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麻繩

　　翠山村倒是村如其名，被重重翠綠的山巒包裹，雖然存在于其中低谷之處，卻很少出現(xiàn)什么自然災(zāi)害，

　　太陽埋進(jìn)起伏的山幕里，不甘消散的日光映襯著連綿的山巒，仿佛巨大的猛獸降臨人間。

　　遠(yuǎn)處，一直盯著太陽的宮燁華終于是舒了一口氣。

　　“太陽總算是下山了，可以回家嘍！”

　　宮燁華按著腰道。

　　母親看著宮燁華，知道他是累的腰疼，可她也沒有辦法。

　　剛開始，她的老嬤嬤還在，一家人倒也不是很累，后來老嬤嬤死后，她將什么活都攬?jiān)谧约荷砩?，可兩個孩子都很懂事，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幫家里做活，可這讓她更感覺心酸與愧疚。

　　女人也想過讓宮燁華離開這個這個村莊，跟她曾經(jīng)仰慕的人一樣，在外面闖一番大事業(yè)，因?yàn)閷m燁華畢竟是他的兒子，可由于出村過于艱險，很多人出去再也沒有一丁點(diǎn)音訊傳回來，寥寥回來的幾個人，也大都傷殘，還說著村外極其的兇險。因此這個村子變得更加閉塞了，整個村子除了那寥寥幾人，其余都從未離開過這個村莊。

　　女人心里雖然很想跟宮燁華說說他父親的事，讓宮燁華去追尋他父親的腳步，當(dāng)然這也帶著一點(diǎn)私心，因?yàn)槿绻麑m燁華能闖出名堂，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許就會上升那么一分，即使只能上升一點(diǎn)點(diǎn)，她也覺得此生足矣。

　　可女人每次想說這些事時，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因?yàn)樗雷约哼@樣太不負(fù)責(zé)任，連一丁點(diǎn)保障都不能留給孩子，還想讓年僅十四歲的孩子出去面對村外的窮兇極惡，豈有這樣做父母的？

　　而且在這里待一輩子也不是什么壞事，起碼能好好的活著，雖然累點(diǎn)，雖然再也無法見到他。

　　“娘，怎么一直看著我？走了走了，回家了，休息嘍?！?p>　　母親回過神來，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眨滅了眼中的晶瑩，嗯了一聲，道：“走，走。”然后收拾了農(nóng)具，帶著宮燁華往家走去。

　　路上倒也有一些干完農(nóng)活往家趕的人，宮燁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世，難免會有些優(yōu)越感，因此對這偏僻小村落里的小人物們，他根本沒有去認(rèn)識的想法，可讓宮燁華不解的是，母親居然也一直保持著沉默，與村里人有些刻意的保持著距離，并且還囑咐他與妹妹，可以與村中人交流，但不可言深。

　　宮燁華總覺得其中有些貓膩，可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想不明白，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就好，不好也就只能這樣，日復(fù)如是。

　　回到家，本該休息的王道居然還在踩著織機(jī)，母親見狀，心中一酸，一股心痛感涌了上來，連忙將女兒拉下來，摟進(jìn)懷里。

　　還不待母親說話，那懷中精致的小臉昂起，有些虛弱的說道：“娘，以后我不會再接受明家的東西了，我要努力踩織機(jī)，換更多的糧食，這樣咱們就都不用餓肚子了?！?p>　　母親嘴唇顫抖了半天，也只是說出一句：“傻女兒?！?p>　　因?yàn)樗溃瑹o論怎么說，明天女兒依然會踩織機(jī)一直踩到這個時候，她心里的那個疼啊，要知道，她從前可沒見過女人那么累，更沒聽說過那么小的女孩要干這種活！

　　看著懷中的女兒，母親仰起頭，閉目良久，最后懷中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響，最終是讓母親的眼角流下淚來。

　　那道聲響，是女孩的肚子在叫。

　　“娘......”，女孩一臉糾結(jié)。

　　“者兒，接水去，給道兒煮飯。”母親擦了擦眼角，吩咐道。

　　宮燁華拎起家中唯一的木桶，里面有水，于是便將木桶遞給母親。

　　“什么時候的水了?”母親問道。

　　“我下午剛接的，能用的?！迸⒋鸬?，她不想麻煩哥哥出去跑一趟了。

　　母親有些猶豫，微微皺眉，張口想要讓宮燁華去換水，可懷中又是一陣咕咕叫的聲音，母親擔(dān)心道：“傻閨女，你這是多久沒吃飯了，者兒，趕緊去燒水，我來煮飯?！?p>　　煮的飯也只是一些雜糧粥，所以倒是很快便煮好了，母親趕緊給女兒盛了一碗，有些心酸的笑著，讓女兒趁熱喝，然后正打算給宮燁華盛上一碗，可扭頭卻發(fā)現(xiàn)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母親苦澀的笑了笑，將宮燁華抱上了炕。

　　唉，那么小就要干那么累的活，怎么可能撐得住呢。這樣想著，母親嘴角處的笑容有些抽搐，她趕忙揉了揉臉，然后轉(zhuǎn)過身久違的跟女兒一起坐著吃飯。

　　女兒沖著母親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母親忍著心酸，回以溫柔的笑容。

　　宮燁華不知道做了什么夢，砸了咂嘴，竟也跟著笑了。

　　......

　　一如往常單調(diào)乏味的日子依然在持續(xù)著，宮燁華這些天總感覺母親有些不對勁，想讓母親在家休息，可母親的強(qiáng)硬超出了宮燁華的想象，即使宮燁華以絕食要挾，竟也沒有絲毫效果。

　　夏日的晨光第一次將宮燁華從夢中擾醒，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做那個夢了，再加上今天竟然難得的有一次自然醒，他高興極了，可笑容只存在了片刻，臉上的表情就被著急之色所取代，因?yàn)樗赣H和妹妹都不見了！

　　宮燁華在很小的時候就用絕食要挾母親，讓母親起來做活時一定叫上他一起去，母親一開始還不遵守，可在宮燁華絕食三天差點(diǎn)餓死之后，母親再也沒有一天敢不叫他，可今天母親和妹妹竟然都不見了，莫不是背著自己去田里干農(nóng)活了?

　　宮燁華連忙坐起身，穿上衣服就向著田里沖去，可他剛出門，就看見瘦了一圈的母親，臉色蒼白的捂著肚子從后院走來。

　　“娘，你這是?”宮燁華見狀，著急的上前問道。

　　母親勉強(qiáng)的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事，走，下地了?！?p>　　“怎么可能沒事，你這都......”

　　宮燁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妹妹也從后院走出來，同樣的瘦了一大圈，顫顫巍巍的捂著肚子。

　　宮燁華被嚇住了，木訥的喃喃道：“這是出了什么事了?”

　　話音剛落，就見母親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向著后院顫顫巍巍的走去，妹妹不多時也像母親一樣，捂著肚子去了后院。

　　宮燁華從來沒預(yù)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他也只能焦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心中捋道：“我記得昨天晚上我睡覺前母親去了趟茅廁，莫非母親從那以后就沒回來過?妹妹又是怎么回事?她們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嗎？我太累了，睡得太死，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宮燁華忽地頓住腳步，他想到了一個人。

　　“這小村子太落后，根本沒有真正懂醫(yī)術(shù)的人，只能找他幫忙了?！睂m燁華心道，然后對著后院喊了一聲：“娘！妹妹！你們今天什么都別干了，等我，等我回來，我會找人治好你們的?！?p>　　言罷，宮燁華猛地沖出家門，向著村中某處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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