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不干凈了
“爸，我都聽說了。”魏壯壯雞賊的看著魏作東，笑的像一只要偷雞崽兒的小狐貍，墜著魏作東的軍大衣袖子，央求道：“要不是唐宋機靈，咱家就完蛋了，你從小就教我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
“有話趕緊說，我這還有正事?！蔽鹤鳀|停住腳步，板著臉，語氣卻嚴(yán)肅不起來。
“今年高考報名時間結(jié)束了，可唐宋沒來得及?！?p> “打??！”魏作東沒好氣的瞪了魏壯壯一眼，佯怒道：“你當(dāng)我是教育局長？”
魏壯壯吐吐舌頭，心虛的小聲道：“教育局長可不管用，我話還沒說完，學(xué)校的報名時間結(jié)束了，但現(xiàn)在到省里考試院還能報名。”
順著她的思路，魏作東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給小唐放幾天假？”
魏壯壯眼神閃躲，不敢看她爸，繼續(xù)步步試探：“放假還不夠，你能不能送我倆上省里考試院。”
“你去干啥？”
“沒去過，好奇。”
“......”
這個理由牽強又敷衍，可總歸是個理由。
魏作東莫名的有些不高興，瞪著眼睛看向唐宋，眼神冷颼颼的問：“小子，你怎么想的？”
能再試一次，唐宋肯定是要試一次的。
至于到了考試院，魏作東要怎么運作，他沒想過。
唐宋撓著頭皮，賠笑道：“我聽壯壯的?！?p> 魏作東更不高興了，再次冷冷的刮了唐宋一眼，還以冷哼：“省里就算了，我給老張掛個電話，看看他有沒有門路。”
唐宋沒反對，顯然魏作東嘴里的老張，很有能量。
而且這不叫作弊，頂多算是通融。
像魏作東這樣的煤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錦上添花的朋友。
其實雪中送炭的朋友，魏作東也有，只不過上輩子礦難的責(zé)任太大，誰都不敢沾。
當(dāng)然像唐宋這樣落井下石，趁著魏作東坐牢抄老底兒，拐人家閨女的也只是個例。
報名的事敲定了，魏壯壯跟唐宋眨眨眼，又咳嗦一聲，好奇道：“你倆要出門？我也去?！?p> “上二幺三煤礦，你跟著干啥？”
魏壯壯嘀咕道：“沒去過，好奇！”
魏作東氣的腦子嗡嗡響：“你還沒挨過打呢，好奇不？”
魏壯壯咬著嘴唇做思考狀，然后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那你輕點！”
“......”
唐宋有些迷茫，他從沒想過，老丈人和媳婦之間是這么相處的。
二哥，您就慣著吧。
......
礦區(qū)的路本來就不好走，雖然用煤矸石和焦炭渣鋪了一層又一層，但趕上下雪天，依舊要小心翼翼。
兩個轱轆的摩托車肯定不如四個轱轆的汽車穩(wěn)。
魏作東這樣將近千萬身家的煤老板本來是有小汽車的，但他那輛汽車借給縣里某位領(lǐng)導(dǎo)的小舅子代步了。
每個月他只能見到三回，也就是對方把車開回來加油的時候。
本田125爬上了小土坡，發(fā)出凄厲的吼叫。
夾著雪花的北風(fēng)比小刀子還硬，刮在臉上疼得厲害。
唐宋攏緊大棉襖，把魏壯壯裹住，對方羽絨服衣領(lǐng)上的兔子毛，搔的他下巴癢癢的，心也跟著癢癢的。
十八歲的魏壯壯，高挑又水靈，明明看上去輕飄飄的好像一陣風(fēng)，沒有一點重量，靠在他懷里又格外的真實。
摩托車沖破呼嘯的北風(fēng)，魏作東扯著嗓子說話的功夫，不知道吃了多少雪花。
“壯壯，冷不冷？”
求生欲告訴她應(yīng)該說冷，但唐宋的大棉襖真的太暖和了，舒服到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想閉眼睛瞇一會。
“還好，只有一點點?！?p> 魏作東繼續(xù)扯著嗓子喊：“冷的話，抱緊我?！?p> 然后魏壯壯有模有樣的扭頭，用側(cè)臉對著唐宋，脆生生的問：“唐宋，冷不冷？”
害羞的咳嗽一聲，魏壯壯把頭扭回去，一股可愛的仿佛從寒梅上拓印下來，嬌艷勝似梅花的嫣紅爬上粉腮，輕聲補充道：“冷的話，抱緊我。”
唐宋有些遲疑，這算不算是父目前犯？
再過個十年，這是只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島國小電影里的劇情。
甩甩腦袋，把這種齷齪的想法趕出腦海，這是對魏壯壯的褻瀆，哪怕在上輩子那段最難熬的日子里，夫妻倆也曾發(fā)泄似的試過所有花樣。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礦區(qū)，連雪花都夾雜著煤塵，灰蒙蒙的。
唐宋覺得，像魏壯壯這樣的姑娘不屬于這里，就當(dāng)是為了她，自己也要考出去。
十多分鐘后，摩托車進(jìn)入二幺三礦區(qū)，路好走了一點。
還胡思亂想的時候，摩托車停穩(wěn)了，闖進(jìn)視線的是豎著二幺三煤礦五個大字的牌子。
唐宋抬腿從摩托車上跳下來，跺跺腳，抖掉肩膀上的雪花。
“爸，我腿麻了?！?p> 魏作東一路上把這輩子的白眼都快翻完了，以前他挺討厭這個動作，認(rèn)為這是女人的做派。
現(xiàn)在他才明白，大概只有女人家細(xì)膩的心思，才足以表達(dá)自己此時的心情。
“讓小唐扶你一把。”他雙腳還支著地面，保持摩托車的平衡，根本幫不上忙。
感受到未來老丈人的不滿，唐宋不敢放肆，規(guī)規(guī)矩矩的伸手環(huán)住魏壯壯的小蠻腰，把人從摩托車上抱下來。
魏壯壯掛在他身上，眨著星星眼，說道：“唐宋，你手勁兒真大?！?p> 唐宋有些飄飄然，這一個多月的煤不是白挖的，現(xiàn)在也就是冬天，換成夏天，誰他娘的穿衣服？
還不得好好曬曬這身上輩子沒曬過的肌肉？
把魏壯壯扶穩(wěn)，魏作東也停好了摩托車，眼神不善的看著兩人拉著的手，冷哼一聲。
“二哥，你別多想，壯壯腿麻......”看了魏壯壯一眼，唐宋鬼使神差的多嘴道：“而且，我手勁兒大?！?p> 魏作東甩了個冷眼兒，咬牙切齒的說：“小子，今年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學(xué)，咱倆一塊算總賬?！?p> 唐宋秒懂，魏作東這是松口了。
三個人各懷鬼胎。
唐宋以為自己得逞了，魏作東何嘗不是以為對方中計了。
在他眼里，小唐長得出類拔萃，腦子靈光，家教更是沒的說，而且性格也穩(wěn)重，前途不可限量。
除了惦記他閨女這點讓他恨得牙根癢癢，剩下哪都好。
至于家庭條件？
魏作東真就不在乎，整個鐵山縣，有幾個年齡合適的小伙子敢跟他閨女比條件？
開他車的領(lǐng)導(dǎo)小舅子倒是人模狗樣，但那樣的貨色倒貼上來，他都不干。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恰如當(dāng)初開煤礦一樣，鏟子不挖下去，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有什么。
他相信唐宋也是有潛力的礦藏，只要別像煤礦一樣，心是黑的就成。
真到那時候，他不介意讓唐宋知道啥叫人為礦難。
他在前邊走，魏壯壯和唐宋手挽著手閑逛。
忽然，魏壯壯停住腳步，把肩膀送過來，指著衣領(lǐng)上被煤塵染黑的地方噘嘴嗔道：“唐宋，我不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