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炎熱,離日藏中伏,熱死老黃牛。三伏酷暑,昭安城火熱得像座蒸籠,大街上的石板也被曬得滾燙滾燙,人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而石峰卻不知發(fā)那門子神經(jīng),帶著金華和譚松兩人頂著烈日出了警局大門朝西城而去。
走在大街上,三人曬得像蝦子,汗珠子滴溜滴溜地滿頭滿頭滾落,像抽水機似的,不一會兒,三人便被汗?jié)竦脺喩硭芰艿?,而且還像狗一樣張著個大嘴巴哈哧哈哧地喘著粗氣,只差沒有把舌頭伸出來。來到小西門吉星路口,他們停了下了。
石峰蹲下低頭仔細(xì)瞧著,還拿出了雞蛋,瞧他神態(tài)像是要在石板上攤雞蛋餅吃。他一邊瞅著一邊伸手指了指,吩咐道:“小金子,拿紙將石板擦擦…你多使點勁呀,別幾天沒吃飯一樣,難道你擦屁股也這樣嗎?我說呢,你身上怎么老有股怪味。”
金華被氣得直翻白眼,臉紅脖子粗的,恨不得起身和他干一架,但他又不敢拿石峰怎么樣,又揍不過他,只有默不作聲小心翼翼地干著活兒。石峰沒有搭理,繼續(xù)招呼道:“小松子,鏟子呢?速度拿來!磨磨蹭蹭跟個娘們兒似的,比小腳女人還慢,一會兒吃的時候肯定跟猴子似的吃得比誰都快?!?p> 一番擺弄后,石峰開始砸雞蛋。他將砸開的雞蛋倒入碗中,撮一撮鹽撒去,然后拿著筷子使勁地攪拌,一邊攪一邊一本正經(jīng)道:“蛋清與蛋黃一定要攪勻,否則受熱不均,攤出的雞蛋餅不鮮嫩,口感差……”
金華和譚松兩人蹲在一旁,一邊瞧著一邊傻呵呵地輪流著替石峰擦著汗水扇著扇子。攪勻后,石峰開始在石板上涂油,一邊涂一邊笑著招呼道:“小金子,小松子,瞧好咯,油要涂勻,再預(yù)熱一分鐘,而且時間一定要掐得死死的,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油沒熱透,晚了油就干了?!?p> 不一會兒,石峰將雞蛋徐徐倒向石板,霎時,一縷縷熱氣裊裊升起,還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接著,他用鏟子徐徐刮著,刮勻后再用鏟子將雞蛋餅掀起翻個個兒。經(jīng)過幾番搗騰,幾分鐘后一張薄薄的雞蛋餅終于成了。石峰拿鏟子鏟起卷成一團拿在手中。聞著香味,金華和譚松兩人都死死地盯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喉結(jié)碌碌地滾動著,還吧唧吧唧地吞著口水,石峰像是沒有瞧見,自顧自地撕下一塊塞入口中夸張地嚼著……
吞了把口水后,金華朝譚松使了個眼神,趁石峰沒注意,嗷嗚!兩人像餓狼一樣猛撲了過去。瞬間三人撕扯成一團了。一番折騰后,沒有人占到便宜,也沒有人吃虧,一張雞蛋餅被他們?nèi)齻€瓜分著瞬間吃完。
石峰抹了抹嘴巴準(zhǔn)備離去。太陽好像在燃燒,熱得實在受不了,再呆下去怕是要烤成干尸了。然而,他剛一抬頭便愣了……
陸昭兒和杜娟正款款朝他們走來。兩人撐著一把花傘,穿著無袖旗袍,一個綠色,一個黃色,鮮艷得像并蒂花兒。旗袍很合體,兩人凸是凸凹是凹,亭亭玉頸,蠻蠻細(xì)腰,一個綠風(fēng)扶搖,一個暗香浮動。望著她倆,三個男人頓時傻得吧嗒吧嗒直流口水,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兩個女人一見不高興了。陸昭兒白了石峰一眼,一臉的嫌棄,嘟噥道:“怎么啦,沒見過美女?哼!色迷迷的,一副個流氓相?!?p> 杜娟的嘴巴向來毒得厲害。她瞪了石峰一眼,沉下臉嗔怒道:“看看看,眼睛都閃瞎了吧。瞎了的話,去南正街?jǐn)[個攤兒混吃騙喝算了,省得再來禍禍清妹?!?p> 石峰頓時一臉受傷的樣子,委屈道:“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說著,忽然嬉皮笑臉地握住陸昭兒:“清妹,我想流氓一下你行不?你這么漂亮,我還以為誰送了張年畫兒過來了。”
杜娟一巴掌拍開石峰的手,冷哼道:“你當(dāng)我不存在嗎?哼,有我在你想都別想。”
陸昭兒假裝十分氣憤的樣子,一手挽著杜娟,回頭瞋了石峰一眼,另一只手握緊粉拳揚了揚,說:“哼,流氓一下…不行!娟姐在,你敢……”
石峰似乎受到了鼓舞,眉頭一揚,上前一把拽住陸昭兒拉著便跑,邊跑邊笑著說:“我管你什么娟姐,她算老幾呀!你是我的,我今天就流氓了?!?p> 金華不滿了,他高聲嚷道:“瘋子,你重色輕友,你不地道,我們要和你絕交?!?p> 譚松更是咬牙切齒,忿忿罵道;“你個死瘋子,說好了今天我們哥仨一起頂烈日戰(zhàn)酷暑,死都死一塊,甜言蜜語地騙我們上街了,一見到美女就原形畢露,一點也不仗義。不行,這頓暴曬我們不能白挨,你必須得賠償!”
石峰似乎刺激到了杜娟。她頓時惱羞成怒地指著石峰跳起來怒罵道:“好你個死瘋子賊瘋子,我要剁了你!”緊接著,她一跺腳便張牙舞爪地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繼續(xù)罵道:“你說我算老幾,我告訴你,今個兒我是你老娘!你個欠收拾的,千萬別讓老娘我追上。哼,今個兒老娘我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你……”
穿著旗袍,手里又撐著把傘,杜娟再怎么跑也跑不開步,有好幾次還差點被拌倒。見狀,金華和譚松兩人連忙隨著追了上去,一左一右地護著她。陸昭兒也是旗袍,根本就放不開步子跑,緊趕慢跑了一陣后停了下來,熱得香汗淋漓,累得彎著腰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擺擺手上氣不接下氣道:“峰哥,不跑了,我實在跑不動了。”
石峰扶著她,道:“好,不跑就不跑,馬上到寶吉寺了,我們?nèi)ツ莾?。寶吉寺幽靜陰涼,是個好去處。”
不一會兒,五人陸續(xù)到了寶吉寺。進山門的時候,石峰看見三個警察站在那兒把守著,而且都是行動隊的,心下便揣測,不知道劉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但他沒有作聲,而是牽著陸昭兒朝著大殿走去。杜娟他們幾個也隨后跟了上去。把守山門的三個警察見是石峰并沒有阻攔,只是朝他們不自然地笑了笑。然而,還未進大殿,石峰便聽到了劉黑的聲音。
“死婆子,你窩藏地下黨,不抓你抓誰?來人吶,給我綁起來,押回去我要好好審審,指不定還能挖出幾個地下黨來?!?p>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p> 這是慧悟師太的聲音,接著傳來一陣撕扯聲。石峰蹙了蹙眉頭,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陰沉。陸昭兒仰臉望著石峰。她很平靜,因為她知道石峰心里起了波瀾,還知道他見不得欺凌霸世,胡亂抓人。
正在這時,大殿里又傳來了激烈的打斗聲。自從上次無意沖突之后,石峰便瞧出慧悟師太一身功夫,但她畢竟是一階弱女子,雙手難敵四拳,更何況劉黑還有這么多條槍,慧悟師太肯定要吃虧了。石峰不再猶豫,松開陸昭兒立刻沖了進去。
大殿里,慧悟師太和幾個尼姑正在與陳斌他們幾個警察打斗,而且還占盡了上風(fēng)。沖進大殿后,石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旁觀。劉黑沒有注意到石峰的到來,見手下占不到便宜,根本制服不了慧悟師太,他立刻唰地一下拔出了盒子槍。
“死婆子,再反抗老子就斃了你!”說著,劉黑舉槍瞄準(zhǔn)了慧悟師太。見劉黑掏槍了,石峰眉頭一挑立刻喝道:“且慢!喲,猴副局長,你們這是干嘛呀,為何動這么大肝火?”
石峰突然出聲,把劉黑嚇了一跳,陳斌他們幾個聞聲也停住了打斗。劉黑狐疑地望著石峰,說:“瘋子,怎么那那都有你?這里是地下黨窩點,這個死地下黨婆子窩藏了地下黨特派員?!?p> 石峰心里一跳,難道伍枚真是地下黨特派員?怎么會呢?劉黑又是怎么偵知的?他將信將疑地望著劉黑,問道:“你說住在這里的那個漂亮女人是地下黨特派員?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找局座核實過嗎?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峰一連串的詰問讓劉黑十分尷尬,他囁嚅著想要說但又吞吞吐吐說不出口。因為,他明白一旦讓石峰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會鬧騰,防他可以,弄僵了會壞事。于是,他干咳了幾聲,佯裝鎮(zhèn)定地岔開話題:“那地下黨特派員去了路礦,在路礦十分囂張,依仗工人糾察隊大肆公開活動,目前我們的人還進不去,經(jīng)放虎歸山了,再要抓她幾乎沒有可能,只能抓這窩藏犯引她現(xiàn)身。”
石峰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抓慧悟師太肯定不是劉黑的主意,石峰了解劉黑。這主意也真夠蠢的,這不是在打草驚蛇嗎?石峰瞟了劉黑一眼,嘲諷道:“猴子,你們也真夠蠢的,好好的一副牌讓你打個稀爛,抓這尼姑婆子有個屁用。抓了她地下黨還會現(xiàn)身嗎?你們這是在打草驚蛇,成心不讓地下黨現(xiàn)身,一群笨蛋!”
陳斌聽了臉頓時唰地一下一個滿堂紅。他被石峰罵得耳熱心跳,因為這主意是他出的,但陳斌又死不認(rèn)錯,指著慧悟師太說:“抓她本來就沒有錯,她是窩藏犯,私通地下黨是死罪,應(yīng)該剮了她。既然制服不了那我就一槍崩了她。”說著,端起步槍瞄準(zhǔn)慧悟師太……
見狀,說時遲那時快,石峰嗖地一下飛了過去……
“砰”的一聲,子彈朝殿頂飛去,就在陳斌扣動扳機的一剎那,石峰一手托起了槍。
陳斌見一槍打飛,還想再開,他握著槍梗著脖子死死掙了幾下,脖子又紅又粗,額頭青筋暴起,但槍始終紋絲不動。他氣得不行,怒視著張口便罵:“瘋子,我草你媽個比,你想包庇地下黨……”
還未罵完,便聽到啪啪兩聲,石峰揮手兩記耳光扇了過去。陳斌連忙雙手捂臉,而槍則到了石峰手中,隨手一翻槍口便頂住了陳斌腦門,陳斌睖睜睖睜地望著石峰。
一聲槍響驚呆了所有人,劉黑的臉都黑了。他沒有想到陳斌居然敢開槍,而石峰則一連串的動作像放電影一樣,一下子便拿槍頂住了陳斌的腦門,還生生挨了兩道耳光。劉黑最是護短,他心里頓時一陣無名火起,忍不住翻臉道:“瘋子,你什么意思?想包庇地下黨嗎?來人,給我通通抓起來!”
霎時,十幾支槍齊刷刷地對準(zhǔn)了石峰和慧悟師太及一眾尼姑……
正在這時,金華和譚松突然從殿外飛奔而來,還沒等劉黑反應(yīng)過來,金華便死死勒住了劉黑的脖子,譚松的槍戳在了劉黑的腦門,道:“你們動動試試?否則,我就一槍爆了他的猴頭!”
劉黑被勒得臉都漲紅了,兩邊的太陽穴青筋暴起。石峰伸手撥開對準(zhǔn)他的槍管緩緩走了過去??拷?,他冷眼盯著劉黑,說:“猴子,不是我說你,總是記吃不記打,終于忍不住了,要跟我翻臉是不?”接著,回頭盯住陳斌,繼續(xù)說道:“陳斌,你以為除掉我便能干上稽查隊長。還嫩著呢!劉從德給了顆甜棗便不知天高地厚。狗屁!惹我也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陳斌被石峰罵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后干脆變成油綠綠的菜色。而并排站在大殿門口的陸昭兒與杜娟在冷冷看著殿內(nèi)這瞬間發(fā)生的驚險一幕……
“住手!”
大殿內(nèi),雙方仍在僵持。正在這時,忽然,從殿外傳來一聲斷喝。聲音剛落下,便見一男一女兩道身影邁進大殿。男的,約四十來歲,濃眉大眼,方頭大臉,身高一米八多。女的,二十多歲,瓜子臉,丹鳳眼,眉目清秀,皮膚白皙,身高約一米六左右,一個典型的南方女子。殿內(nèi)頓時一片寂靜,像死亡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圓瞪眼睛屏住呼吸愣怔怔地望著這突然憑空冒出的一男一女。
那女的望望石峰,又看看劉黑。她狐疑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一遍后才問道:“誰是劉黑?”
劉黑被金華緊緊勒住脖子,又被譚松死死戳住腦門,聽到提他的名字,他不能作聲,只能兩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見狀,那女的朝金華和譚松揮了揮手:“你們退后吧?!?p> 兩人沒有松手,他們望望石峰,直到石峰眨了眨眼后才收手退在一旁。剛一松開,劉黑便彎著腰急促地咳了起來……
咳過一陣后,呼吸似乎順暢了許多,劉黑才慢慢直起腰來把目光投向那女人。望了一會兒,他又使勁咳了一下,然后才啞著嗓子問道:“你們是誰?我就是劉黑,找我何事?”
那女的早就認(rèn)準(zhǔn)他了。她望著劉黑沒有吭聲,而是將一個公函袋遞了過去。伸手接過后,劉黑撕開袋子抽出公函展開看了看??赐?,他眉頭輕輕一挑,然后恍然道:“哦,原來是新局長到了,徐白明,徐局座?!闭f完,將目光投向那女人身后??吹絼⒑谕蛩驹谀桥松砗蟮哪腥耍⒓疵碱^舒展笑容滿面地說:“對,我就是徐白明,你們的新局長。”說著,指了指跟前的女人,繼續(xù)道:“這位是新到任的機要秘書寧倩,大家互相認(rèn)識一下。我們初來乍到,今天這個場合,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能說說嗎?看情形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口鍋里掄馬勺,有什么說不開的?我來了,真心希望大家精誠團結(jié),合作共事,共謀黨國大業(yè)?!?p> 新局長終于到了。石峰眉頭緊鎖,不想再呆下去了,似乎這兒的一切都已與己無關(guān)了,于是,朝金華和譚松兩人呶了呶嘴,然后蒙頭朝外頭走去,可沒走兩步便被徐白明叫住。
“你就是石峰吧,稽查隊隊長。在省府,處座說起過你,不錯!一身功夫,精明能干,就是嘴碎了點,因為這一點吃過不少虧了,是吧。你放心,在我這兒這都不是事。哈哈哈……”說完,他一聲爽朗大笑,聲音渾厚有力,震得大殿嗡嗡作響。
石峰一點也不驚訝,眨巴眨巴著眼睛,淡淡一笑,說:“唉,沒辦法,誰叫我長了張巧嘴兒呢。局座你放心,從今天起,在局里,局座說要圓的,不管它什么形狀,只要進了大門,我定會吧唧吧唧把它說圓來。局座說要扁的,管它什么方呀圓呀,那怕是金剛鉆我也都通通把它揍扁了?!?p> 哈哈哈……
又是一陣爽朗而渾厚的笑聲,接著,大殿里一陣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