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下燕晚清便站起了身子走向宋姨娘,剛要拜下去,宋姨娘趕緊抓住她的手:“使不得!大小姐何錯之有?若不是大小姐,只怕紅昭就要抱憾終身了,這王家不是好姻親,姨娘看走了眼……”
燕紅昭也趕緊說道:“謝謝大姐姐救我?!?p> 燕晚清回握住姨娘的手,在她詫異的目光中,一字一句:“他日我定會給五妹尋一樁好的姻親,姨娘放心?!?p> “哎……好!”宋姨娘已經(jīng)激動落淚了。
她知道燕晚清從不輕易許諾,既然說出口,那必定是會做到的。
又說了些許話,燕紅昭才扶了宋姨娘回房休息了。
燕晚清跟著孫氏回到了后院,才進屋,她便紅了眼眶。
“哭什么?你要鬧的,現(xiàn)在又委屈上了?”孫氏拿出帕子,給燕晚清擦拭眼角的淚水,語氣柔和了不少。
燕晚清搖了搖頭,她又想哭又想笑。
孫氏平日不多言語,看起來不好相與,但是這么多年鎮(zhèn)國公南征北戰(zhàn),孫氏憑借一己之力將府內(nèi)大大小小一手包攬,姊妹相親,兄弟和睦,燕家上下其樂融融,唯獨她深藏功與名,一心吃齋念佛,為燕家上下求平安。
前世,燕家滿門抄斬的詔書下來,人心惶惶。
唯有孫氏當(dāng)下便拿著太上皇御賜寶劍自刎于鎮(zhèn)國公大門口,以死要求皇族徹查叛國真相,燕晚清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母親脖頸處的鮮血,噴灑足足一丈有余,將那日春禮剛換下來的燈籠染上點點紅梅……
現(xiàn)在能看到母親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燕晚清再是冷情之人,也激動落下淚來。
孫氏卻在心中自責(zé),是否剛剛過于苛責(zé)她了,饒是名聲在外近諸葛,那也是個剛剛及笄沒幾年的女嬌娥啊。
想到這里,孫氏將其抱在懷中,肢體有些僵硬的摸了摸她的頭。
“莫要怪娘親,你姨娘一個人不容易,想要紅昭嫁個好郎君這也無可厚非,你出手阻攔,娘也不好說什么,好在你姨娘明事理,不怪你。”
燕晚清埋在她的胸前,悶悶的擠出一個鼻音:“嗯?!?p> 孫氏鮮少見到女兒如此嬌憨,心中更是軟了幾分:“風(fēng)寒可有好轉(zhuǎn)?可要再吃些湯藥鞏固?”
“不吃,苦?!?p> 孫氏難得打趣:“小娃娃,當(dāng)年隨你父親南征北戰(zhàn)粗糠爛菜都咽的下,現(xiàn)在傷寒藥吃不得了?”
燕晚清搖頭:“不一樣。”
孫氏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好好好,讓從歌再去熬些藥,娘親給你做糕點漱口?”
“那女兒就勉為其難吃些湯藥?!?p> 孫氏眼里都是溢出的笑意,大女兒難得和她親近,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倒有些受寵若驚,看著她微微咳嗽,孫氏心里又是一番心疼。
等孫氏領(lǐng)人進了書房,燕晚清就坐在她的房間里等。
不多時從歌就一臉嚴(yán)肅的進來。
“小姐?!睆母璧昧搜嗤砬宓拿?,從王書劍被轟出門便跟上了:“他這人不回家,徑直去了花街柳巷,還好和五小姐的事情沒成,道貌岸然,偽君子做派!”
燕晚清將手中的棋子輕輕放下,聲音很沉靜,無端撫平了從歌心中的暴躁。
“然后呢?”
“后面奴婢就沒能跟進去了,不過他神色慌張,沒搭理老鴇直接上了樓……”從歌想到那地方鶯鶯燕燕的,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啟齒。
燕晚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p> 王書劍剛中探花,便大張旗鼓來鎮(zhèn)國公提親,只求庶女為正妻,這是個大概率會成功的求娶。
重活一世,她將前世種種全部重新羅列下來,發(fā)現(xiàn)一切的變數(shù)都因這門婚事。
現(xiàn)在她駁了這門婚事,便想看王書劍會有所為。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齷齪之輩背后有高人指點。
從歌出去熬藥,燕晚清執(zhí)白子,皓腕凝霜雪,她微微勾唇,淡若清風(fēng)。
這盤針對鎮(zhèn)國公的棋盤竟然從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布下了。
王書劍背后之人的身份,便是棋盤破譯的關(guān)鍵。
“既然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p> 白子落下,目無章法,好似攪局,但縱觀全局,卻見白子所落之處,吃去數(shù)片黑子,一時之間棋局風(fēng)云變幻,從必敗之局重新劃分,此時竟然勝負(fù)未分了!
她這一世不按常理,偏要當(dāng)個攪局之人,縱使拿滿朝文武為棋子,也定要幕后之人不得好死!
京都最出名的花街柳巷。
上好的天字房里,沒有姑娘,卻坐著兩個男人。
再看其中一人,赫然就是王書劍。
他雖然捏著酒杯,那杯中酒水早已撒了一桌,雙手顫顫巍巍,再不若在鎮(zhèn)國公府口若懸河模樣,此時磕磕巴巴只想表忠心。
對面之人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這么簡單的一件事都不做好,要你何用?”
這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滿盤算下必是萬無一失的一步!怎么就會失敗了?
想不明白。
“你說阻你之人是燕家大小姐燕晚清?”
王書劍趕緊回答:“正是!剛要交換生辰八字,那燕晚清便出來阻了婚事?!?p> “哼?!蹦侨死湫陕暎骸翱晌以趺绰犝f是你拿不出像樣的彩禮,才被那燕晚清抓住了把柄,轟出門外?!?p> 王書劍額頭冒冷汗,余光中,見那人手握一柄短小蛇形匕首,匕首柄處一顆紅寶石熠熠生輝,泛著森冷吃人的光。
“王書劍,你可知壞了我的好事?!”
那匕首已經(jīng)放在了王書劍的脖頸處,他一身冷汗,雙手合十恨不得跪地求饒。
“請您,再,再給一次機會!”
鋒利的匕首蛇尖已經(jīng)舔出一道紅痕,王書劍動都不敢動了,生怕這陰厲狠辣之人殺了自己。
似乎是被王書劍恐懼的表情愉悅到了,那人收回了匕首:“三日后,燕家女眷南山賞梅,你把這藥下到燕晚清的齋飯里?!?p> 一個小白瓶被放在桌子上。
“王書劍,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p> 王書劍趕緊將小白瓶捏在手中,從椅子上滾下跪在了地上?!岸ú蝗枋姑?!”
……
燕晚清的風(fēng)寒在吃了最后一帖藥之后,總算有了好轉(zhuǎn),趁著日頭大,她進了一趟宮。
母親孫氏的娘家姐姐,也就是她的表姐孫漣漪,正直盛寵,乃是當(dāng)朝的貴妃。
當(dāng)下貴妃宮內(nèi)各類奇珍異寶琳瑯滿目鋪陳于外,箱子是放也放不下,不難想表姐此時有多受寵。
可燕晚清知道。
就在六月后,鎮(zhèn)國公傾倒,孫家連坐,表姐首當(dāng)其沖被宦官勒死在了深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