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臺前幕后兩片天
馮廣健離開洗手間,走向會議室,準備向許順姬展現(xiàn)自己的決心,可卻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葡萄和茉莉。
果然,轉過彎,艾麗熱娜正倚墻而立,眉眼低垂,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馮廣健走上前:“你在等我?”
艾麗熱娜猛一抬頭,露出笑容,隨即蹙眉:“怎么都濕了?”
“哦,我忘擦了?!瘪T廣健說,其實他是沒顧上。
“這都能忘?真馬虎。”
艾麗熱娜嗔怪著,卻抬起手臂,用絲質泡泡袖子在他臉頰額頭一壓一壓,輕輕擦除掉水漬。
泡泡袖子就像棉花糖一樣,輕盈柔軟,散發(fā)令人沉靜的香味。
馮廣健一動不敢動,這種感覺,仿佛回到了童年,自己光著屁股在街上瘋玩一天,傍晚偶遇媽媽,強行用袖子擦汗。
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站著一動不動,被人擦拭臉上的水了。
艾麗熱娜的臉近在咫尺,她的雙眼好黑好亮,紅色的嘴唇微微張開,白色的牙齒稍稍露出,細長的脖頸如玉一般,好一副絕美的圖畫!
微熱的氣息從她口中緩緩涌出,在他的下巴和喉結附近撫摸揉擦,仿佛一只暖暖的小手。
馮廣健咽下一口唾沫,“咕咚”,吞咽聲如雷貫耳。
“噗嗤——”
艾麗熱娜笑出聲:“你緊張啥?”
馮廣健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渴?!?p> 艾麗熱娜笑問:“那你渴嗎?”
馮廣健這才發(fā)現(xiàn)說錯話,急忙改口:“哦……我不緊張?!?p> 艾麗熱娜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嬌罵道:“傻瓜——?!?p> 可罵完之后,她的手并沒有拿開,而是長久地放在他的胸口。
馮廣健有些慌亂,不知該怎么辦。
艾麗熱娜忽然說:“廣健哥,我要走了。”
馮廣健一愣:“你要去哪里?”
艾麗熱娜說:“節(jié)目審核不過,我待在這里也沒有用,而且還有其他的工作……”
確實,作為知名藝人,她應該是公司里最忙碌的。
可是,現(xiàn)在是決定他是否離開鏡頭的關鍵時刻,最終結果將直接影響他的綜藝人生,她不愿意多待一會嗎?不愿意留在這里支持他嗎?
他對她來說……難道并不重要嗎?
馮廣健的心有些酸酸的,但又想,艾麗熱娜是合約藝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是公司規(guī)定好的,她自己說了不算。
況且,一個二十啷當歲的小姑娘,你又能指望她干什么呢?
馮廣健的心情平靜很多,他注視著艾麗熱娜:“注意安全,保重身體?!?p>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真誠,就像他的心一樣。
艾麗熱娜點點頭,轉身離開,她的高跟鞋撞擊著瓷磚地板,“咔噠咔噠”,她的波浪頭發(fā)一垂一垂,像匹來自遠疆的汗血寶馬。
馮廣健注視好一陣,才依依不舍的回到會議室。
可會議室里的氣氛比剛才還要糟糕。
又出什么事了?
馮廣健還沒問出口,許順姬到先張了嘴:“你見到小艾了嗎?”
馮廣健點點頭:“見到了?!?p> 許順姬問:“她說什么了?”
馮廣健說:“她說她還有工作,就先走了。”
許順姬“哼”了一聲:“倒還挺惦記工作……”
“出什么事了?”他終于問。
許順姬沒說話,金敏浩卻苦笑一聲:“熱娜向順姬姐下了最后通牒,她說如果廣健哥不能出現(xiàn)在鏡頭里,她也絕對不會錄制《挑戰(zhàn)》的。”
“???”
馮廣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勸都沒用,比驢還倔強。”金敏浩補充一句。
“是嗎……”
他竟然還誤會艾麗熱娜不關心自己,沒想到她竟然和他站到了一條戰(zhàn)線上。
許順姬咬牙說道:“我是親眼看著她進公司的,多少年了,從來都是百依百順,我說一她不說二,這回是吃錯藥了吧!”
馮廣健心中一道暖流流過。
“所以現(xiàn)在問題更嚴重了?!痹S順姬說:“要么你能錄節(jié)目,要么云菲停止贊助,《挑戰(zhàn)》必死??磥砦覀冎荒苋φf服自審部了?!?p> 馮廣健心里一輕,長長出了一口氣。
光憑自己想說服許順姬,同仇敵愾地對付自審部,恐怕好耗費無數(shù)心力。
因為在許順姬看來,說服馮廣健轉幕后,比說服自審部通過節(jié)目要簡單一萬倍。
艾麗熱娜的決定和決心真的幫了他很大的忙,瞬間讓許順姬和他站到一起,節(jié)省了無數(shù)時間和經(jīng)歷。
她并不是無腦的幫忙,而是認真思考過,采取了最有效的辦法,避免大家內耗。
真的謝謝她,無論最后結果如何,他都會記得艾麗熱娜的恩情的。
“謝謝?!彼氐阶坏臅r候,給艾麗熱娜發(fā)了一條微信。
“光嘴上說謝?”她用自己的表情包回復。
馮廣健覺得很可愛,便偷偷存了下來?,F(xiàn)在是關乎命運的會議,必須集中精神。
許順姬說:“各位,現(xiàn)在不必考慮別的有的沒的,我們必須一起努力,爭取讓《挑戰(zhàn)》過審,你們都有什么想法?”
她掃視一圈:“無論什么想法,只要對過審有幫助,都可以試一試。”
“我剛才想了想。”
馮廣健率先打破沉迷:“自審部害怕?lián)?,想要說服自審部,就要讓他們知道其中沒有責任,更不需要擔?!?p> “我們可以把節(jié)目的片段放到網(wǎng)上,然后在下面設置調查問卷,搜集觀眾的評論和反饋,我想,大家只會注意節(jié)目效果,不會關注我的。”
“嗯……”許順姬思索一番:“那可以多放幾個網(wǎng)絡平臺,收集不同類型、不同年齡受眾的反饋,如果有人注意到你、批評你,就把那個平臺的意見排除。”
有點腹黑,但沒辦法。
“也可以當做提前宣傳了?!表椖拷?jīng)理劉延慶補充。
許順姬點點頭:“還有嗎?”
主編劇王喜鳳說:“自審部認為廣健老師的出現(xiàn)會對觀眾造成不良影響,那我們要做的,就是逆轉這種想法。”
“整個劫持案中被影響最深的,無疑就是受害者父女,不如就請他們本人來一趟,當著自審部的老爺們講講,他們受到廣健老師的,到底是良好影響,還是不良影響?!?p>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他們面前,比他們所謂的‘如果’‘假設’這種自以為的想法有力很多?!?p> 許順姬連連點頭:“好,好主意?!?p> 她望向馮廣?。骸皬V???”
馮廣健立馬會意:“我馬上就聯(lián)系他們?!?p> 當著眾人的面,他給女高中生劉笑撥打了語言電話,但她沒接。于是馮廣健發(fā)信息說,有急事,要她有空回復。
許順姬接著問:“還有什么想法嗎?”
金敏浩直勾勾盯著許順姬。
許順姬說:“你有話就說,老看我干嘛?”
金敏浩說:“如果以上兩個辦法都不行,要不要試試自爆?”
“什么叫自爆?”許順姬問。
金敏浩說:“自審部認為廣健哥的輿論風評差,因為他被人網(wǎng)暴過。而他被人網(wǎng)暴,是因為……”
許順姬買的水軍!
這也是馮廣健一直想說的話。今天這一切坎坷,歸根到底,其實都是許順姬想為韓冪轉移網(wǎng)絡輿論注意,故意網(wǎng)暴他造成的。
自審部認為他形象不好,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告訴自審部,民意滔滔只是假象,大多數(shù)人根本不關系馮廣健,那過審豈不是很簡單?
可許順姬卻長嘆一口氣:“唉……恐怕很難?!?p> 馮廣健問:“為什么?”
許順姬說:“買水軍在行業(yè)內人盡皆知,但畢竟是弄虛作假,不能擺在臺面上?!?p> 馮廣健不理解:“不說的話,《挑戰(zhàn)》就無法過審,損失好幾千萬,這樣也沒關系嗎?”
許順姬說:“說了的話,可能損失更多?!?p> 馮廣健問:“為什么?”
許順姬說:“自審部是臺里的部門,買水軍操縱輿論這件事傳到他們的耳朵里,就等于傳到了臺領導的耳朵里,會造成不好的印象?!?p> 馮廣健問:“印象不好總比真金白銀的損失要強吧!”
許順姬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是這樣的。”
“操縱輿論不止是用來網(wǎng)絡暴力你,還有……鼓吹我們手底下的藝人和節(jié)目?!?p> “如果讓臺領導明確知道我們在操縱輿論,他們再和我們合作,就會忍不住琢磨,這些藝人的好評是不是刷的?這些節(jié)目的好評是不是吹出來的?”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產(chǎn)生懷疑,是不是刷的,都會變成刷的。”
“他們會認為我們在所有的藝人和節(jié)目里都弄虛作假,從而不信任我們,然后減少合作?!?p> “到那個時候,損失的可就不止是一個3000萬了?!?p> 會議室陷入長久的沉默。
馮廣健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如果將來《挑戰(zhàn)》能過審,你也會給這節(jié)目買水軍嗎?”
許順姬攤攤手:“現(xiàn)在這種情況,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馮廣健想了想說:“我還……挺想看到觀眾真實評價的?!?p> “所有的創(chuàng)作者,都想看到觀眾的真實反饋,這個我理解?!?p> 許順姬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但對于商業(yè)制作公司,真實的反饋只有一種,那就是掙多少錢,反應在電視臺里,就是‘收視率’。”
“收視率高,證明大家愛看你的節(jié)目,收率低,證明大家不愛看你的節(jié)目。”
“買水軍只是一種宣傳,吸引大家來看你。能不能留住他們,還得看你的節(jié)目質量?!?p> “所以,”她頓了頓:“你想看到《挑戰(zhàn)》的真實反饋,將來看收視率就可以了。至于我是怎么宣傳的,跟你無關?!?p> 馮廣健的意思是想看到觀眾真實的評論,把觀眾當朋友,一起看節(jié)目,一起“聊天”。
許順姬卻是在提醒他,不能看單個觀眾的評論,要看整體觀眾的收視趨勢。
這并不只是真實和虛假,個體和整體的區(qū)別,對于制作者,后者才是真正值得關心的。
畢竟市場上叫好不叫座的作品太多了,一說電影怎么樣,個個豎著大拇指夸,一說去不去看,個個頭搖的像撥浪鼓。
“除了供出買水軍?!痹S順姬說:“我們已經(jīng)有兩個可實行的辦法,你們還有其他注意嗎?”
沒人說話。
許順姬點點頭,剛要開口,馮廣健突然湊過去:“送錢真的不管用?”
許順姬苦笑:“職業(yè)前途擺在那里,人家哪里在乎那點兒錢……”
“好了,既然沒有其他問題,我來說一下我的計劃。我會向自審部門提出抗辯,組織再一次審核。”
“下次審核,會有領導親自來我們公司,到時候,大家把準備好的材料一起遞交上去。成功與否,就在這一哆嗦了?!?p> “有信心嗎?”
“……”
保持沉默。
許順姬苦笑一聲:“好吧,其實我也沒有信心。那么,接下來是具體執(zhí)行計劃……”
滔滔不絕的話語響了起來。
他們真的能說服自審部嗎?馮廣健陷入沉思。
會議差不多結束時,馮廣健收到了女高中生劉笑的回信。
她一通道歉,說自己剛剛正在上課,手機交到了老師那里,問馮廣健有什么事。
馮廣健并沒有把劉笑當小孩子糊弄,而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開著公放,把時間前因后果都講述了一遍。
自己現(xiàn)在正在做什么工作,進行到什么那個地步,遇到了什么樣的阻礙,和劫持事件有什么關系,領導抱有怎么樣的偏見,需要劉笑幫什么忙,等等等等,說得一清二楚。
劉笑聽得很認真,一直“嗯嗯嗯”得回應,當聽到領導認為有壞影響時,不由勃然大怒,
“救我命是壞影響是吧?!”
最后,她出于“知恩圖報”和“義憤填膺”,一口答應馮廣健幫忙,保證審核日當天會出戲會議,當面向領導展示究竟“什么叫好影響”。
可她也有自己的顧慮,
“我還差倆月才18歲,那幫老頭子能聽我的嗎?”
馮廣健要她別擔心,只管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和感受,領導們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不在他們的控制里,不需要過多考慮。
劉笑還是不能放心,聲稱要把自己的老爸也叫上。
“可你爸爸還在住院啊!”馮廣健驚呼。
他聽說斷指再植手術需要在醫(yī)院住一個月左右。
劉笑說現(xiàn)在醫(yī)療技術好,他爸兩周前就已經(jīng)回家,一直在臥床休息,這幾天閑得很,早上還說今天要來接她放學。
審核會議的時候,他肯定沒有問題了
“讓他們親眼看看我爸手指上的疤痕,再來說什么好影響壞影響!”劉笑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