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色澤柔和,瑩白的玉壁上赫然刻有一個“寧”字。
“沈郎君若是想行事方便,不如先接過我父親遞來的橄欖枝。”寧璇清取下腰間的玉佩,遞于他道,“你拿著這塊玉佩,遇到麻煩時,可以出示它。若有能幫到郎君的地方,我也會盡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p> “多謝。”沈暮頷首,接過她遞來的玉佩。
“我知曉你很愛尊夫人,但我父親那邊的意思,沈郎君心底應當是萬分清楚的,他若要拉你入陣營必定會用婚姻捆綁,會不擇手段地逼你娶我。”寧璇清說著,凄凄然一笑,“他向來只看中對他有利的東西,如今我的用處便是這般了?!?p> 沈暮道:“寧小姐應知我的態(tài)度?!?p> “逢場作戲而已,我不會乘人之危,叫沈郎君真的娶我,過后我也會親手寫信解釋這件事的?!睂庤蹇戳艘谎鄞巴猓届o地說,“而且這場叛亂也不會持續(xù)多久了,等不到那天的?!?p> 說畢,轉頭望著他,笑言:“莫非沈郎君沒有這個信心?”
“我不可能寫休書?!?p> “不用,”寧璇清笑了笑,“亂世誰還在乎這些繁文禮節(jié)?到時候事情一旦過去,你我便是半點干系都沒有了?!?p> 很多種結果他都有所預想,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她對寧世崔有如此恨意,恨到不惜大義滅親。
但是,國難面前,已經(jīng)不容許他瞻前顧后了。
賭注已下,絕無后路可退。
“既是如此,便只得委屈寧小姐了,”沈暮沉聲道,“在下也會盡全力保寧小姐周全?!?p> “多謝?!睂庤屙虚W過一絲慰然,起身作辭。
……
棋子落下的聲音,將沈暮從沉思中拉回。
“沈郎君,該你了?!?p> 寧世崔出聲喚他,面色有一絲不郁。
“抱歉,走神了。”沈暮視線落回棋盤,拈起一顆白子敲定一處。
寧世崔看了一眼局勢,表情不大好看,“也多虧沈郎君棋藝精湛,走神也能落一手好棋,這步走得甚妙?!?p> 黑白子交錯間,白子忽然由之前的收斂轉變成放矢,一步下來攻勢驟猛。
沈暮自然察覺到了寧世崔情緒上的不滿,心中好笑,但面上不顯,只道:“主君過譽,此一步乃是福至心靈,倒不想成了巧手,論棋藝自是不敢稱勝的?!?p> “謙遜好啊,不愧是我寧世崔看中的女婿,”寧世崔神色緩和了些許,又道,“我這幾日也特去挑了吉時,你與清兒的親事就定在下月初?!?p> 沈暮聞言眸光一沉,倏爾恢復如常。
“清兒近來可有去尋過沈郎君?”
寧世崔揉了揉額角,對現(xiàn)下的棋局已然興致缺缺。
“尋過幾次。”沈暮如實回答。
“看來這丫頭對你是真的很上心啊,”寧世崔笑了一聲,“沈郎君可莫辜負了小女。她自小便沒了娘,性子沉著乖順,也最是能忍,但若嫁去受你薄待,我定饒不了你?!?p>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自以為乖順的女兒,正亮出獠牙伺機而動。
這些日子,沈暮在應付寧世崔的同時,不斷與北方藩鎮(zhèn)聯(lián)系,必要時也會在寧璇清的掩護下,出面進行游說,并設法與柳氏父子聯(lián)絡。
柳朝也在墨宵昀的幫助下與沈府眾人匯合,她將沈暮活著的消息告知了沈父沈母,幾經(jīng)商討決定先暫為保密,以防萬一。
由于柳朝意外收到沈暮的來信,南下逃難的計劃便被擱置了下來。
他們一行人毅然決定在南北中心地界逗留,等待南方援軍的消息,好在第一時間與柳氏父子取得聯(lián)絡,并將消息傳達給沈暮。
她現(xiàn)在只能等,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
眼看快要入冬,細雪已先紛紛揚揚落了下來,覆了滿枝銀白。
隨著初雪一起到臨的還有一個好消息,柳氏父子率領二十萬援軍回城,得了御旨后向洛城行軍,千軍萬馬以磅礴之勢兵臨洛城。
十幾日以來,洛城在叛軍的猛烈攻勢下,已經(jīng)岌岌可危,潰敗只在一夕之際。
然則,寧世崔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一直靜觀其變的北方多數(shù)藩鎮(zhèn)竟突然反水,在一夜之間結盟,集聚了大量兵馬給他背后猛然來了那么一擊。
叛軍防備未及,遭其重創(chuàng)。好比那大意失荊州,叛軍也失去他們最好的屏障,戰(zhàn)局瞬間由主動變?yōu)榱吮粍印?p> 如今,洛城援軍已到,背腹受敵。
“怎么會這樣?!”寧世崔暴怒,掃落桌上的前線軍報折子。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一位番將黑著臉回道。
“這明擺著的事還用你說?”寧世崔氣急敗壞,惡狠狠地瞪了下屬一眼,“給我查,是誰在與北方藩鎮(zhèn)暗通曲款!我定饒不了他!”
“卑職有一猜想?!?p> 番將上前一步,眸底升起一抹寒意。
“說!”
番將眼中淬了毒,咬牙切齒道:“一定是那沈暮!那個該死的漢人!老子早看他不爽了,就知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此番也一定是他搞得鬼!主君我早說他不對勁了,起初您還不信,如今……”
“閉嘴!”
番將話還未說完,便被寧世崔盛怒之下堵了回去。
“沈、暮,好你個沈暮!枉我如此器重,還打算將女兒許配給他……我要將他碎尸萬段!”寧世崔咬碎一口鋼牙,拳頭緊攥,一聲令下,“來人,去把沈暮速速綁來,我要親自審他!”
一呼而應,十幾個士卒領命去抓那沈暮,一旁的番將顯然也是坐不住的主,也向寧世崔請命去擒人。
“主君,我也要去拿人!我要親手剁了這小子才能消解心頭之恨!”
番將撂下這么句話,就氣勢洶洶地去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腳步聲雜亂,一群人闖進沈暮的居所,沒有絲毫顧忌,“砰”的一聲破門而入。
番將已然拔刀而出,兇光畢露。
他跟過來,少不了要讓沈暮嘗嘗皮肉之苦,至于少了胳膊少了腿什么的,相信主君也不會在意的,畢竟這沈暮實在可恨。
此時的主君只怕他死得太輕快了,不夠解恨。
他早按捺不住想報那一辱之仇,要怪就怪他沈暮氣焰太囂張,不然他也會給他留個全尸的。
如今,是萬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