許慶和劉之桃兩人正憑欄遠眺,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那不遠處的酒坊,妓館,食肆。
如此近觀察大乾朝的繁華,對于許慶來說,倒還是頭一回,這不由讓他想到后世之時游覽過的諸多老街。
只不同的是,這里是生活,那邊是生意,大相徑庭。
“慶哥兒,“劉之桃望向妓館的方向,舔了舔嘴唇說道,”你說那賊人很可能會跟著咱們而來,找些麻煩,可這朗朗乾坤,又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巡查,他們應該不敢生事才對?!?p> 這會子不過是上午,三月陽光和煦,照在劉之桃略有些滾圓的臉上,倒顯得一派正經(jīng),凜凜有些風雅。
不過許慶一聽他這話兒,沒看他樣子,就差不多已知曉是什么意思,回道,“小桃兒,你那眼睛就沒離開過妓館,可曾想過小娘子們辛勞了一晚,卻沒功夫伺弄你?
再說……咱們也沒多少銀子了啊?!?p> 不論古今,凡沾染上女色之事的地方,都要頗費些銀錢,許慶雖然從未去過類似的地方,但多少也有耳聞。
況他當真就沒多少銀子,這又開了間上房,就更有些捉襟見肘了。
咕咚!
劉之桃不由咽了口口水,眼睛一轉回道,“慶哥兒,其實……去妓館倒不一定要花銀子,我剛巧在那邊巷子里有個相好,你看……“
“看你個鬼哦?!霸S慶笑回了一句,講道,”那賊人如果當真跟了來,沒準今兒晚些時候必會對咱們動手,以你我二人,如何抵得過?
還是早做些打算,看如何能夠過得了今晚,再尋到孫家娘子的線索,這才是正經(jīng)?!?p> 對于許慶來說,這般把自己放在明處,其實心里也有擔憂,很怕自己事兒沒辦成,就成了別人的刀下之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玩脫了。
但是許慶這人,有個良好的習慣,就像他在清北大學做博士的時候一樣,凡事有五成的把握,都要試上一試。
這也是他在科研上能夠出成果的原因之一。
這次自然有些不同,在清北大學時,如果不成功,耗費的只有時間,精力,這會子大抵要慘些,沒準是性命。
所以許慶雖勇于探索,也要事事盡量周全,想好對策,不出差錯。
“嗐!“
劉之桃嘆了一聲,臉上滿是失望,卻狡辯道,“慶哥兒,你想啊,按你意思,那賊人今晚可能會對咱們不利,若如此,你我二人豈不凄涼?
若因此而死,那還要銀子做甚,不如剛好去妓館瀟灑一番,才不辜負這大好時光啊。“
劉之桃這是當真沒臉沒皮了,話兒倒是敞開了說,沒了一絲顧忌。
這讓許慶就很是無奈,略想了想回道,“今兒陽光不錯,走,咱們妓館聽曲兒!”
他說著話就沿著走廊往下而去,倒讓劉之桃一怔,喜道,“慶哥兒,聽曲不假,可不能告訴二爺爺,不然他知曉我央你去妓館,不肖說賊人,就是二爺爺也要剝了我的皮?!?p> “無妨?!?p> 許慶隨口回了一句,心下已有計較。
實是他并沒有當真想去妓館,只不過要四處看看,考察一下地形,如果那賊人真的敢來,自己至少有進有退。
而且,這時正是街上行人最多的時候,也可趁此機會看看一大乾朝的風物,人物。
畢竟自己現(xiàn)下囊中羞澀,劉家莊也困頓窘迫,如果自己能夠發(fā)現(xiàn)什么來錢的法子,那當然不能放過。
對于許慶來講,現(xiàn)下最緊的的事情,一是如何讓賈府委屈,愿意把賈元春嫁給自己,二就是想法兒找到孫若微的下落。
至于夏歧為何要收自己為弟子,又似乎派了耿火火在自己身邊這事兒,許慶只粗淺的想了想,并沒深究。
但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自是知曉。
恐怕不僅是賈府那邊對自己動怒不利,連帶著四王八公,可能都要一樣,還有那背后影子一般的賊人。
甚到是……皇家。
虱子多了不愁,許慶的性格,素來是想法兒解決問題,和他做科研時候差不多,都要面對諸多煩惱。
如果沒有這般多的煩惱,他反而覺著不踏實,沒進步,人生沒了動力。
才走下樓梯,到了客棧外頭,那劉之桃已追了下來,又道,“慶哥兒,這長安城的妓館,要說最出名的有四家,咱們……”
他還沒說完,許慶倒是擺了擺手打斷,卻是因為熙攘的人群之中,有一個小娘子遠遠的走了來,頗有風情。
離著尚有些距離,那小娘子禮了一禮,說道,“許公子,沒料想,我們又見面了,我家柳郎行動不便,差我來尋你,并想邀請你到院兒小住?!?p> 這個女子便是在小花枝巷時,接走柳湘蓮的女子,叫做秦秋娘。
她生得極美,只是右眼眉心處長了顆極淡的痣,往往能吸引人眼光,倒讓人忽略了鵝蛋般的臉。
秦秋娘原是優(yōu)伶,只因班頭得罪了權貴,一遭破敗,不得已去了妓館做了清倌人,這才結識了柳湘蓮。
后來她又自個兒贖了身,一個人做些小生意寡居,也算得上是不辱名節(jié)了。
只是她一顆芳心盡在柳湘蓮這個浪蕩子身上,卻時常得不到回應,說來也是凄苦。
“是秦娘子?”
在小花枝巷時,柳湘蓮曾提過她的名字,許慶記憶過人,自是記得住,這便也禮道,“我又那里稱得上公子了,只不過一介莊戶而已,不過,怕要讓你失望了,這幾日尚有些事情,過幾日定去拜訪?!?p> 許慶知道自己身處麻煩之中,雖有結交柳湘蓮的心,但也不好把他牽扯其中。
秦秋娘笑道,“公子過謙了,你是夏文宗弟子,將來必要為官的,又如何稱不得公子,柳郎與你相比,似如云泥了。
若……若是許公子不愿去妾小院兒,怕辱了名聲,這倒是我失禮了?!?p> 她又盈盈一拜,和在小花枝巷時,許慶初見時渾然不同。
而她說的話,卻著實讓許慶難以回答。
若去,可能牽累柳湘蓮,若不去,倒讓人覺得是自個兒拿著架子,不愿來往。
如果是旁人,可能就順勢從了,但許慶自不相同,他有自己的打算,更不愿讓柳湘蓮跟著受累,這便笑道,
“秦娘子哪里話,想必我在賈府門前耍鬧,你已知曉,不然定不會在這里尋到我,似我這般不懼名聲的人,又哪里當真怕人說閑話?”
想了想,許慶又道,“柳兄和秦娘子好意,慶這里領了,待過幾日,定攜美酒前去小聚,盼那時你別吝嗇吃食才好?!?p> 許慶這話兒說得倒有趣,讓那秦秋娘悅然一笑,回道,“如此也好,我和柳郎定備了佳肴相待?!?p> 她往前湊了幾步,緩緩自袖袋里拿出一張折了幾層的宣紙來遞給許慶,又道,“我家柳郎說了,若是許公子不愿前往,要妾把這紙于你?!?p> 許慶接了紙,那秦秋娘并沒說其他話,已搖搖轉身而去。
“她怕不是,就為送這張紙吧?”許慶有些了然,這便心內思量,“難道說,是柳湘蓮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么?”
這卻讓許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是柳湘蓮本就覺著劉家莊有恩于自己,可自己知曉那孫若微的情況,卻不告之,心里忐忑愧疚,一時拿不定主意。
又忽然聽說許慶在賈府門前和賈家人起了沖突,不知為何,就更有些難安,這便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差了秦秋娘來,把事情寫于紙上,說給許慶。
柳湘蓮雖早已不是權貴子弟,家道已沒落,但這么些年來,他在三教九流之中倒有些朋友,以許慶這么招搖的作派,想要尋到,自是不難。
“慶哥兒,那信上寫了什么?“
劉之桃想去妓館的心,已經(jīng)難耐了,這會子見了秦秋娘送了信來,倒又被勾起興趣,忍不住問了一句。
信許慶已看了,心里起微瀾,卻不動聲色,只笑回道,“小桃兒,你才說長安城有四大妓館,其中有一家,是否叫做依翠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