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采礦石的時候,當遇到執(zhí)行火力采掘法完畢后還頑固不化的家伙時,領民們就會采用楔劈采石法,即用錘子將楔子敲進礦石的裂縫中,迫使礦石碎裂。
此時的礦場已經(jīng)變成了礦坑,他們已經(jīng)將這里挖下去了很大一部分,礦石越來越少,這個裸露的小型礦場就要耗盡了。
白羊羊卷起一片軟樹皮,做喇叭狀。
“各位,忙完今天就可以休息了,明天開始之后會越來越冷,我們的工作會轉變?yōu)樵跔I地里燒礦、切石,麻煩大家了!”
深冬將近,即使是平起也逐漸難以全天掌控氣候,調節(jié)溫度。
他將之前所收到的信仰全部投入了進去,只為了真正的寒冬到來前不會發(fā)生凍死的情況,現(xiàn)如今礦物儲備已經(jīng)接近完成,第二營地也制造好了一定數(shù)量的房屋,他總算可以稍作休息了。
平起近日神色中的疲憊,白羊羊看在眼里,為了能讓對方少花些心思,他也主動承擔起了更多職責。
不光是生產(chǎn)隊伍的任務管理,就連對捕魚隊伍的監(jiān)管也被他一同扛起。
白羊羊因此也變得很疲憊,他努力不讓疲憊占據(jù)高地,在春日到來之前,必須有人扛起風雪。
在上午,白羊羊不停協(xié)調著礦場內(nèi)出現(xiàn)的各項事物,到了中午,他則需要組織工人進行搬運,如今已經(jīng)研發(fā)出了基礎的單輪推車,哪怕只是在輪子上加了個木板,也能讓工作效率更加快捷一些。
與運送礦物的工人一同回到營地的白羊羊開始檢查捕魚隊伍的制革情況,針對他們的勞動成果給出自己的意見。
忍著不停向鼻腔內(nèi)鉆去的巨大異味,白羊羊直至下午才完成了檢查。
他前往溪邊用肥皂洗手,幾近結冰的流水將他的雙臂凍得通紅。
“得快點才行,工作要做不完了。”
領地內(nèi)開始下起雪來,寒風也悄悄刮起,如刀刃般割在尚且濕潤的手臂上,令白羊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迅速擦干身體,舉起火把便向礦場趕去。
路上草木枯萎,山石冰冷,泥土也凍結成硬塊,不論是森林、草原,皆是銀裝素裹,四處見不到生機,只有那帶不來溫暖的陽光還在天空照耀。
恍惚間,白羊羊感到耳邊似乎有人在催促他。
快些,在快些,真正的寒冬即將到來,那是一場無法抵御的致命寒流,巨大的暴風雪會淹沒一切。
白羊羊全速到達了礦場,開始有序組織工人撤退。
他們收拾工具,拆解帳篷,帶走零碎的礦石,而白羊羊則落在最后,他要清點人數(shù),確保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被落下。
“怎么還差一個人?”
先行部隊已經(jīng)早早出發(fā)了,最后一批也成功撤離,風雪越來越大,開始阻擋視野。
白羊羊再次比對了一下手中統(tǒng)計出的人數(shù),發(fā)現(xiàn)確實少了這么一個人,他毅然決然地回過頭,向礦坑內(nèi)走去。
“有人嗎!”
“還有人留在這里嗎!”
叮,叮,?!?p> 白羊羊敏銳地聽到了開鑿巖石的聲音,他循聲趕去,只見一位叫做池香的領民還在其中忙碌著。
“你還在做什么,我們要撤退了!”
“這里還有一塊很大的礦石,很大很好的一塊!”
池香回復道,“你先回去吧,我?guī)ё哌@一塊就回來,這塊礦石一定能做出最好的東西,你們一定會喜歡的?!?p> “我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白羊羊上前抓住她的衣服。
池香猶豫了些許,戀戀不舍地看著那塊即將被取出的礦石。
“好吧,或許我們可以下次再來拿它?!?p> 她開始收拾工具,并和白羊羊一起向礦坑上爬去。
礦坑變得很滑,或許是由于他們曾在這里大量使用水的原因,這些水分有一些已經(jīng)結冰,凝固在上面。
池香想了想,隨即將白羊羊高高舉起,“你先上去?!?p> 白羊羊很順利地回到地面,他找來一根繩子,一頭系在樹上,另一頭則扔進礦坑里。
“該你了,快些上來?!?p> 白羊羊站在礦坑邊等待著,伸手將她拉上來,只見池香還沒來得及道謝,面色卻忽然一變。
池香一把將白羊羊推開,下一刻,只聽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在礦坑邊緣的一部分地面竟然崩碎開來,大量的泥土與石塊順著坡道滑下去。
池香錯失了第一時間躲避的機會,也跟著一同滾落,許多石塊砸在她的身上。
“啊——,我的腳,我的…??!”
一塊落石緊跟著砸到了正在哀嚎的池香頭上,使她立刻昏死了過去。
或許這次是真的要死了。
池香是被平起從水中救出來的,實際上那時候她并不想被救,只是被蠻橫地施加了善意,因此得以茍活。在那之后,池香原本以為自己要重新過上豬狗不如的生活,淪為他人的玩物。
可是,卻有人為她帶來了新生。
“看你吃的這么香,就叫池香吧?!痹诔叵愕幕貞浿校狡鹱谒纳磉叄冻隽饲八匆姷臏睾托θ?。
從那一刻開始,池香就決定要全力活著。
這個領地內(nèi)不需要用身體滿足他人的玩物,只需要用身體掙得價值的工具。因此池香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工具,她吃住在礦場邊,日夜敲打那頑固的巖石。
也正是因為這份想要全力工作的期望,讓她沒能聽見同伴的招呼聲,被落在礦場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池香用盡全力推開了回來救她的白羊羊,看著對方錯愕的眼神,她也不禁感到些許滿足。
原來將自己的善意,自私且蠻橫地施加在他人身上,是件如此令人滿足的事情。
“腳,斷了…頭也在流血,就這樣死去,或許也挺不錯的……吧?”
池香睜開眼,發(fā)現(xiàn)她正躺在一面木板上,在她的前方,白羊羊正拼命拖著木板在風雪中前進,“你醒了?沒事,我已經(jīng)為你敷了藥,放心,只要回到營地就沒事了。”
她不知道白羊羊是怎么將她救出來的,只是白羊羊現(xiàn)在也渾身掛滿了傷口,看起來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風雪也遮蔽住了人的視野,他們孤獨地前行著,不知會到達何方。
白羊羊迷路了。
他看著周圍稍顯陌生的景象,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
池香想要說些什么,欲言又止。
“生點火吧,我有些冷。”
“不,我們都在流血,現(xiàn)在不能停下?!?p> 白羊羊環(huán)顧四周,找到附近的一處木樁,認真辨認著南北,重新確認了方向。
“不必放棄,直到到達終點之前,我都還能繼續(xù)前進!”
他繼續(xù)拖拽著池香前行,偶爾出聲向池香詢問個兩三句,確保雙方都還能保持清醒。
不知何時,池香沒有再回復他了。
在這白色的夜里,四周的一切都是寂靜的,只留下呼嘯的寒風,在耳邊訴說著它的荒涼。
白羊羊艱難地抬起頭,他的視線已經(jīng)變得模糊。
可是,即使再模糊的視野,也足夠看見遠方的異象。在某條不可視的界限之后,一切風雪都悄然停歇,落在生與死的分割線上。
分割線起身向他們走來。
平起舉著火把,輕笑著到達白羊羊的身前,他的眼中難掩疲憊,身形卻依舊挺拔。致命的暴風雪在他身邊停下了,在他的周圍只剩下柔和的涼風。
“你做的很棒,現(xiàn)在,好好休息吧。”
白羊羊回以笑容,輕輕地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