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對待神侍的策略并不溫柔。
倒不如說,因為泥人這一獨特天賦神通的原因,神侍本身就等同于泥人,是和泥人一樣的消耗品,亦或者是使用泥人時所需要的微不足道的代價。
聯(lián)合災(zāi)河流域文明的策略每年需要消耗三十多個神侍,遇見特殊情況還會更多。
大周國對此也并不感到可惜,在他們境內(nèi)就還一直在供養(yǎng)、消耗著上百名神侍。這些神侍都來自各種各樣的渠道,有被遺棄的孤兒,也有只求能面見土地神一眼的名家小姐。
對于那些死去的神侍,大周國的待遇是非常好的,各種死后補貼都做的很到位,哪怕神侍有可能并不需要。
畢竟人都死了。
這種做法也是為了保證還活著的神侍的心態(tài),不讓她們崩潰太快。盡管如此,對于一些叛逃的、拒絕執(zhí)行命令,或者命令執(zhí)行的不完全的神侍,大周國內(nèi)有一套完整的刑罰。
在大周國內(nèi)還有一座奇觀,是用來審訊、折磨犯人的監(jiān)獄,其中可記錄的酷刑多達(dá)上千種,據(jù)說無法記錄的還有更多。
畢竟一些特殊技巧是很難用書寫描述的,只能讓老師傅手把手教。
叛逃神侍的最終路途就是那個監(jiān)獄。
但這些林千巧都沒有說,她只是默默地應(yīng)了下來。
除了獲得平起的許可之外,林千巧還得跟土地神溝通,畢竟這是一件有可能向大周國暴露營地坐標(biāo)的事情,土地神必須知道。
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林千巧在夜里起身,跪坐在土地廟正廳前。
“土地神大人,請您聆聽我的祈禱?!?p> 這大半夜的!
頗有起床氣的平起一下子從樹干上跳起來,意識轉(zhuǎn)移到土地廟中,形成模糊的人形。
“有事?”
“我有辦法救助那些被困在風(fēng)雪中的人,將物資運送過去。但是,這樣一來會暴露我們的位置。還有…我也會被大周國發(fā)現(xiàn)?!绷智珊啙嵉貐R報道。
平起見她這幅神情,頓時了然,“你不想回大周?”
“嗯?!?p> “那便不回就是了?!逼狡疠p笑一聲,他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p> 林千巧的心情頓時歡喜起來,卻又忽然為難地說道:“可大周國的規(guī)矩是這樣的。”
平起端正了坐姿,人形逐漸匯聚,面容頗具神性。
“規(guī)矩是人的定的,而我是神,神不需要守規(guī)矩?!?p> 說罷,祂便立刻隱去了。
平起從樹上跳下來,打著哈欠。
他前往附近白羊羊與熊氏的屋子,徑直走了進去,查看兩人的身體狀況。
是的,在第一營地內(nèi)生病的三人之中,有從野外歸來的白羊羊、池香,還有一個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人,熊氏。
那般的體格,卻在寒冷的冬天忽然倒下。
平起還以為她永遠(yuǎn)不會生病呢,結(jié)果也只是像個普通人一樣,休息不好又受了冷風(fēng),便只能癱倒在床上,與病魔做斗爭。
幸虧如今營地內(nèi)的衛(wèi)生狀況和醫(yī)療手段都小有一定成果,否則這幾人能不能再站起來都兩說。
“燒已經(jīng)退了。”
平起俯身挨個試了試他們的體溫,隨即又倒了兩杯熱水,往篝火內(nèi)添了些柴。
“族長——”熊氏悠悠轉(zhuǎn)醒,“我想吃蜂蜜~”
“你今天快喝了五升的蜂蜜茶了,要不是看你還在流鼻涕,我都懷疑你是在裝病?!?p> 平起氣惱地取來一個小瓶子,“來,正好你也讓我再取點鼻涕液。”
生病時候的人是和小孩子沒什么區(qū)別的,尤其是當(dāng)能隨時照顧他的人一直陪在身邊的時候,人就會變得更加脆弱,就像是小孩子吵著要吃糖一樣要這要那。
在被取完鼻涕之后,熊氏好奇地看著平起手中的小瓶子。
“族長,你手里的那個瓶子好漂亮。”
“這個啊,這是玻璃?!?p> 平起晃蕩了一下他手中的試劑,“今天剛燒出來的,回頭再想辦法改造一下,就能當(dāng)寶石賣了?!?p> 他將試劑伸遠(yuǎn),熊氏的目光也跟著移動,將試劑拉進,熊氏則期待地伸出手。
平起從懷里掏出一塊小小的玻璃寶石,放在她手心。
“這是我做的試驗品,你喜歡便拿著吧,記得這玩意不能放嘴里啊,生病了也別亂吃東西?!?p> 他又忙活了半晌,這才走出屋子。
剛巧,碰上了第一縷黎明。
微光沖破風(fēng)雪,照在林千巧的發(fā)梢上,她剛剛燒了熱水,想要洗漱一下面部。
“看什么看,泥人!你可沒辦法洗臉!”
“無所謂,反正你等會兒從暴風(fēng)雪里回來之后只會比我更臟?!?p> 平起不屑于和對方爭論,他這幅身體本來就用不著清潔,臟了就再拍一層泥土遮住。
而且,由于身體脆弱的原因,他的身體部件更新?lián)Q代的速度或許比臟的速度快得多。
“說起來,昨天落地的時候好像撞到腳趾了?!?p> 平起脫下鞋,露出扁平的足,還有彎折的小腿,“你幫我再修一下吧。”
“這看起來怎么也不像是撞到腳趾這么簡單吧?。 ?p> 林千巧嚇得差點連洗臉?biāo)紳姷袅?,她急匆匆洗漱完,將剩下的熱水端過來,用泥土為對方重新修補。
冬天的泥土是十分冰寒的,她卻將其抓在手心不停揉搓,直到泥土變得有溫度。
“我做的泥人明明一直都很堅固的,在土地神的庇護下,應(yīng)該跟正常人的身體強度差不多才對,你是怎么做到天天都能傷成這樣的??!”
“是,是,辛苦你了?!逼狡馃o所謂地答復(fù)道。
林千巧坐下去,將他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身上,“你要這樣,我走了之后該怎么辦啊,總不能讓土地神大人來吧。還是得注意才行,不然要不了三天,你可就變成一堆爛泥了!爛泥你懂嗎!你就是爛泥呀!”
“怎么說著說著還罵起來了,又想斗嘴了是吧?!?p> 平起看著她,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塊玻璃,“這個也給你一份,等大周商隊來了之后幫我推銷一下?!?p> “你送我這個做什么,我到時候要跟商隊一起走的!”林千巧收下玻璃,揣進懷里。
明明昨天夜里已經(jīng)和土地神說了她想要留下來的事,但林千巧還沒和平起說,她有了些小心思,想要讓對方說出主動挽留她的話。
就像是,“我沒有你不行的,你留下來吧”這樣的話!
“那你就別走了。”平起冷哼一聲,“拿了我的寶石還想跑是吧,你還有一條命壓在我這里呢,給我在這里把你的剩余價值全部榨干,否則誰來了都別想領(lǐng)你走?!?p> “大周國的規(guī)定,逃離的神侍是一定要回去的!”林千巧仰著臉,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
平起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去他的規(guī)定,規(guī)定是人定的。”
“你又不是神,你不怕那些規(guī)定嗎?”林千巧疑惑地問道。
“這和是人還是神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會遵循多少規(guī)定,取決于你自己?!?p> 平起搖搖頭,“人類所制定的規(guī)矩,大部分都是為了維護利益與秩序而存在的。但當(dāng)我們個人的利益與規(guī)矩產(chǎn)生沖突時,是選擇保護自己的利益還是遵守他人的規(guī)矩,這就要取決于個人了。當(dāng)我不懼怕制定規(guī)矩的人的力量時,他所制定的規(guī)矩對我來說就是一張廢紙。”
“別被其他人整天所念叨的規(guī)矩規(guī)矩什么的嚇到了,用思想來武裝自己的意志,用力量去維護自己的利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是在為了保護自己,不傷害他人,那么,那些打著所謂‘規(guī)矩’、‘道理’、‘天意’、‘命運’之類亂七八糟的旗號來制止你的家伙,都不過是弄虛作假的紙老虎罷了?!?p> 平起直視她的目光,笑著說道:“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