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來當(dāng)侯爵……”
貝奈斯沉默了，有了維恩的解釋，她倒是很快就意識到了維恩要做的事情意味著什么。
“但，這太冒險了……”
她本能地想要勸阻維恩，但是支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后只能機械地重復(fù)道，“太冒險了?！?p> “的確，但是完全值得，我們也沒有別的路走?！?p> 維恩點了點頭，“原本這次生意就是為了償還老爹的債務(wù)，現(xiàn)在貨物全都毀了，我們的債務(wù)又要翻一倍，宿命商會不會放過我的。”
說著維恩嘆了口氣，“到那時你是教會的圣武士自然沒問題，但我和莉莉估計就要被他們拉去當(dāng)奴隸抵債了?！?p> 像老羅莎蒙德男爵這樣的軍功貴族并非世襲罔替，維恩只能繼承一個從男爵，而沒有自己資產(chǎn)的低等貴族在債務(wù)問題太過嚴(yán)重的時候，是可以被剝奪貴族身份貶為普通人或者奴隸的。
而火焰教會在避難所如日中天，貝奈斯自己又沒有負債，宿命商會拿她沒辦法。但如果她放任維恩假冒侯爵的事情被坐實，百分之百是會被火焰教會除名然后處死的。
“不要，莉莉不要你去做奴隸……”
聽到維恩的話，莉莉的眼圈一下子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拉著維恩的衣襟不肯放手。
但即便如此，她也完全沒提自己要做奴隸的事情，而只為維恩的未來擔(dān)心。
“當(dāng)然，我沒資格要求你為我冒險，畢竟你欠的是老頭子的人情又不是我的，所以你現(xiàn)在想退出我完全能理解。只不過想要回到王都，你起碼得等幾個月，直到那群異化者散去為止。”
維恩安撫地摸了摸莉莉的頭，隨后鄭重地對女騎士行了一禮：“如果你真的想要退出，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p> 說著他把莉莉推進貝奈斯的懷里，“老爹走的太突然了，什么事情都沒和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和我有沒有關(guān)系。不過就算她不是老爹生的，我也希望你能至少把她贖出去?！?p> “真要到了那時候，您自己都保不住了，還想把這孩子洗清嗎？”
貝奈斯的聲音有些干澀，“這又是何苦呢。”
“人們都覺得我像羅莎蒙德男爵，因為在很多時候，尤其是在面臨各種選擇的時候，我們都會選擇自己的利益，是天生的商人。”
維恩嘆了口氣道：“但是我知道，實際上世界上的人分兩種，第一種人看不得別人過的比自己好，第二種人看不得自己過的比別人壞?！?p> “我是后一種，而老爹是前一種。”
“少爺，您……”
女騎士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所以我想再拼一把，不想背著老爹留下的債務(wù)過日子。”
維恩說著掏出手帕給莉莉擦了擦眼淚，瞥了一眼貝奈斯道：“那你呢，你還想繼續(xù)跟在我身邊嗎？”
長久的沉默，貝奈斯避開了維恩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在火光中低垂著，少見地露出了彷徨的神色。
實際上，此時維恩的心里也在打鼓，他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完全沒有手段約束貝奈斯，這名圣武士是在戰(zhàn)場上被自己老爹撿回來的，現(xiàn)在能跟著自己這個負債累累的落魄貴族還債就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剛才和女圣武士說的話并不完全是感情牌，維恩是真的認為女圣武士可能拋下他，所以才急著把莉莉托付出去。
如果維恩現(xiàn)在還能釋放一個操縱人類，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對這個一貫忠誠的女騎士使用來換取她的支持，盡管這個想法讓維恩自己都覺得下作。
懷里莉莉身體的顫抖逐漸平息，維恩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到了貝奈斯如釋重負的神情，好像剛剛做了平生最重要的決斷。
“那么，你的選擇是？”
維恩努力保持自己的聲音平靜，“不管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你都不必有負罪感?！?p> “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想的很清楚。”
貝奈斯說著向維恩單膝跪下，恭順地將頭低了下去。
“或許我之前一直都只向您的父親宣誓效忠過讓您產(chǎn)生了憂慮，但是您大可放心?！?p> 擔(dān)心隔墻有耳，貝奈斯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盡管您可能不知道，但在老男爵去世之前，他給了我最后一道命令。”
女騎士抬起頭來，模仿著老男爵的語氣說道：
“‘如果我的兒子想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那么等到他二十歲可以獨當(dāng)一面之后，你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但如果他突然腦子發(fā)熱說了什么瘋話，我希望你和他一起瘋一次?！?p> “這是什么意思……”
維恩感覺自己的嘴里有些發(fā)干，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我只是希望讓您知道，即使是像您父親那樣的老滑頭，曾經(jīng)也是和您一樣的第二種人?！?p> 貝奈斯輕聲說道，她伸出寬大的手掌握住了維恩的手，把它放在佩劍的劍柄上。
“我將效忠于您，就像效忠您的父親一樣。無論你做出了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永遠是您的劍和盾?！?p> “貝奈斯……”
維恩的眼睛也有些發(fā)酸，女圣武士手心傳來的熱量催促著他盡快說點什么，“我沒什么可以拿來感謝你的……”
“不需要感謝，維恩少爺。”
貝奈斯微微一笑，“現(xiàn)在，只需要接受我的效忠就好?！?p> 維恩不再猶豫，拿起帶鞘的佩劍在貝奈斯的肩膀上輕輕敲了三下。
“我，維恩·羅莎蒙德，以我世襲的權(quán)利接受你的效忠?！?p> “不，少爺，不是維恩·羅莎蒙德，而是維恩·塞尼斯特，既然要假冒侯爵，您就該盡快進入角色了。”
貝奈斯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甲，不放心地提醒了維恩一句。
“放心，這件事關(guān)系到我們的命運?！本S恩安撫道，“今天晚上我要仔細研究一下侯爵大人的日記，我還需要對這位貴族有更深入的了解，你能幫我放哨嗎？”
貝奈斯點了點頭，拉開了車門，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答道：
“遵命，侯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