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女施主,可否留下吃個便飯?
老鄭蹲在文添旁邊,百無聊賴地曬著太陽。
“也不知道這鬼靈器,是不是在針對我。”老鄭瞇縫著眼睛,看著遠處一直平靜觀賽一言不發(fā)的和尚,“丫頭,那禿子,真的是兩屆的衛(wèi)冕冠軍?”
向南歌已經(jīng)快把文添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凈,“你小點聲,等會兒別讓人家聽到,賽場上給你好看!”
暗地傳音道,“誰說不是呢,而且,他是斷崖式的奪冠,在場諸位,單單拼肉身,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
“也就二品修為啊,真有傳得這么邪乎?”老鄭臉上掛著習以為常的玩世不恭。
比賽已經(jīng)進行了三輪,沒上場的選手,就剩下了老鄭和那和尚。
第三輪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尾聲,老鄭馬上就要上場了。
“老鄭,透個底,你到底啥修為???”向南歌照顧完小的,開始關(guān)心老的。
短短一會兒接觸,她對老鄭印象還算不錯。
身為煉丹與筑器學院弟子,身份自然比一般的弟子要高一些。
平日里雖說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可也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存在。
和后勤的相關(guān)人員,倒真也沒什么接觸。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崩相崝[擺手。
“鄭西風,眾生和尚,入場?!比f勝強宣布了最后一場的對局。
這一場,仿佛沒有任何懸念。
或許在場所有人的眼里,老鄭都是一塊兒甚至算不上結(jié)實、彈性好的跳板。
老鄭背著手,佝僂著背,輕飄飄跳入坑里,仿佛像一個輕飄飄的樹葉。
“年輕人,你走了一條不尋常的道?!崩相嵱挠恼f道。
眾生和尚一愣,雙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長老好眼力?!?p> 老鄭擺擺手,“我不是什么長老,今日也不會以大欺小,我就以二品境,和你過上幾招。”
二人對話的工夫,現(xiàn)場已經(jīng)是議論紛紛。
“馬師兄,您是四品巔峰的修為,全場最高,可看出這鄭西風,是何等境界?”
馬武卿搖搖頭,也很是疑惑:“至少不弱于我。”
“光武學院,還有這號不注意外在形象的人物?”萬勝強疑惑。
“噓,要開打了?!瘪R武卿示意大家安靜。
老鄭擼起袖子,一步向前,氣勢驟起。
不再像是個勤雜工,卻像是個睥睨眾生的戰(zhàn)神。
再無半點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一掌直劈眾生和尚面門。
老鄭不出手,真拿老鄭當病貓了?
眾生和尚皮膚表面有金光亮起,口中頌念佛門六字箴言。
唵、嘛、呢、叭、彌、吽。
一拳揮出,對到老鄭掌心。
凡光明所到之處,黑暗無處遁形。
老鄭趁勢將拳頭下壓,右膝頂起,直沖眾生和尚腹部。
眾生和尚側(cè)身,右肘下壓,和那右膝硬碰硬,左手化掌為刀,劈向老鄭頸部。
老鄭終于使出了第一門功法,頸部瞬間覆蓋一層靈氣形成的軟甲,抵擋住了眾生和尚如泰山壓頂?shù)囊慌?p> 眾生和尚身影從原地消失,老鄭的拳頭落在空處。
“好身法?!崩相嵳驹谠?,笑著贊嘆道,“我也不欺負你,將心比心,我二品的眼力,斷然看不出你運動的軌跡?!?p> 眾生和尚不接話,身形顯現(xiàn)瞬間,便是雷霆一擊。
一個斑斕猛虎,咆哮著撲向老鄭。
老鄭沒有理會那絢麗的虛影,耳廓微動,回身,穩(wěn)穩(wěn)握住了眾生和尚已璀璨如金色的拳頭。
眾生和尚收手,原地站定。
他被看穿了。
斑斕猛虎只是掩飾,那蘊含眾生之力,能瓦解一切防御的拳頭,才是藏在暗地里的殺招。
老鄭一怔,伸回手掌,一道糾纏不清的勁力,在他掌心不斷消耗。
“眾生之力?!崩相嵚∑鹗终?,將那股力量剝離。
那是一股灰白交織的力量。
“我輸了?!北娚蜕刑谷?,“今天才知道,山外有山。只是有一事,小僧不解。”
“你說。”老鄭揮揮手,將那許久未散的眾生之力散掉。
“為何師兄軀體,沒有任何靈體的痕跡?!?p> 涉及個人修煉隱秘,眾生和尚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詢問,悄悄傳音道。
眾生和尚在交手全程,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筑基過的痕跡。每一次接觸,都像是砸在了一個凡人的身上。
“這事兒啊。”老鄭漫不經(jīng)心地傳音回應道,“當時家里窮,沒有湊出足夠的靈石,自然也就沒有取得后續(xù)的功法?!?p> 平平淡淡的話語,平鋪直敘的描述,卻震撼了眾生和尚的心。
眼前這老鄭,絕對是為數(shù)不多的高手。
可他卻說自己,根本沒有筑基。
修煉界的常識,不筑基,不算真正的修士。
不是修士,又如何修行到眼前這等境界?
“感謝解惑。”眾生和尚鞠了一躬。
其中韻味,需要回去一人閉關(guān)慢慢消化。
看得圍觀弟子都是一愣。
啥情況啊,兩屆冠軍,不戰(zhàn)而投了?
“我認輸!”老鄭高舉右手,“雖然挺想為小文掙點貢獻值的,不過,贏你,勝之不武啊?!?p> 這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替我和一夢方丈問好。”
這是悄悄傳音給眾生和尚的。
眾生和尚聞言,不動聲色,卻暗暗心驚。
他東渡來此,機緣巧合入光武學院修行,就連院長都不知他跟腳。
如今被這一個自稱挑泔水的伙夫道出師尊名諱,突然有種被徹頭徹尾看透的感覺。
好在,目前看來,是友非敵。
這光武學院的底蘊,倒是比他原本看到的更加厚重。
老鄭在一群敬畏又迷惑的目光中,從坑里出來。
向南歌有些恨鐵不成鋼,“咋不打了老鄭,唾手可得的貢獻值,咋都不要了,再堅持堅持唄?!?p> “哈哈,畢竟得要老臉,本來就是玩玩兒?!崩相嵵匦聨吓K兮兮的袖套,“再者說,我得回去挑泔水了?!?p> 老鄭指了指快日上三竿的太陽,“飯碗丟了,要貢獻值有啥用?!?p> 向南歌撇撇嘴,本來也是老鄭自己參賽,他想怎么樣,自己也的確管不著。
“對了丫頭,幫我把這小子送回文修院,下次偷摸來珍饈樓,我管飯?!崩相嵞_底抹油,一溜煙跑掉了。
“喂,老鄭!”向南歌話都沒來得及說完。
看著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文添,向南歌一個頭兩個大。
一個挑泔水的,管的飯?能吃嗎?把她向南歌當什么了?
“希望文修院那個新四品,不要找我的麻煩便是。”向南歌畢竟也是二品云泥境的修士,背一個瘦得像是柴火棍兒的男修,也是輕輕松松。
“南歌,要不我?guī)湍惚???p> 馬上便有“熱心腸”的師兄,上前搭訕。
“不用了,我能行。麻煩師兄讓讓。”
向南歌從人群人擠出一條路。
文添昏睡得香甜,頭歪在向南歌挺拔柔軟的香肩上,一動不動。
粗布青衫已經(jīng)破破爛爛,有些發(fā)燙的胸膛,
“便宜你小子了?!毕蚰细枰宦烽L行。
一路上看到的人越來越多,文添在文修院的敵人,也越來越多。
讓煉丹學院的丹女背著,招搖撞市,一般人就算有這本事,也不敢這么堂而皇之不是。
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齒,很多人都在詛咒文添,盼望他無福消受美人恩。
向南歌穿過文修院外圍的竹林,深一腳淺一腳地邁著步子。
問了好些人,走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這藏在曲徑通幽處的文修院。
門口并無人守衛(wèi),向南歌猶豫了一瞬,然后堂而皇之地長驅(qū)直入。
“喂,有人嗎?”向南歌把文添輕輕放在院里搖搖晃晃的藤條老椅上,四處喊道。
空無一人,只有微風拂過,竹葉相互拍打的窸窸聲。
“都不怕來賊嗎?”向南歌四下打量,“不過,似乎,確實,沒什么可以投的。”
向南歌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還是來了這文修院,才明白家徒四壁具體是個什么意思。
“要不,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向南歌小聲嘀咕,又輕推了文添幾下,“那我走了?!?p> 向南歌自顧自指了指門外,“沒意見是吧?那我走了?!?p> 就在向南歌即將走出門外的時候,和一個提著雞的胖老頭撞了正著。
墨染看到向南歌,頓時手足無措。
快一百多年了,文修院沒來過女修了!
“這位女施主,啊不對,弟子,也不是......學生,對了,是學生?!蹦臼肿銦o措,實在是太久沒有見過女修了,都忘記怎么稱呼了。
剛抓的野雞突然掙脫,咯咯咯跑遠。
墨染也顧不上去抓午飯的食材,一顆年邁的心臟怦怦直跳,“來文修院,是找文添吧?!?p> 向南歌撩了下被風吹到嘴邊的散發(fā),點了點頭,“戰(zhàn)爭與筑器學院那邊,辦了個比賽,文添參加了,和對手兩敗俱傷,昏迷了。我就把他送回來了?!?p> 向南歌有那么一丟丟的不適,實在是眼前這不知是師兄還是長老的男修,目光實在有些黏人。
倒不是很猥瑣,但是那眼神充滿了好奇。
就像是,從未見過女修。
“長老,您不去看看文添?”向南歌決定把輩分大了叫。
“沒事兒,這不還喘著氣兒呢?”墨染隨意一看,并不是很在意文添死活,“師弟牛著呢,只要不是長老出手,死不了?!?p> 向南歌有些小小的意外,看來這文修院,對這文添相當自信啊。
“要不,留下吃口便飯,我手藝還不錯?!倍嗌倌炅?,墨染好久沒有這般心里沒底的感覺了,“誒,我雞呢?”
墨染看那紅腹錦雞馬上就要跑得沒煙兒,趕忙出手擒拿。
“師門那里還有事,就不麻煩了?!毕蚰细璩弥痉稚竦目諜n,趕忙找了個理由離開。
墨染不費吹灰之力抓到錦雞,正要和向南歌炫耀,卻發(fā)現(xiàn)眼前早沒了人影。
“得,還是給人家姑娘嚇跑了,都沒來得及問名字。”墨染搖搖頭,有些惋惜,有些悵然若失。
“真不害臊,一把年紀了,還和人家小年輕搭訕?!蹦咀猿暗?,“韓師兄,仲師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p> 墨染把雞隨手一扔,關(guān)好院子里的門,才顧得上去看看師弟的狀況。
“霍?!蹦緦⑽奶砣砩舷驴戳藗€遍。
雖然傷口已經(jīng)被向南歌用丹藥和藥膏止住,血污也被用心地擦拭干凈,但那腹部被錘得烏青發(fā)紫的皮膚,和那折斷后被復位的骨頭,顯示著這一戰(zhàn)的慘烈。
墨染一邊內(nèi)部通訊聯(lián)絡(luò)著韓非和仲白,一邊開始有些愧疚,剛剛好像是,有點見色眼開,忘恩負師弟。
半柱香的時間不到,韓非就帶著仲白匆匆抵達。
“出了什么事兒???”韓非晉升四品以后,無論是精氣神兒還有氣勢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說話也中氣十足。
“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一千只奔雷犀踩踏過,這傷得也太重了?!蹦疽婍n非和仲白終于來到,也算是終于有了主心骨,一口氣松了下來。
“什么比賽?能把人傷得如此之重?”韓非看著目光有些躲閃的墨染,追問道。
“不知道。”墨染回道。
“那是何人所傷?”仲白看那拳腳印痕,都是普通法門,也并無什么特點。
“也不清楚?!蹦绢^上還是冒汗。
“誰送來的總知道吧,我去找他了解了解情況!”韓非大手一揮,決定自己親手去問。
“還沒來得及問人家芳名?!蹦镜念^徹底低了下來。
“芳名?女修送來的?”仲白一下子抓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
這光武學院,有女修的學院,還真不多,其中和文修院交集頗多的,也就煉丹與筑器學院一家。
“應該是蘇長老的門生?!敝侔讓χn非吹著耳邊風,“還有,我或許大概,知道為什么會傷這么重了?!?p> “哦,說說看?”韓非有些意外,就憑借眼前這十分有限的條件,你還能看出更多更深層的信息?
“他之所以傷這么重,是因為一門功法?!敝侔祖告傅纴恚啊缎と??!?p> 韓非一怔,“是那個,先傷己,再傷人的玄冥拳?仲白你也是,教他這東西干啥?”
仲白攤手,“師弟為了你,要進金仙遺跡??偛荒軟]幾門傍身的法門?當時也是念在師弟體質(zhì)特殊,恢復能力極強,才傳他這法門的。”
“這么說,也怪不得他人?”韓非算是聽明白了,師弟身上一半以上的傷勢,很可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仲白點頭。
“罷了,看來有高人幫文添調(diào)理過身體,至少,每個骨頭啊,內(nèi)臟啊,都在原本的位置上?!表n非“穩(wěn)”字真意覆蓋文添。
文添斷骨續(xù)接,傷勢恢復的速度,快上了幾分。
“你這真意,還有這妙用!”墨染看得雙眼放光,仿佛嗅到了極大的商機。
這可是精純的治愈之力,比什么可能會有后遺癥啊,潛在危害的丹藥,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現(xiàn)在光武學院已經(jīng)知曉的能治療的修士,也沒有一手之數(shù)!
“把師弟帶到我房間吧,我要持續(xù)不簡單地為他療傷。”韓非剛剛晉級,對真意把握遠不到純熟地步,不到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有些頭昏腦漲。還是支撐著走進房間。
“好。”仲白抱起文添,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