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壞事總是接二連三

　　等馮廣健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中午。

　　他急忙打開手機(jī)，想找到“挑戰(zhàn)夜生活”微信群，看看制作組有沒有發(fā)來好消息。

　　可剛進(jìn)入微信，心便立刻一涼。

　　微信群的未讀消息為零，最近一條還是昨晚節(jié)目播出時，王喜鳳提醒大家收看。

　　沒有人討論收視率，證明收視率依然是倒數(shù)第一，也意味著《挑戰(zhàn)》離被腰斬只有一周。

　　馮廣健急忙給金敏浩發(fā)微信：“收視率怎么樣。”

　　等他洗漱完畢，著急忙慌出門的時候，金敏浩還沒回信。

　　問題有點(diǎn)兒大了。

　　他急匆匆打車趕往姬順傳媒，從公司前臺到其他同事，遇到的每個人眼神都帶著一絲憐憫。

　　甚至一個男同事不顧其他人頻繁擠眼睛，特意攔住馮廣健，勸慰道：“廣健哥別上火，至少我們大家都覺得節(jié)目很好看?！?p>　　馮廣健問：“我為什么上火？”

　　那個同事一愣，卻沒再解釋什么，打了個哈哈就急忙離開了。

　　馮廣健愈發(fā)火急火燎，直接沖進(jìn)會議室。

　　金敏浩，王喜鳳，劉延慶三人正圍坐在會議桌前，一個個愁眉苦臉。

　　見他進(jìn)來，連打招呼的熱情都沒有，只是懶洋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馮廣健問：“收視率怎么樣了?！?p>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不知道怎么開口。

　　馮廣健說：“說啊，有啥不能說的，干嘛大眼瞪小眼？”

　　終于，金敏浩率先開口：“昨天的播出，出了點(diǎn)兒意外?！?p>　　原本以為僅僅是收視率的問題，可其中似乎還發(fā)生了其他狀況。

　　馮廣健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敏浩說：“檸檬臺因?yàn)椤I(xiàn)禮專題’的原因，私自調(diào)整了《挑戰(zhàn)》的播出時間，可又沒發(fā)布聲明，導(dǎo)致我們的宣傳推廣完全失去了作用，等在電視機(jī)前的觀眾根本沒看到《挑戰(zhàn)》?！?p>　　王喜鳳說：“我本來還提醒大家看節(jié)目，可到時間了卻還是‘獻(xiàn)禮專題’。當(dāng)時腦子就嗡的一聲，渾身的血都涼了?！?p>　　馮廣健驚訝不已：“檸檬臺就這么霸道？”

　　劉延慶嘆氣：“‘獻(xiàn)禮專題’是特殊任務(wù)，跟天災(zāi)似的，誰也沒辦法，只能說我們運(yùn)氣不好?！?p>　　馮廣健說：“就算必須調(diào)整時間，也得向觀眾發(fā)預(yù)告啊！他們也太不負(fù)責(zé)了?！?p>　　“唉——”

　　大家只是嘆氣。

　　馮廣健又問：“那收視率多少。”

　　金敏浩說：“0.136%，比上期的0.177%還要低。”

　　馮廣健沉默不語，這意味著《挑戰(zhàn)》離死只有最后一期節(jié)目了。

　　他們甚至只能播“艾麗熱娜的歡迎運(yùn)動會”，而“女性職業(yè)挑戰(zhàn)”再也沒辦法和觀眾見面了。

　　金敏浩見馮廣健緊皺眉頭，安慰道：“這個節(jié)目的切片被熱娜的粉絲放在了b站，引發(fā)了不小的輿論，熱搜榜甚至一度到了20多名?！?p>　　“大家的評價都是偏向正面的，節(jié)目口碑總體是積極的，下一期節(jié)目會有更多觀眾來看，我們……《挑戰(zhàn)》說不定還有機(jī)會?！?p>　　說不定有，等于說不定沒有。

　　除非熱搜前五，否則再多的積極評價也只是評價，無法轉(zhuǎn)化為收視率。

　　馮廣健喃喃道：“看來，《挑戰(zhàn)》要和觀眾告別了?！?p>　　王喜鳳勸道：“你別太失望。”

　　馮廣健說：“我更多的是可惜。這明明是個好節(jié)目，卻因?yàn)闄幟逝_諸多愚蠢的操作……真是無語。”

　　劉延慶突然開口：“其實(shí)……也不一定?！?p>　　馮廣健看向他：“怎么不一定。”

　　劉延慶說：“一般節(jié)目換時間，收視率至少砍一半，《代理父母》卻只低了一點(diǎn)點(diǎn)，證明‘販賣焦慮’是有作用的?！?p>　　馮廣健猜到了他的想法，卻還是問：“你什么意思？”

　　劉延慶說：“焦慮嘛，就像身子，反正賣一次也是賣，賣兩次也是賣，不如我們再就再賣一次?！?p>　　王喜鳳和金敏浩不約而同的看向馮廣健，瞧他的反應(yīng)。

　　“怪不得?！?p>　　馮廣健突然想明白了。

　　金敏浩問：“怪不得什么？”

　　馮廣健說：“怪不得群里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沒人告訴我節(jié)目改時間。你們已經(jīng)商量好要再次販賣焦慮，怕我不同意，所以才一起瞞著我，對不對？”

　　三人彼此交換著眼色。

　　金敏浩說：“廣健哥，如果正常播出，收視率不及格，那我也不說什么了，但這次是意外，錢也好，時間也好，感情也好，大家付出了那么多，不想因?yàn)橐淮我馔饩头艞墥暝?。我們都想再試試?！?p>　　馮廣健說：“我能理解。”

　　三人臉上頓時煥發(fā)光彩。

　　馮廣健說：“但我不能認(rèn)同。你們大可以再次販賣焦慮。失敗了當(dāng)然不必說。就算成功，我在這一季12期的節(jié)目后，也會離開《挑戰(zhàn)》，離開順姬傳媒。”

　　三人立馬僵住，眼神中充滿復(fù)雜的情緒。

　　一陣沉默后，劉延慶率先開口：“廣健，公司還背負(fù)著3000萬贊助，還要考慮廣告商。”

　　馮廣健說：“那3000萬是我拉來的?！?p>　　他噎住了。

　　王喜鳳說：“廣健，這個節(jié)目值得被更多人看見，越往勾踐還能臥薪嘗膽，你為什么……”

　　馮廣健說：“它值得被看見，所以我才傷害觀眾，可要是為了錢和利益，連續(xù)傷害觀眾，這節(jié)目就不值得被看見了。”

　　“還有，越王是自己嘗膽，不是按著老百姓的頭逼他們嘗膽?！?p>　　王喜鳳咂摸咂摸嘴，什么話也沒說出口。

　　金敏浩說：“這次是檸檬臺的錯，不能用它的錯懲罰你，也懲罰我們。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好不容易能做出的東西，輕易放棄的話，誰都不會甘心，最終只便宜了市場上的劣幣?！?p>　　馮廣健說：“良幣之所以變劣幣，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xié)，最終掉進(jìn)茅坑里。好節(jié)目不是因?yàn)辄c(diǎn)子好、主題好，才是好節(jié)目。而是因?yàn)槭冀K想要服務(wù)觀眾，才是好節(jié)目?！?p>　　“今天因?yàn)橐馔?，就再次傷害觀眾。明天要是又發(fā)生意外呢？”

　　“抱歉各位，雖然在你們聽起來很自私，很自大。”

　　馮廣健說：“但我希望我能對得起觀眾。”

　　死寂籠罩了整個會議室，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認(rèn)真。

　　說實(shí)話，離開《挑戰(zhàn)》，沒有人比他更不舍得，他為這個節(jié)目付出了最多的心血。

　　可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一切只能說是命。

　　馮廣健在心里默默感嘆。

　　“噗嗤——”

　　突然，他聽到一聲笑。

　　一抬頭，只見王喜鳳正眉開眼笑，對劉延慶和金敏浩說：“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拿錢拿錢！”

　　什么拿錢？馮廣健一臉懵。

　　金敏浩長嘆一聲：“我本來押的是廣健哥不肯退讓，最后鬼迷心竅，改成了退讓，真是可惡！”

　　他從口袋中掏出五張嶄新的100塊錢，遞給王喜鳳。

　　王喜鳳笑瞇瞇接過，轉(zhuǎn)向劉延慶：“你的呢？別打算賴賬啊”

　　劉延慶愁眉苦臉：“廣健最喜歡這個節(jié)目，我以為他會再容忍一次的，唉，倒霉，本來就沒錢吃飯了。”

　　他掏出了600塊，拍在王喜鳳面前，比金敏浩還多。

　　王喜鳳得意洋洋地一張張數(shù)錢：“輕輕松松1100，這不比上班簡單？咱們以后常玩啊?！?p>　　“下次你必輸?！?p>　　“連褲衩子都讓你輸光?！?p>　　“你們兩個想屁吃。”

　　三個人又說又笑，其樂融融，馮廣健像傻瓜一樣站在一旁，

　　“這是什么意思？”

　　他終于問。

　　三人立刻停止交談，齊刷刷望向馮廣健。

　　王喜鳳說：“哦，我們拿你打了個賭，假如《挑戰(zhàn)》收視率沖刺失敗，你是否會愿意再次販賣焦慮給觀眾。我賭你不會，他們倆賭你會。結(jié)果如你所見，1100塊！等會我請你吃飯！”

　　金敏浩睜大眼睛：“不請我倆？”

　　王喜鳳搖頭：“不請不請，你倆是輸家，我贏家憑啥請輸家？”

　　金敏浩撇嘴：“小氣?！?p>　　劉延慶說：“祝你拉肚子拉三天?！?p>　　王喜鳳大怒：“滾一邊去！”

　　“等會等會！”

　　馮廣健一臉地茫然不解：“什么叫‘假如《挑戰(zhàn)》收視率沖刺失敗’？你們不是說它這次收視率是0.13%嗎？”

　　金敏浩說：“騙你的唄。”

　　“騙我？”

　　馮廣健說：“那收視率多少？”

　　金敏浩笑著說：“0.91%，周末15擋綜藝?yán)锱判械诰?。大大的成功。?p>　　馮廣健陷入震驚，他大喊著重復(fù)：“0.91%！?。?？”

　　三人都笑了起來。

　　劉延慶說：“沒錯！翻了近乎7倍。一期節(jié)目翻7倍，姬順傳媒從自制節(jié)目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馮廣健喃喃道：“7倍……這怎么可能？我還是無法相信?！?p>　　金敏浩說：“都一樣。我們剛拿到收視率表的時候，也驚訝得不得了，還以為打印錯誤，跟檸檬臺那邊的人確認(rèn)了好幾次，人家都不耐煩了，要咱們?nèi)ヅ涓毖坨R?！?p>　　王喜鳳說：“那你去配嗎？”

　　金敏浩說：“要是能再翻7倍，我配10副?！?p>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馮廣健的內(nèi)心仿佛冰河化凍，逐漸暖和，逐漸流動起來。

　　“也就是說，檸檬臺并沒有私自改時間？”

　　金敏浩說：“它還不至于那么喪心病狂。對了，收視率出來后，廣播部的領(lǐng)導(dǎo)親自給順姬姐打祝賀電話，說只要收視率持續(xù)走高，超過1.3%，就能給咱們換更好的時間擋，周五周六，都可以商量！”

　　馮廣健驚喜不已：“真的！”

　　金敏浩說：“當(dāng)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啊，我這次絕對沒騙你。”

　　大伙又笑了起來。

　　馮廣健很開心，可以換擋，意味著《挑戰(zhàn)》能登上更大的舞臺，被更多的人看到，這比收視率本身更有意義。

　　王喜鳳補(bǔ)充道：“而且，網(wǎng)絡(luò)上的風(fēng)評非常好，尤其是程飛那段，很多留言都說看哭了，都要給他全款呢。”

　　“事實(shí)上，雖然有很多人在批評階層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但大家都代入了春春的身份，為她的堅強(qiáng)而感動。我覺得我們雖然販賣了焦慮，但也不只是焦慮，還給了大家伙力量。你說呢？”

　　馮廣健點(diǎn)點(diǎn)頭：“春春和程飛的人物故事選的好。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并不能代表販賣焦慮沒問題。”

　　見王喜鳳不服氣，他又補(bǔ)充：“但對于我們的節(jié)目來說，最大的收獲就是要認(rèn)真挑選嘉賓，挑選有故事的嘉賓，這一點(diǎn)非常至關(guān)重要?！?p>　　金敏浩繞開故事本身，聊起戶外真人秀的形式：“也有相當(dāng)一部分觀眾，紛紛表揚(yáng)《挑戰(zhàn)》的節(jié)目形式，說從來沒想到竟然能在戶外錄綜藝，還能錄的這么有趣?！?p>　　“更多的觀眾特意去檸檬電視臺網(wǎng)絡(luò)平臺上觀看了前一期的節(jié)目，兩期播放量同時水漲船高，互相呼應(yīng)，為節(jié)目積攢了很多好評?！?p>　　“甚至在社交媒體上，有觀眾組建了《挑戰(zhàn)》的超級話題。”

　　馮廣健很開心：“大家喜歡看就好?！?p>　　王喜鳳邊笑邊說：“對了，而且還有人磕起了你和韓冪的CP，剪輯你和韓冪的節(jié)目片段了。我真想看看，等第三期節(jié)目放出來，宣布艾麗熱娜成為主持人后，他們會是什么表情。”

　　馮廣健一愣，磕他和韓冪的CP？

　　劉延慶沒給他繼續(xù)深思的時間，回到了收視率的話題，

　　“總之，《挑戰(zhàn)》在檸檬TV面對突發(fā)情況和不公平的待遇，經(jīng)受住了考驗(yàn)，并且拿出了閃亮的成績！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晚上我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好呀！”

　　“牛逼！”

　　“大氣！”

　　大家一齊高喊。

　　馮廣健從早上開始就不斷起伏的心，此刻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回了肚子里。他笑著看幾人的笑臉，心里陣陣暖意流過。

　　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們?yōu)樯兑_我？”

　　金敏浩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誰讓你家停電，你沒法看節(jié)目的？”

　　馮廣健問：“就因?yàn)檫@個？”

　　王喜鳳說：“沒錯，但凡當(dāng)晚你看了《挑戰(zhàn)》，這個謊言就很容易戳破，可惜?！?p>　　馮廣健說：“所以群里也是故意不發(fā)信息的？”

　　“沒錯?！?p>　　馮廣健一指會議室外：“那其他同事怎么回事，還多我說別上火什么的。”

　　金敏浩笑道：“不聯(lián)合大家，怎么能騙過你呢！”

　　馮廣健佯怒：“你們這群混蛋，沒必要往死了騙吧！”

　　“本來沒必要，但《挑戰(zhàn)》收視率從0.1到幾乎破1，翻了7倍，這種歷史罕見的功勞，就是因?yàn)槟愕闹黝}好，大家能不一起為你慶祝嗎？”

　　聲音從身后傳來。

　　馮廣健一回頭，許順姬站在門口，面帶笑容。

　　“許總好。”

　　“許總好?！?p>　　“許總早。”

　　大家一起打招呼。

　　“不用客氣?！痹S順姬拍了拍手，一個男同事端著蛋糕走了進(jìn)來，正是之前欺騙馮廣健的人。

　　“對不起了，廣健哥！”他嘿嘿傻笑。

　　“你小子！給我等著！”馮廣健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在會議室門口圍觀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

　　許順姬拍拍手：“鑒于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提議，下班后聚餐！金陵大酒店，大家敞開吃，敞開喝！”

　　“好耶！”

　　“太棒了！”

　　“萬歲！”

　　歡呼的聲音震耳欲聾，幾乎掀翻公司的屋頂！

　　馮廣健處在喜悅的海洋中，和大家一起又唱又跳，大呼大叫，瘋狂慶祝，開心的不得了。

　　好事接二連三的來，真是美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