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守火者
“你好,重新認識一下,守火者,布里塔·歐皮特?!?p> 那人影小步前進,將右手放在左肩,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看起來格外紳士。
弗雷忍不住抓緊了被子,渾身崩的僵直,一時不知道現(xiàn)在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緩和一陣,他聯(lián)想到自己掌握的非凡能力,有所恍然,低沉著聲音,盯著對方道:
“你操縱了我的夢境?你……查看了我的記憶?”
“我并沒有潛入,是你邀請我進入的,也并不是操縱,只是適當?shù)囊龑?dǎo)?!?p> 守火者布里塔·歐皮特站直身子,他淡綠色的眼眸中隱含笑意,嗓音低沉又柔和,回蕩在黑暗中:
“在夢里,人是和自身的靈性對話,你可以對我撒謊,可你無法對自己撒謊,夢境中一切的一切本就有它自我象征的意義,而對于我來說,這一切是可以解讀的,相比于你,我更愿意相信夢?!?p> 這?弗雷頓時毛骨悚然,聯(lián)想到自己夢到地球的場景被對方看到,而后被抓去做宗教實驗,活體解剖。
不對,可是我在夢中可以思考也可以說謊?。克芸炀桶l(fā)現(xiàn)了不對,他記得自從對方出現(xiàn)之后,自己的夢境就變得很清醒,能夠撒謊也能夠思考,就像現(xiàn)實一樣。
簡而言之,完全不像夢境。
所以,布里塔似乎只能“看到”我想讓他看到的內(nèi)容,無法跨過黃霧的屏蔽。
念頭急轉(zhuǎn),弗雷心中有些明悟,可更多的迷惑從心中浮現(xiàn)。
這是我自身的特殊,還是黃霧帶來的福利?又或者是穿越而來的靈魂不同尋常?
最后,他貧瘠的非凡知識完全無法作出解答,只能在心中腹誹,反正肯定不是我掌握的非凡能力。
“所以,布里塔先生,您現(xiàn)在相信我了嗎?”弗雷頓了頓,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道。
布里塔.歐皮特綠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抹深沉,深深看了弗雷一眼:
“你似乎并不驚訝?!?p> “過去那些人往往會認為我是某種夢魘的化身,自身仍然困在夢境中,沒有脫離,或者就是不愿意接受非凡之力的存在?!?p> 沒等弗雷回答,他就后知后覺的的醒悟,
“哦,對。你昨天下午曾經(jīng)感知過查爾斯大主教的神恩,對比主教的能力,我這樣的能力確實不算什么。”
弗雷“嗯”了一聲道:
“這并非我第一次接觸非凡能力,我的……父親也有這種能力?!?p> 布里塔一愣,從風衣中拿出一本巴掌大的筆記本,懊惱的的抓了抓頭道:
“嗯?我的筆記里怎么沒有記錄,不應(yīng)該???”
他好看的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從筆記本上取下鋼筆,在上面補充,邊寫邊補充道:
“很有趣,未登記非凡者的后代,或許你能活下來并不是意外,你有信仰的神明嗎?”
“沒有,嗯,淺信一些生命女神?!备ダ谆卮鸬馈?p> “生命女神,好?!辈祭锼贿呍诠P記上寫著,嘴里無意識的重復(fù),很快他就停下筆,將筆記本收回懷里,“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你確實因為這件事失去了部分記憶,特別是關(guān)于這件事本身的。”
“那我的嫌疑解除了?”弗雷小心翼翼道,同時在心中長舒一口氣。
布里塔整理了一下風衣,雙手插進兜里,緩步走到書桌旁,他周圍的月光寧靜而溫柔。
“或許你應(yīng)該換一身衣服,和我去見見專家?!眰?cè)過身,他禮貌的超弗雷笑了笑。
“專家?”弗雷驚訝的從床上站起,整個人打了一個寒顫,補充道:“不是還有兩天嗎?”
開玩笑,只是布里塔就這么恐怖,操控夢境,那要是專家要是擅長催眠,讀心,那我的這份特殊還有效嗎?
那離解剖實驗真就不遠了!
“嚴格來說,對于夢境的事我可以稱得上專家,但是你的問題涉及的,”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么,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從容道:“重要的事情多做幾次檢查,總是不會錯的,這位與我擅長的方面不同,或許對你的記憶恢復(fù)有好處。”
我寧愿不要這份記憶……弗雷張了張嘴,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
“好吧?!备ダ渍酒鹕?,從半身鏡上取下衣物,開始換裝。
被他有氣無力的動作逗樂的布里塔在屋子內(nèi)緩步走來走去,突然低聲說道:
“你涉及的秘密非常重要,那是所有教會,協(xié)會,國家都共同排斥的組織,如果能證明你的清白,對你有好處?!?p> “好吧……”弗雷扯了扯自己的領(lǐng)帶道。
被所有組織排斥,不會是觀星者吧?
好不容易獲得了非凡能力,結(jié)果這種能力不能用?
也太倒霉了吧。
布里塔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一邊越過弗雷,一邊說道:
“那你可以給你的家人留一封信,內(nèi)容可以是協(xié)助調(diào)查,不過或許你用不上,天亮之前就能回來?!?p> 無聲吸了口氣,弗雷在忐忑不安中在桌上留下紙條,告知妹妹自己去配合調(diào)查。
“呼,好了?!备ダ追畔鹿P,跟著不甚在意的布里塔向外走去。
點點昏黃的金眼睛潛伏在黑暗的走廊中,勾勒出怪物模糊不清的輪廓,腳下的木板吱吱呀呀,像是弗雷煩躁的內(nèi)心。
他有心想要逃跑,但是視線瞥過布里塔的風衣背影,他總覺得對方就是在故意引誘自己犯錯,好讓自己成為這個案件的“兇手”。
說不定他的風衣下就藏著一把左輪手槍,隨時準備給自己開一槍。
如果這是一個普通的中世紀,弗雷可能并不會這么害怕,可這個時代存在非凡力量,他真真切切接觸過的非凡力量。
各種想法在腦中碰撞,他甚至在考慮自己的魔力御使是否能擊碎對方的腦袋,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認清現(xiàn)實,無聲的吐出一口長氣。
兩人腳步輕柔的路過樓梯,穿過公寓大門,夜的微涼的風一下子環(huán)繞著兩人,讓弗雷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徹徹底底的冷靜了下來。
今夜是難得的月夜,天上沒有云霧,也沒有星星,昏黃的月色灑在銀色的大街上那輛黑色的馬車上,照出馬車里的場景。
一個褐色頭發(fā),穿著類似于布里塔的灰瞳女孩坐在暗紅色的座椅上,她的年齡不大,看起來和伊莎貝拉類似,此時正無聲的看向兩人。
布里塔似乎并不害怕他逃跑率先步入馬車,弗雷只能緊隨其后。
一進入馬車,弗雷發(fā)現(xiàn)里面鋪滿了厚厚的地毯,地毯上似乎滴了某種精油,散發(fā)出一種寧靜安詳?shù)臍馕丁?p> 布里塔自然的坐在那女孩身邊,弗雷只能坐在他們對面,在這樣的安靜中,馬車自己開動,向著目的地開去。
對面的布里塔突然長吐一口氣,打破了這種安靜:
“據(jù)我所知,你接受過長達六年的騎士教育,為什么不試著逃跑?”
“或許我也想有誰能幫幫我吧,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恐怖了一些?!备ダ滓贿呌檬植寥ツ樕系睦浜梗贿吽妓鞔鸬?。
“我能理解。”旁邊的女孩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像她的人一樣,顯得有些幼齡。
布里塔似乎也沒有想到他的同事會突然開口,愣了愣笑道:
“這是奧黛莉·伯恩,守火者?!?p> 弗雷順著他的話語,看向女孩,順勢點了點頭道:
“你好,奧黛莉小姐?!?p> 女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幾人之間又恢復(fù)了那種寧靜,弗雷隨意的動了動,找著話題,企圖試探出更多的情報:
“布里塔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位專家無法恢復(fù)我的記憶,而且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我是加害者,那我就能回到我正常的生活中了嗎?”
布里塔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一絲古怪的、羞澀的笑容,他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里回蕩:
“理論上是這樣的,在我們確認你身上沒有其他的詛咒、惡靈以及心理問題,能夠向上的,健康的去迎接接下來的生活,我想我們會很樂意祝福你?!?p> “理論上?”身為熟讀百度百科的鍵盤俠,弗雷敏銳的抓到了對方話里的前提,顧不得松氣,連忙追問。
“是的,因為這是一個扭曲、不可知、違背常理的領(lǐng)域,在這個領(lǐng)域里,理論也不能完全覆蓋所有情況。即使是最老練的守火者,也不敢保證一個人身心靈沒有出現(xiàn)問題?!辈祭锼G色的眼睛盯著弗雷,他的聲音像外面的黑夜一樣深沉,“它們的發(fā)生、持續(xù)、結(jié)束,就像錯亂的命運,我們無法窺見,因為那是,屬于神靈的領(lǐng)域?!?p> 弗雷的喉結(jié)微微滑動,試探道:
“就是說,當我接觸到這件事,我已經(jīng)沒有完整離開的可能性了,是嗎?”
“也不是,也有很多人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好時光,比如,”布里塔拉開窗戶,向外看去,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聚集燈光還有些距離,他合上窗簾繼續(xù)道:
“我是說,比如,明白嗎?”
弗雷快速的點了點頭,一雙紅色的眼睛和對方對視。
略顯顛簸的馬車中,布里塔將手頂在唇前,用眼神看向奧黛莉,見對方?jīng)]有要開口的意思,這才開口:
“在守火者的檔案中,曾經(jīng)處理過許許多多類似的事件,每當我們覺得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一切回到正常時,它又會以恐怖扭曲、違背常理的方式回到我們的視線里?!?p> “十年前,我們曾經(jīng)處理了一批拐賣孩童的邪教組織,他們通過宣揚奉獻自身的孩子作為圣童,交由圣教贍養(yǎng),以求來生獲得福報來收集孩童進行活祭,取悅邪神?!?p> “其中一名教徒在孩子的哀求中,內(nèi)心的惻隱之心戰(zhàn)勝了愚蠢,戰(zhàn)勝了暴力,戰(zhàn)勝了異信,支持著他報了警。”
“事情被轉(zhuǎn)交到守火者時,沒有一個人在乎,因為這個組織上下沒有一個非凡者,甚至連他們信奉的神靈,行使的教義都是于他們教主一場荒唐的夢境,只是為了斂財,為了報復(fù)?!?p> “我們當時只出動了一位巡城騎士和一位守火者,配合著現(xiàn)在警察隊伍的雛形就輕易的剿滅了這個組織,沒有錯漏任何一人?!?p> “而那位報案者和他的孩子也經(jīng)過了守火者內(nèi)部的檢查,確認他們沒有收到任何非凡力量的影響,身上沒有殘留詛咒,惡靈的味道,沒有心理疾病,沒有人格分裂,也沒有什么其他怪異?!?p> “在這之后的七年里,他和他的孩子樂觀向上,積極面對生活,甚至脫離了貧困,步入了很好的生活,他們有了自己的公寓,自己的草坪,一切陰暗都化作了他們熱愛生活的動力?!?p> 說道這里,布里塔用左手拖住下巴,望向身邊的女孩,奧黛莉微微低下頭,將臉埋進風衣的立領(lǐng)里,小聲開口:
“三年前的九月份,在只屬于他們的家里,那位被救的孩子親手殺死了他的父親,并且將父親做成了向神獻祭的儀式,那位可笑的,荒唐的。”
夜風吹起馬車的窗簾,昏黃的月光從窗外照入,披灑在她臉上。
這一刻,她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拉出一抹猙獰的笑,讓弗雷整個人毛骨悚然,說不出的瘆人。
她清脆的聲音也隨之瘆人,輕輕落下。
“那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