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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根墜落露水心

第三十五章 晨起失珠 信仰危機

苓根墜落露水心 水精宮 7332 2023-02-21 21:30:19

  一夜小院經(jīng)風(fēng)雨,半樹銀杏落成堆。廄棚同臥如膠漆,院落空空無人起。

  蔡家孩子伸出頭來,東望望、西瞅瞅,四下喵了幾眼,又偷偷轉(zhuǎn)身回屋。

  不一會兒便提著個濕漉漉的一坨,光著屁股,赤溜著小腳踩過積水的石板,然后直徑將那一坨塞在馬廄的石槽里,熏得那只想合家歡樂的牲口頓時跳竄開來。

  屋內(nèi)的蔡婆婆聽著馬鳴驢叫之聲,拖著鞋子,披上外套,匆匆從里面跑了出來。

  見又是自家孫子將尿透的褲子找了個新地方藏起,正要一個巴掌拍在小屁股上。

  但聽里面孩子母親的聲音漸漸逼近,只得隨手又將那熏開腦門的褲子埋進草堆,慌里慌張將孩子藏在馬槽之后。

  蔡家哥嫂見是婆婆,便又打著哈欠欲要再回去補個覺,卻不想迎面而來已是爬上高頂?shù)奶枺D將兩人從迷糊中喚醒。

  蔡家大嫂劈頭蓋臉一頓向著蔡家大哥罵道:“讓你睡,讓你睡,這都什么時辰了,面還沒和上,今天拿什么出攤?”

  雖是同家卻不同命,雖是同時而起,同步而出,卻唯獨被罵的也只有他,不過也只有開始的時候覺得委屈,再以后就都習(xí)慣了。

  蔡大哥忙拉著媳婦解釋道:“昨日水心妹子不是成親來著嗎?所以多喝了幾杯,也跟著沾沾喜氣。再說昨日咱們不也說好了,今天又不逢集,街上人也不多,所幸在家休息一天,也能陪陪他們小兩口說說話。”

  蔡家大哥之話句句有理有據(jù),卻還是被揪著起晚了這個不爭的事實,而被罵得狗血淋頭。

  直至見著歷良鋒扶腰而出,蔡家大嫂才算收斂了不少。

  歷良鋒將衣衫凌亂處匆匆和上,腰背上被馬兒撞得青紫的那一圈仍舊依稀可見,不過好在是皮外,并未傷及根本。

  歷良鋒整理好衣服,匆匆走向蔡家夫妻之間問道:“看到水心了嗎?”

  蔡家大哥大嫂及偷偷抱著孫子剛走進來的蔡婆婆都是糊涂疑惑:“新娘子不應(yīng)該在房里嗎?”

  見眾人都是只顧搖頭,便滿院子翻起來,卻只找到個掉在床底下,但仍悶頭而睡的成喜。

  成喜撩開滿頭從床底嚯嚯蜘蛛網(wǎng)而得的灰發(fā),揉了揉眼,見眾人都在找自家姑娘,頓時就清醒開來,也跟著房前屋后,數(shù)里之地的翻找著。

  下定決心要走的人,往往走得最為干凈,沒有深情告別,沒有苦苦挽留,有的只是那兩封未拆開書信,一封給了成喜,一封給了歷良鋒。

  歷良鋒拆開信,迎頭而來便是積攢多年的控訴:“姓歷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又怨了你多久,你走之后,我?guī)状稳チ嗽吕蠌R,想在你那隨風(fēng)搖擺的姻緣牌上寫上我的名字,這樣也許你就會回來,奈何樹太高,枝太遠,幾次摔下來后也只能作罷!”恍然大悟的歷良鋒,此刻才知道自己早已被別人愛著。

  “曾有一段時間,積攢的情緒實在無處可訴,便指著一個姓歷的男子說了一天,人家或許只當(dāng)我是個神經(jīng)病,也不與我計較,愣是坐在那兒嗑著瓜子聽了一天。”此處歷良鋒不免又看到夜泉城那個天真爛漫,無所拘束的陳子苓。

  “馬場上你抱怨我為何將你遺忘,你又何曾不是一句話未留,便將我一丟便是三年,也許夜泉城的情緣對你來說太過短淺,鏡花水月,一舀而空?!睔v良鋒心間隱隱作痛,悔恨他在夜泉城對陳子苓的愛未明顯到讓對方知道。

  “不過忘記了夜泉城的一切也是好的,至少忘掉對你的怨恨,干干凈凈用陸水心這個身份繼續(xù)這段未了的緣,奈何陸水心卻是最虛幻的存在,最終的歸宿也終究不是在你這里?!睔v良鋒想著成婚前的忐忑竟在此時應(yīng)驗。

  “抱歉,偷偷換掉你在茶攤前托人送出去的那封信,用歷家的所有換我和爹娘的平安,在一個毫無信任的人那里,本就是個虧本的買賣,更何況那都是你娘親的陪嫁,也是她唯一能留給你的?!睕Q定回譽京城的那一刻,歷良鋒便已是放棄所有,只為一個陸水心。

  “你同我爹爹一樣,誓死要做的都是大譽的子民,歷爺爺開國之功,歷爹爹和娘親又在戰(zhàn)場上生下你,兼有對襄王的義,所以爹爹做不了的事,你定然也不會去做?!睆氖贾两K,歷良鋒貫徹到底而做好的,確實只有大譽子民這一個稱號。

  “被當(dāng)街擄走之事我一直避而不提,不僅是因為不愿想起那些吞人飲血的嘴臉,更因為罪魁禍?zhǔn)赘静豢赡芊āN以詾橐呀?jīng)原諒你,原諒你為了襄王做出的隱瞞,但現(xiàn)在重提,可見我的心眼之小,終究無法原諒?!?p>  襄王為了妹妹,而歷良鋒不管出于什么難言之隱,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選擇了襄王,而未站出來為陸水心主持公道。

  “壞人不會愧疚于自己所干的惡事而揮刀自宮,所以這傷天害理之事也是我干的,于是理所當(dāng)然我也成了那個壞人?!闭撊绾纬蔀橐粋€壞人。

  “人生簡簡單單該多好,若沒有這些是是非非,好人壞人。誠心嫁于你這個聚寶盆,便也是事事無憂,所以就這么輕易便宜了別人,終究還是有些不舍?!闭媲榛蚴羌僖猓倸w還是道出不舍。

  “念在一夜夫妻,替我照顧好成喜。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找了也不過平添厭惡,我既已決定離開,便與你姓歷的再無瓜葛?!弊罱K訣別。

  歷良鋒絕望地看著手上的信,即便經(jīng)歷過,又豈有此刻的刻骨銘心,總以為自己可以為她付出所有,到頭來卻發(fā)出仍受困于忠義的牽絆。

  成喜站在歷良鋒旁邊,望著這個新婚第二天就被妻子拋下的男人,委實也是替他難過的。

  當(dāng)看到自己姑娘給自己的信只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么短短八字,而歷良鋒的卻厚厚幾頁時,又不免心生嫉妒。

  歷良鋒想著昨夜的洞房花燭、恩愛纏綿,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妻子心中竟藏著對自己這么多的怨恨。

  歷良鋒將成喜安置在蔡婆婆家,騎著那匹依依不舍的馬向譽京城而去。

  離譽京城不過數(shù)日,再回已人去樓空,面目全非。

  歷良鋒站在陸宅那已被清理干凈的廢墟之上,那站過的瓦,那翻過的墻,那折枝的紅梅和那心愛的姑娘都不知去了何方。

  推開已是落了薄灰的新房,幽幽檀香入鼻,絲絲紅綾搖曳,軟軟紗帳同床,這里本應(yīng)該是他和妻子最幸福的家,而最終他卻將其弄丟。

  和親公主被擄走,譽京城卻異常平靜,似乎這事從未發(fā)生過,作為負主要責(zé)任的家長—睿親王,眼下仍是悠然自得于: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

  歷良鋒突然的獨自出現(xiàn)卻讓他始料未及,總以為會有比自己更無畏的人出現(xiàn),卻不想最終還是選擇獨善其身。

  睿親王將一壺酒遞到歷良鋒手中道:“如此賊人竟敢在咱們大譽的地界上公然搶了可換大譽安寧的公主,可見此人用心之惡已人骨髓,奈何咱們大譽的公主要多少有多少,一車不行兩車,兩車不夠十車,我看他們?nèi)绾文軗屚??!闭f完碰了一下歷良鋒手中的酒壺,瞇眼斜嘴一笑。

  見歷良鋒那傷神迷離之狀便又接著道:“當(dāng)日見你追出去后不見蹤影,想定一定是中了賊人的埋伏,就此殉了大譽,那地荒無人煙,又死不見尸,所以也懶得去找,只好先行回來稟明事情來由,就差給了立個空墳頭了,沒想到你竟然完好無損地自己回來了?!闭f著仍舊一番哈哈大笑,只怕也如陳子苓一樣是個神經(jīng)病。

  睿親王見歷良鋒還是不言不語,仿佛自己對著個空氣說話,倒也不想再理采道:“回來也好,去宮中一趟報個平安,見了皇上說明追拿賊人未果便是,至于其他也就無需多言。”說著奪過歷良鋒手中那壺一口未動的酒,又是囫圇入肚。

  未睹天子之尊,先看宮門之壯,眼前的宮門歷良鋒從小便穿梭其中,看遍了東日西落,早花夜落,出出進進,來來往往,他從來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覺皇家的任何決定都無可抗辯。

  眼看殿上之人泛起白發(fā),恍然而悟天子無非也只是凡人。陸水心用壞人做壞事的理論,就將自己歸于壞人之列,那眼前之人又如何分出好壞。

  殿上之人道:“你可比林華景那小子長進多了,平日里見你和那陸家姑娘走得最近,讓你送親也不過是考驗?zāi)愕臎Q心,卻不想竟是這小子把人給搶走了?!?p>  林華景怕也不是個棒槌,不但和林家將關(guān)系脫得一干二凈,竟連搶公主的緣由都寫得一清二楚,林夫人自然捂著書信不敢外露,但這林華景卻是一連三封,三個家長一個未落下。

  當(dāng)林茂森發(fā)現(xiàn)囊中之信時,連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飛奔而回,以他對兒子的了解,搶親就等于搶死,只恨自己為什么生了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兒子。奈何一趟來回,早木已成舟。

  歷良鋒道:“林華景于陸姑娘并無交情,萬不會為她棄林家和大譽而不顧?!闭f到這,歷良鋒又像是在說自己,不免又是絞心而痛。

  殿上之人思索片刻道:“這小子難道以為和親的是凝徽?”此刻想來林華景這小子確實沒任何理由要阻止陸水心和親,“也虧得只有他顧念和凝徽的情分?!?p>  “既然林華景是從你手上溜走的,那你就就負責(zé)把這臭小子給朕抓回來,他走得倒是灑脫,留著他老子給他蹲大獄。至于那陸家姑娘,本就無意逃婚,卻被這小子白白牽連了,若能一同找回來便是最好?!痹诹掷蠈④姷恼堊镄偶€未從邊關(guān)送到之前,老子也只能替兒子先行受過。

  殿上之人對此次搶親一案竟如此簡而化之而過,林華景依著林老將可以領(lǐng)到免死金牌,但那陸宅的大火,那陸家夫婦,又如何解釋。

  眼看著殿上之人的模樣,歷良鋒心有所慮,此刻他沒有將陸水心帶回譽京城,沒有陸水心的消息便也是最好的消息,與這世間所關(guān)聯(lián)之人統(tǒng)統(tǒng)斬斷,不留一絲聯(lián)系,也許便是最安全的。

  眼下找到林華景和凝徽卻也迫在眉睫,若他們突然玩膩了,回來譽京城,林華景和凝徽的腦回路終歸不是常人所為,到時候事情一旦泄露,不知又如何收場。

  歷良鋒和林華景在樹林分手后,依著林華景的邏輯,既不會往北走,因為靠近希國,又不能向南回到大譽,他日常又最怕水,自然也不會去東邊的海,唯一的方向,便只會順著樹林往西邊去。

  歷良鋒一路快馬往西而去,躺過幾條淺河,踏過無盡的野草野花,遠遠見著一群牛羊密集之處,熙熙攘攘兩戶人家。

  凝徽公主喜歡熱鬧,林華景更是耐不住寂寞,所以盼著二人找個清靜之地,安安穩(wěn)穩(wěn)隱居,更是萬萬不可能,所以哪里最新奇熱鬧必然就有二人。

  又是幾日的路程,在太陽還未落山之時,歷良鋒走進了一坐城池。這里果然熱鬧,人流卻都往一個方向,歷良鋒并不好奇,只找了間客棧落腳。

  只聽近桌的一個人道:“咱們幾個喝完酒也趕緊過去看看?!?p>  另外一個人道:“砍頭有什么看的,一刀下去一了百了,能有抽鞭子好看?”

  那人又道:“你懂什么,被砍的這兩個人可都是細作,聽說不但當(dāng)眾打了希國的使者,更是連咱們大王最愛的寶馬都給活活累死了。抽鞭子隨時都能看,這砍頭可是十年難遇?!?p>  這時另外一個插嘴道:“就是就是,咱們大王這么好人都給惹得要大開殺戒了,這被砍的人得有多萬惡啊,所以必須去吐上幾口口水方才解氣。”

  歷良鋒雖是對砍頭沒什么興趣,但是對這個國度的砍頭時辰倒是奇怪,正常都是午時陽氣最勝的時候砍頭,這地方偏怎么選太陽落山之后。

  不過趕緊打聽公主和林華景的行蹤最為要緊,所以先是走上柜臺拿出畫像問道:“請問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男子的著裝大致和我一樣,只是應(yīng)該要再艷麗一點。”

  掌柜看歷良鋒的眼神很隨意,但對他手里的畫像確是認認真真核對后,大聲叫出伙計道:“同伙來了,來了同伙,快去報官,白吃白喝的同伙來了!”

  歷良鋒跳進柜臺揪著掌柜的領(lǐng)口道:“你認識他們?”

  掌柜眼看已被揪住,以免跟上次一樣吃了硬虧,便只好道:“見過見過,這兩位在我這白吃白喝了好幾天,那男的還說給我刷盤洗碗抵賬,誰知最后啥活沒干,又白吃了我好幾天的飯。大俠若是方便倒不如先把他們的賬結(jié)了?!?p>  歷良鋒又問道:“他們現(xiàn)在何處?”

  掌柜道:“我也想找他們?。窟€欠著我錢呢!”

  這時旁邊的伙計小聲對著掌柜道:“我看著關(guān)在籠子里面,給抬向戲臺子要殺頭的好像就是他們,八成是這霸王餐吃到王宮了?!睔v良鋒一聽立馬松開了掌柜,飛出柜臺順著人流方向,向戲臺子飛奔而去。

  戲臺子下已經(jīng)圍滿了人,只見兩個黑咕隆咚的腦袋,仍舊連著身體從籠子里面給提了出來,兩個彪形大漢拿著刀站在旁邊,不時用手掌試試刀的刃度。

  只聽滿頭散發(fā)的女子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我能到這鬼地方,也不會白白的在此喪命?!?p>  同樣滿頭散發(fā)的男子道:“我若不是為了救你,會舍得譽京城的美酒。為了避開鋒,我不但穿了女裝,更是做著端屎端尿這種任誰都嫌棄的差事,雖說救出來的不是你,但反正都是為了你。再說咱們也不少白死,至少是聽到希國和薩踏的奸計。”

  散發(fā)女子道:“你個大傻冒,聽到了又能怎么樣,消息送不出去,那不還是白死?!?p>  散頭男子道:“這能怪誰?我偷的那匹可是號稱千里寶馬,都活活被你給累死了,你說你平日里吃了那么多,死了也是貪吃鬼?!?p>  女子大哭起來,惹得旁邊看熱鬧的人一頓好笑,果然砍頭選在戲臺上是對的,否則哪里都唱不下他們倆這出好戲。

  散頭男子道:“我都要死了,你還來取笑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這時男子的臉色變得憂傷起來,語氣也變得柔軟起來道:“凝徽,咱們也算認識十幾年了,從你進宮開始我也算是像哥哥一樣一直照顧你,哥哥今天要死了,求你件事可以嗎?”

  凝徽看著眼前這個從來沒見過的正經(jīng)模樣,也是慌了,忙問道:“林華景,你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怎么這個語氣,怪嚇人的?!?p>  林華景道:“哥的要求也不過分,哥長這么大還沒親過女孩子,哥想了想你也肯定沒人愿意親,倒不如了了哥哥這個心愿!”

  凝徽公主哭笑不得道:“說你不是林家在路邊撿的,還真沒人信,林伯父怎么可能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p>  正說著林華景的眼淚已含在眼窩,暫未流出之際,將臉埋進那皺了吧唧的領(lǐng)口。

  凝徽見此,也突然明白,此刻已在生死邊緣,早已不是平日里的打打鬧鬧,不免又改口道:“林伯父肯定是生不出來,你妹妹也不是從林伯父肚子里面出來的,呵呵!而且我覺得你臨死前有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只不過......”

  還沒說完,只見林華景將臉從領(lǐng)口抽出,順便將嘴在領(lǐng)口蹭了兩下,一口親到凝徽正在說話的嘴上。

  林華景笑瞇瞇的小眼睛,凝徽干楞楞的大眼睛,兩雙四只就這樣對視著。

  突然凝徽將嘴抽回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林華景道:“毒藥?!?p>  凝徽驚訝道:“什么?”話剛落音,只覺身上癢癢的,從頭到腳都像是腫起來了。

  只聽林華景對著眾人道:“不好了,她得瘟疫了,只要碰到的人都會死,即便隔著幾層衣服都會被傳染,如果這病人的血灑了出去,方圓五百里都是寸草不生??!”兩邊的士兵都疑惑地看著兩人盡情的表演。

  凝徽氣道:“你個林華景,還怕我死不透,竟先用毒藥來毒死我。”

  手是抽不開了,只得用頭去撞林華景,這一撞不要緊,林華景好像真如他自己方才所說,一碰便傳染,四肢身軀也都腫脹起來,而且還出現(xiàn)一粒粒似水化膿的包。

  方才還在看熱鬧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四下逃竄,行刑之人更是丟了刀跳到臺下。

  林華景趕緊站了起來,對著那把豎起來又硬又大的刀,精準(zhǔn)無誤差地隔斷了繩子,然后馬上解開凝徽的繩子。

  林華景牽著凝徽一邊走一邊對著看熱鬧不嫌命大的人道:“看到?jīng)]有,一碰就傳染,不想死的就離遠點,你們砍我們的頭,不過也就是讓我們一死,我們現(xiàn)在就出去死,不礙著你們地方,麻煩讓開點,躲著點?!?p>  圍觀的群眾已經(jīng)跑得大差不離,但是幾個膽大的官兵還是跟在后面。

  林華景一面嚇唬人一面帶著凝徽就往城門口跑,凝徽邊跟著跑邊問道:“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怎么感覺臉麻麻的?!?p>  林華景道:“吃了能讓人瞬間像得了瘟疫的藥,在譽京城喝酒贏的,本來想著塞在衣領(lǐng)里面嚇唬人用,沒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場了,厲害吧?!?p>  凝徽喘著粗氣,弓背叉腰道:“我跑不動了,反正他們也不敢靠近咱們,咱們慢點走。”

  林華景道:“這藥效來得快,去得也快,若要不快點跑,藥效一過便會露餡?!?p>  正說著,凝徽驚愕道:“你的臉?!绷秩A景摸了摸臉,果然這群狐朋狗友沒有騙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官兵們見林華景臉上的毒瘡已退,趕緊圍了上來。

  而凝徽這邊摸了摸自己的臉道:“為什么我的臉還是腫著?”

  林華景趕緊把凝徽拉到身后,像是要共赴黃泉路似的,一個勁兒地不停說道:“若早知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就不會把大好時間用來喝酒睡覺打架了,一定陪你嘗遍大江南北的美食,給你請全國各地的最好的廚子......”

  訣別之語雖是句句發(fā)自肺腑,但從林華景嘴里一出,卻絲毫不能引起各位的動容。

  眼見手起刀落,任人宰割之時,突然一道光擋在二人面前,還未等二人反應(yīng)過來,對面的官兵一個個都應(yīng)聲而倒。

  林華景從憧憬中走出,拍著那道光的肩膀道:“鋒,就知道是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這次是死不成了,我保證以后好好跟著你學(xué)劍?!?p>  凝徽也湊了上來,一面是高興一面是疑惑道:“怎么就你一個人,你不會真的把水心姐姐送去和親了吧!這希國提出和親只是緩兵之計,他們的使臣正在這里和國王討論兩面圍攻咱們大譽的計策呢,你怎么就這么傻?。 ?p>  林華景也問道:“真就把陸姑娘送人了?”

  即便沒有送人,卻也是丟了,歷良鋒不想回答只對著林華景道:“看好公主,躲在我后面。”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有拼死一搏。

  一劍出鞘,頓時百人圍了上來,歷良鋒左右拼殺,奈何支援的官兵越來越多,只能做困獸之爭。

  正打得昏天黑地,夜燈亮起,只見四下突然散開,一群馬隊隨著一個老人,闖進群斗之中,老人顴骨高起,頭發(fā)灰白兩鬢染霜,但步伐卻異常穩(wěn)健,眼神中更是透露著堅不可摧的光。

  老人看著躺了一地的傷兵,厲聲呵斥道:“是誰?膽敢傷我薩踏的士兵?”

  歷良鋒將林華景和凝徽擋在身后道:“再下傷人也是無奈,救人心切,若是肯放我這兩位朋友離開,再下愿一人承擔(dān)?!?p>  俗話說雙手難敵四拳,即便是手里有開了刃的家伙,也不可能敵得過人家一整城的兵力,所以歷良鋒的態(tài)度并不強硬。

  那老人蹲下去看了看倒地的士兵,又站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自己的地界上,竟然讓一個外鄉(xiāng)人打得無還手之力,看來你們平日里是操練得少了?!?p>  轉(zhuǎn)身又望向歷良鋒道:“也難為人家仁慈,刀刀見傷,但又刀刀留下你們的命,你們幾百個人圍攻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外鄉(xiāng)人,真是不嫌丟人,都給我退下。”

  眾人聽了指令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十幾個人站在老人左右。

  老人上前幾步,上下打量著歷良鋒道:“看著這位少俠倒不像是個虐馬之人,那累死我那匹老馬的一定是你們倆了,鐵鈴鐺跟了我?guī)资辏鞠胫狭四馨蚕硗砟?,沒想到卻還是死在了途中?!?p>  從激歷到悵然釋懷也不過短短一個眼神:“不過也算是完成了他最終的心愿吧,馳騁慣了草原的怎么會甘心被年齡捆住。你們倆出來跟我說說我那老馬臨死前都說了什么?”

  這時凝徽頂著包子臉出來道:“你這老頭真是奇怪,累死了馬是我們不對,但是馬能有什么遺言?你這不是變著法子難為我們嗎?”

  老人見著凝徽公主突然出現(xiàn),眼中閃出萬般的慈愛和疼惜,走上前伸手就要摸向她的包子臉,卻被林華景擋在身后。

  老人自知失態(tài),將手收了回來道:“帶這姑娘隨我來,她這臉腫得倒是不輕,還是請大夫看看的好?!?p>  林華景想著跟他走怕是要自投羅網(wǎng),所以就要拒絕,缺被歷良鋒阻止道:“多謝!”

  林華景小聲道:“咱們還不趕緊走,還主動往里面送,你是不是傻??!”

  凝徽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狠狠打在林華景頭上道:“你才傻,你最傻,你們?nèi)夷阕钌担瑳]看到這么多人,人家不放,我們怎么出去?!?p>  林華景也不甘心就這么被當(dāng)成傻子,左右不過又是一頓口水戰(zhàn),結(jié)果可想而知。

  此處挽聯(lián):有嘴吵不贏,自取其辱;有理說不清,立刻認慫。

  橫批:此生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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