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消散,林間再次恢復(fù)黑暗寂靜。
“剛才在你身旁有一道黑影閃過,我還以為是潛伏過來的敵人,因此才甩出黑羽鏢幫你驅(qū)敵。”女人攤開雙手,表情純真,笑容明媚,明目張膽說著沒有掩飾的謊話。
“果然已經(jīng)有人隱藏到了我們附近嗎,話說我在姑娘身后也看到了一道影子,所以才不得不出手示警?!?p> 衛(wèi)韜同樣義正言辭,一臉為對方著想的誠摯表情。
“我們必須聯(lián)手合作,才能在朝廷和教門的圍剿下逃出生天,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是天然的盟友?!迸撕鋈粍×铱人云饋?,面色如雪慘白,唇邊不停溢出大團鮮血。
“姑娘說的很對,我們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這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p> 衛(wèi)韜正了正頭上的氈帽,又整理一下顯得異常臃腫的大氅,問道,“姑娘可有應(yīng)對的計策?”
“計策肯定有,你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
她面帶微笑說著,忽然又是兩道烏光從袖中飛出。
衛(wèi)韜同時打出大片鐵蒺藜組成鐵幕,劈頭蓋臉朝著對面砸去。
一道烏光被打落,另外一道則穿透了鐵蒺藜組成的彈幕,正中他的胸口。
這次烏光的力道出乎預(yù)料的強大,
直接劃開了衛(wèi)韜所批的大氅,
甚至撕裂了大氅里面套著的一層皮甲,
最終在暗甲的護心鏡上濺出一團火星。
她瞪大眼睛,似乎無法接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這個家伙……
原本看到他臃腫的身材,只以為是因為他胖,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在大氅里面穿一層皮甲也就算了,
但是她實在是無法想象,
這人竟然會在皮甲里面,
又給自己套上了一層暗甲!
就這么一瞬間的遲疑,讓她被一枚鐵蒺藜擊中手臂,然后便看到衛(wèi)韜掀開了背簍的蓋子。
嘩嘩嘩嘩!
剎那間鐵蒺藜和飛鏢袖箭不要錢般漫天飛舞,如同瓢潑大雨轟然襲來。
“這個家伙,竟然背著一筐的暗器進山!?”
她驀地回過神來,幾乎要罵出聲。
卻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拖著疲憊虛弱、酸軟劇痛的身體,拼了命地輾轉(zhuǎn)騰挪,避開一波波的密集陣攻擊。
“我膽子小,不要讓我知道太多秘密!”衛(wèi)韜追尋著那道窈窕身影,雙手如血赤紅,硬生生將鐵蒺藜打出了暴雨梨花針的感覺。
忽然女子的身影鬼魅般消失不見。
其瞬間速度爆發(fā)之快,甚至超出了衛(wèi)韜的反應(yīng)極限。
再次出現(xiàn)時,她竟然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側(cè)。
女子口鼻間溢出大量鮮血,一只細白幼嫩的手掌驟然膨脹變大,重重向下砸落。
衛(wèi)韜來不及轉(zhuǎn)身,只能是循著呼嘯而至的聲音,雙手瞬間一片血紅,用盡全身力氣揮拳迎了上去。
咚!
拳掌相交,爆發(fā)出一聲鐵錘砸石般的悶響。
女人再嘔一口鮮血,借勢向后飄飛。
衛(wèi)韜面如金紙,紅線拳架崩散,一下跌坐地上。
“你是如此弱小,甚至還沒有觸碰到氣血一轉(zhuǎn)的門檻,竟然都能和我打成平手……”
“所以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衰落到這種程度了么?”她死死盯著衛(wèi)韜,雙腿抵在一株大樹的樹干上止住退勢,隨即像彈簧一樣猛地彈出,以更快的速度殺了回來。
衛(wèi)韜抬起了手中的硬弩。
“……?。俊彼偷夭[起眼睛。
那只筐子里面,竟然還藏著這等兇器?。?p> 嗖!
弩箭射出。
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著就要被弩箭洞穿身體。
就在此時。
咚!
衛(wèi)韜身體一顫,聽到了咚的一下巨響,猶如悶雷在山間炸開。
這是那個女人的心臟在跳動。
還有河水流淌的嘩嘩聲。
同樣從她的體內(nèi)傳來。
衛(wèi)韜甚至嗅聞到了一縷奇異的香味。
如蓮花盛開,又如荷葉清爽,
就從她的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
“生蓮!”
她一聲泣血哀鳴,雙手十指如蓮花瓣瓣綻放,又如同在虛空中撥動著看不見的琴弦,帶出道道殘影,精準(zhǔn)落在了呼嘯而至的弩箭上面。
咔嚓!
弩箭竟然寸寸斷裂。
“你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重新安裝弩箭,我殺了你!”
她七竅涌血,披頭散發(fā),狀若瘋狂。
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剎那間便已經(jīng)來到了衛(wèi)韜近前。
一掌拍出。
衛(wèi)韜丟掉弩弓,傾盡全力甩出開山刀攔截,卻被一股涌來的巨力推開,只給自己爭取到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反應(yīng)時間。
他一腳踢翻背簍,在自己面前灑出大片鐵蒺藜,同時伸手抓住一樣?xùn)|西,傾盡全力向后飛躍。
身體在半空中拼命扭動,衛(wèi)韜堪堪避開了她劈向眉心的一掌,以左肩迎了上去。
嘭!
皮甲碎裂,口鼻間鮮血狂涌,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飛出老遠,直到重重撞在樹干上才跌落地面。
女人呆呆站在那里。
怔怔看著自己的掌心。
那里出現(xiàn)了好幾處前后通透的孔洞,正汩汩向外流淌著鮮血。
“你,竟然在暗甲上面,還釘了那么多的錐刺……”
她實在是理解不能,到底是怎樣的人,到底怕死到了什么程度,才會給自己身上連套兩層烏龜殼。
更讓人氣憤的是,這還是有著刺猬特征的龜殼!
緊接著,她又緩緩低頭看去。
大片鐵蒺藜灑在地面,透射著森冷的光芒。
而她就踩在這里。
腳心一陣劇痛,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
血,已經(jīng)快流干了。
“你好可憐,將自己裹成一只帶刺的烏龜。”
她忽然面色變得扭曲,發(fā)出瘋子一樣的嘻嘻笑聲,“來呀,來玩啊,來和姐姐玩?!?p> “姐姐身上有很好玩的東西,你想不想玩啊。”
緊接著渾然不顧自己滿身的鮮血,又一次猛撲了過來。
衛(wèi)韜背靠大樹,身體酸軟脹痛,已經(jīng)難以起身對敵。
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舉起了剛剛踢翻背簍時拿到的第二只弩弓。
嗖!
在女人陡然間變得清明,又飽含驚訝的的眼神中,冰冷的弩箭穿透了她的心臟,帶走了她最后僅存的生機。
“如果我沒有受傷的話,就憑你們這些螻蟻……”
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想要再最后看一眼那個男人的模樣,最終卻以失敗而告終,帶著無盡的遺憾墜入到黑暗長眠之中。
“玩……玩你妹啊?!?p> “這女人太可怕了,她就是個瘋子,還是個實力異常強悍的瘋子?!?p> 衛(wèi)韜掙扎著起身,先是翻遍了她的口袋,然后伸手的在她的衣內(nèi)摸索起來。
取走自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后,他從地上撿起那柄開山刀,直接斬掉她的頭顱,和尸體分開丟進了山澗深處。
讓它們順著激流沖走。
片刻后,衛(wèi)韜從一具身著月色道袍的尸體前起身,面色一點點變得冰冷凝重。
這些人,應(yīng)該都是那個女人所說的道兵。
而且從地上散落的銘牌能夠看出,其中有很多是月影觀的道士。
在他們周圍,還躺著更多風(fēng)林軍鎮(zhèn)的甲士。
至于殺掉他們的兇手,應(yīng)該就是剛剛被他射死的女人。
雙方不知道為何大打出手,唯獨他是稀里糊涂被卷入的可憐人。
他只不過是想進山弄些毒物和毒草殺人而已,為什么就非要把他牽連進來呢。
“這次入山前,應(yīng)該看一看黃歷的?!?p> 衛(wèi)韜暗暗嘆息,對于卷入這場莫名其妙的爭斗很是無奈。
之前在蒼遠城的時候,他也算是見過不少幫派之間的爭斗,但像這般二話不說就生死相搏、殺得人頭滾滾的情況,卻極為罕見。
大多數(shù)情況下,幫派之間的爭斗也無非是擺開場子,亮出家伙,然后再由各自的后臺出面進行調(diào)和而已。
大家都是在這塊地面上混飯吃的,若是不管什么事就掏出刀子咔咔對砍一通,那不管多大的幫會也經(jīng)不起這般的消耗。
幫會核心成員之間輕易不下死手,相互給個面子,把主要精力用在壓迫那些聚不起團的平民百姓上面,各自多撈一些好處才是正理。
但是這一次的蒼莽山之行,卻讓衛(wèi)韜見識到了更加血腥慘烈的搏殺,其實一直潛藏在自己周圍,不知何時就會忽然暴露出猙獰的爪牙。
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響,大雨滂沱而下。
稍微處理一下痕跡,他也不敢多做停留,便拿著從幾具尸體上翻找到的財物細軟,以最快速度逃離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