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琳,你回來啊,可真是好久都沒見你了,有兩年了吧,那個,你媽說你跟對象分手了,咋回事啊?!?p> 我正在翻手機的時候,我二舅從外面回來,見到我,迫不及待的就問起了我的事。
“就是不合適,分了?!?p> “你到灑脫,你爸媽現(xiàn)在一天到晚的抬不起頭,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瞎胡鬧個什么,這下好了。
趕緊回來,找個靠譜的人家,別一天做白日夢,門當戶對才是日子,你說舅舅說的對不對。”
“對,謝謝舅舅提醒,不操心我,我有事跟你們說呢,關(guān)于沈瑤的?!?p> 看著我二舅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我心里沒有半點想跟他爭執(zhí)兩句的沖動,只想趕快把沈瑤的事料理完。
“哼,我以為她死外面了呢,家里那么大的事,她幾年了,不管不問的,她現(xiàn)在啥事啊。”
“她要結(jié)婚了,帶了五萬彩禮回來,不過有個要求,得把戶口本給她,這回她必須領(lǐng)證。”
“要是不給呢,不給她能把我們怎么樣?老子還管不了她了?!?p> “不給,錢就不給你們,彩禮錢她要我拿到戶口本了,站在縣里銀行門口拍了照,她才打給我,所以你們得先給我戶口本了。”
我二舅突然很不樂意的說:“反了她了,我就不給,結(jié)婚也不回來,還要威脅我們?!?p> “要是她回來能順利結(jié)婚,她就回來了。她的情況你們也知道,錯過這次,一輩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再說了,五萬塊,還在她手里?!?p> “娃她爸,給吧,小彬時不時的回來拿錢,我倆哪里有那么多錢啊,有這些錢,多少能撐一些時候啊。”
我二舅抽著煙,氣的啐了一口說:“沒用的東西!”
然后他轉(zhuǎn)身上了二樓,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終于把戶口本拿下來了。
“錢,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們?”
“我明天就去讓她匯錢過來,明天能給你拿過來。”
“好,盡快哈,管不了你們了,唉!”
我?guī)е鴳艨诒?,馬不停蹄的又去了縣城,找到一個順豐郵寄點,寄了航空快件,這才又背著錢回了我家,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
進院子的時候,我爸媽都還沒有睡,他們見我進門,拉著臉說:“你回來了,一個人回來,也沒帶個對象回來?”
“我才分手多了啊?對象對象的,沒那個心?!?p> “滿打滿算快兩年了吧,你倆在一起差不多五年啊,這一來,你蹉跎了七年,還有幾年啊,你就三十!”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還有幾年啊,我就三十了,我在干嘛呢?快三十了,人還單著,沒個著落。
我爸邊抽煙邊說:“這樣下去不行,你這回在家多呆幾天,等家棟放假回來,給你介紹他們學(xué)校的男老師認識認識,好歹是吃公家飯的。”
家棟因為學(xué)校運動會的時候摔斷了腰,雖然還能走路,可是腰的曲度變了,這讓他走起路來十分的不協(xié)調(diào)。
外形條件的改變,讓他對在大城市發(fā)展望而卻步,選擇回鎮(zhèn)上的初中當了一名數(shù)學(xué)老師。
見我回來了,我爸媽忙著要讓他給我介紹他的同事。
“你們不要瞎操心了好不好,我有我的人生,求你們放過我,照顧好你們自己就行了,但凡有一天我要結(jié)婚,彩禮一分不留都給你們?!?p> “嚯,好大口氣,你倒是找個人結(jié)婚啊,還彩禮,你那些爛事,早就傳的滿世界都知道了,你有臉說這些。”
我媽一副看笑話的樣子,就像是在說別人家的孩子一樣。
“我什么爛事?你說清楚,你是我媽,你怎么能這樣說自己女兒,我哪里對不起你們了!”
“你們娘倆少說兩句行不行?嚴琳趕緊收拾收拾睡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p> 我拿著背包就直接進了我的臥室,在柜子里找我的睡衣時,猛然發(fā)現(xiàn)周祁星落在我家的一件衛(wèi)衣。
那一刻,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我在想,要是周祁星在我的跟前,我該有多幸福,我就不會受這樣的氣了。
晚上,我抱著周祁星的衣服,腦子里有關(guān)他的回憶,瞬間翻騰出來,點點滴滴,從甜到苦,我把自己虐了個遍。
院子里的公雞喔喔叫的時候,我就被驚醒了,可實在太困了,就又閉上眼睛。
我媽有意無意的在門外發(fā)出聲音,時不時還喊我一聲,讓我早起幫忙,我被她吵得沒辦法了,只好收拾好起床了。
“你去哪,這一大早上的,你不幫我把早飯做做?”
“三個人的早飯,有什么好做的,我去二舅家送錢去,你吃你們的吧,不管我了?!?p> 我往院子外走的時候,聽見我媽把廚房門重重的摔上了。
一路上,碰到熟人,大家都是打個招呼以后,轉(zhuǎn)頭跟著旁邊的人就開始竊竊私語了,大概對我這大齡剩女很是好奇吧。
我也懶得跟他們計較什么,自顧自的往二舅家走去,背包里的五萬塊錢才是要緊事。
“我說五萬,她就想了了我們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嗎?不行,再加兩萬,不然戶口本不給她,你把戶口本先給我,我打電話去說她?!?p> “戶口本我已經(jīng)寄給她了,來不及了?!?p> 我二舅氣哼哼的說:“那你把電話給我,我打電話給她!”
“我都是通過她朋友才能聯(lián)系上她,戶口本也是寄給她朋友的,我都不知道她的具體地址和電話?!?p> “那你就把她朋友的電話和地址給我,我去找她。”
“不行,人家都說了,不想被你們打擾,不能把地址和電話給你們,人家也只是幫忙而已。”
我二舅無話可說了,默默的把錢收下,準備轉(zhuǎn)身上樓了,我也就往院子外面走。
“嚴琳,你要是跟沈瑤再聯(lián)系上了,問問她是不是就不要她的老子娘了?!?p> 我轉(zhuǎn)身看到我二舅抱著裝了五萬塊錢的袋子,佝僂起的腰就像被錢壓的直不起來了一般,昏黃的眼睛里,竟然有些亮晶晶的眼淚泛起。
那一刻,我心里竟然難過了,他們都老了,老到不得不向子女低頭的年紀了。
可是他們從來也不明白,他們對沈瑤犯下的錯,不是他們低低頭就能彌補的,同樣的錯誤,只要沈瑤給他們機會,他們還是會犯的。
“二舅,沈瑤從來沒有不要你們,是你們一直不要她,要是你們還沒有打心眼里為她著想什么,不見面也未嘗不是好事。
她兩次嫁人,兩個孩子大月份流產(chǎn),這輩子還能不能做媽媽都不一定,你們真為她著想,就隨她去吧,都是你們生的,幫不了就別折騰了?!?p> 說完我就出了小院,我聽見身后,二舅媽的哭聲隱隱約約的飄了過來,我心里松了一口氣,起碼還知道難過,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吧。
“嚴琳,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到家的時候,我爸把留給我的早飯端到茶幾上來,剛放下碗就問我。
我一邊吃飯一邊說:“明天啊,我要回工作?!?p> “就知道你要急匆匆的走!待會收拾收拾,晚上你弟弟要回來?!?p> “爸,你們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這么不尊重我的意見吧,再說了,家棟給學(xué)生上完晚自習(xí)都什么時候了,還要拉個同事來跟我相親!”
“你不管,我們都安排好了!你就管好你自己,到時候別亂說話!”
我無語到極點了,這都是什么事啊,我回到這個家,一直都在被相親,被催婚,好像不把我賣出去就不安心一樣。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院子里響起了摩托車的聲音,我出門一看,家棟騎著踏板摩托,后面坐了一個女孩子。
“姐,這是玉敏,我對象,知道你回來了,帶過來跟你認識認識?!奔覘澬χ艺f。
“你不是應(yīng)該帶個男同事回來跟我相親嗎?”
“別聽爸媽胡說八道,你那條件,想找對象,我的那些同事,可沒人能配得上你的?!?p> 我笑著拍了拍家棟的肩膀,牽起玉敏的手往屋里走。
爸媽本以為是家棟帶著相親對象來了,正在屋里忙著泡茶擺果盤呢,一抬頭,看見我拉著玉敏,他們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叔叔阿姨,家棟說姐姐回來了,帶我來看看姐姐?!?p> “昂,坐吧,家棟同事來了沒有啊?!蔽覌寫B(tài)度冷淡的說到。
“什么同事,你們一天到晚的就琢磨把我姐嫁出去,怎么不考慮一下我的個人問題?!?p> 家棟不滿的懟了爸媽,拉著玉敏就坐下了。
“讓你帶同事回來相親,你把她帶回家干嘛?”
我媽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帶回來見姐姐啊,還有啊,我跟你們通知一下,下個月,我要跟玉敏結(jié)婚了?!?p> “什么?!你想干嘛!”我爸突然暴跳如雷的站了起來。
家棟但是淡定的對我爸說到:“年紀大了,不要動不動就火氣這么大,反正你們又不同意,我也就不跟你們商量了?!?p> “家棟,這是大事,你不能這么隨意,你要娶玉敏,總不能不聲不響的,咱們還是得有個儀式才行?!?p> 我見家棟說的認真,也怕玉敏覺得委屈,趕緊趁機把話替他們說出來,玉敏感激的對我笑了笑。
“姐,爸媽嫌玉敏沒有正式工作,嫌她只有高中學(xué)歷,他們不愿意我跟玉敏結(jié)婚。
我一個殘疾人,玉敏肯嫁我都是我的福氣了,所以我決定去玉敏家辦酒席,爸媽來不來都無所謂?!?p> “你出息了你,好好一個公家的教師,你就這點追求!”我媽帶著哭聲怒斥家棟。
“你們希望我有什么樣的追求呢?玉敏哪里不好啊,你們要娶縣長的女兒,只有等家梁讀完博士回來了,我是沒那個本事?!?p> 家棟說著,把兩張結(jié)婚證放到了桌子上:“今天去領(lǐng)的證,這輩子,我沒什么大追求,和玉敏好好的過日子就行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都僵住了,我爸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轉(zhuǎn)身去了臥室,留下我們?nèi)齻€人在客廳里坐著。
“玉敏,我回來的匆忙,也沒準備什么,你等會,我送你一個小禮物。”
“不用了,姐?!庇衩糈s緊攔著我。
“沒事,我姐給的,你就拿上,往后這個家里,能疼你的,除了我,也只能有這個姐了。”
我把自己在云南買的一只成色不錯的玉鐲子拿了出去,送給玉敏當新婚禮物。
“這鐲子買的兩萬多,找朋友看著買的,是翡翠的,權(quán)當新婚禮物了。家棟,剛剛給你轉(zhuǎn)了一萬塊錢,應(yīng)該到賬了,你們婚禮我是回不來了,禮金先隨你了。”
“收到了姐,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剛畢業(yè)沒多久,我確實缺錢。”家棟說著,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你們倆以后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說,我能幫的盡量幫?!?p> 家棟說:“好,姐,你放心,我們肯定能過好自己的日子的,你要照顧好自己,和祁星哥分開這么多年了,你也要走出來,開始新生活了?!?p> 提到周祁星,我心里就一陣刺痛,趕緊示意他不要說了。
我們東拉西扯的聊了一會,家棟見時間不早了,就載著玉敏回了學(xué)校。
聽見他們車子開出了院子,我爸媽才氣哄哄的從屋子里出來了。
“你好闊氣啊,又是送兩萬多的鐲子,又是送一萬的現(xiàn)金,你對我們咋沒這么大方。”我媽氣哼哼的說到。
“你摸著良心算算,我給你們花的錢不下二十萬了吧,你還想怎樣?我也是個女人,你希望我能給你們多少才滿足?!?p> “你媽不是這個意思,你媽是覺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們是不同意他們,你弟弟本科畢業(yè),又是國家正式編制的老師,娶一個鎮(zhèn)上飯館里當服務(wù)員的,配嗎?”
“怎么不配?你們要怎樣才覺得配?家棟現(xiàn)在帶著殘疾,人家都沒嫌棄,你們就開始嫌棄人家了?
你們也不想想,和家棟條件相當?shù)墓媚铮謶{什么要喜歡家棟?人家難道不想找個條件更好的?”
“再怎么樣,也輪不上她玉敏來湊這個熱鬧。”我媽氣的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
“湊熱鬧?呵,等到?jīng)]人湊熱鬧的時候,該著急的恐怕是你們自己了吧,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還真覺得自己生的是太子爺,誰都想嫁啊?!?p> 我見他們要拉開架勢,把和家棟沒吵完的架,跟我在這掰扯一遍,趕緊轉(zhuǎn)身進了臥室,門一關(guān),蒙著被子就睡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爸媽應(yīng)該是下地干活去了,我收拾好東西,就去路邊等車,我必須在在晚上九點前趕到省城。
好在高鐵已經(jīng)開通了,我只需要坐汽車到市里,然后兩個小時的高鐵就能順利到省里的機場。
這一去,來回折騰了四天,等我回到星星院的時候,沈瑤和楊成已經(jīng)把結(jié)婚證給領(lǐng)了。
為了乘熱打鐵,沈瑤又帶著戶口本悄悄回了一趟老家,把戶口也遷移到楊成家里,等做完這些工作,他們的婚禮也如期舉行了。
沈瑤從民宿出嫁,送親的人就是我,趙鵬和民宿的幾個員工,大廚自發(fā)的為我們準備送親飯。
楊成家里很是熱鬧的辦了一場白族婚禮,晚上大家都喝的半醉的時候,院子里燃起篝火,一起唱起了山歌。
我嫌太熱鬧了,就一個人悄悄的離場了,沿著村里的路,借著月光往星星院走。
“嚴琳,你怎么就走了啊,你姐姐的婚禮還沒完了呢?!?p> 我剛走不遠一段路,趙鵬追了出來。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他們怕是要鬧到天亮去了。”
“云南人的山歌還真是有意思,這里的人都好熱情啊,我都快被灌醉了。”
“是啊,我的星星院,人工費是一分沒花,都是村里的人義務(wù)勞動給弄的,我姐這回,總算有個靠譜的歸宿了?!?p> “星星院啊,星星院,你還是忘不了他啊?!?p> “怎么能忘呢,一個溫暖我青春的人,忘了,不是把自己的青春也忘了?!?p> “那你忘記我了嗎?”
“你隔三差五的就在我跟前晃悠,怎么忘啊,不斷的在加深印象?!?p> 趙鵬停了下來,我見他不走了,轉(zhuǎn)身問他怎么了。
“嚴琳,我知道,因為我的懦弱,給你的青春帶了傷害,現(xiàn)在,我也成長了,緣分又讓我們相聚。
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我對你的虧欠,我們重新開始,我相信我們也能過得幸福,好嗎?!?p> 我看著趙鵬,就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天夏天,答應(yīng)他和被他拒絕,發(fā)生的都那么干脆。
于是我搖了搖頭說:“算了,我們是沒有緣分的,現(xiàn)在我看你,就像看一個好朋友一樣,沒有那種想談戀愛的感覺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太累了,你就給我個重新追你的機會,我們慢慢培養(yǎng)感情好不好,也許我能再次打動你的心呢?!?p> “可是,我的心里裝著一個人啊,你要怎么面對我對他的念念不忘呢?”
“只要我對你足夠好,你會忘掉他的,他也不會再回來了,你就和我試試好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可也知道周祁星也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了。
沉默了良久,我才鼓足勇氣說了一句:“那就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