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睫羽撲閃,眸光瀲滟,那一聲“夫君”,清淺而撩人。
濕熱的水汽將二人包裹,多了幾分情動的迷醉。
沈暮嘴角噙著笑,任由自己的心跳作亂,他低低回了一聲,“阿朝?!?p> 隨著尾音的輕顫,帶著某種惑人的意味。
他動作自然地取下一旁的浴帕,走上前,為她撩起濕潤的長發(fā),輕柔擦拭起來。
“阿朝,可在生我的氣?!鄙蚰呵邈龊寐牭穆曇魝鱽?,隨著他的動作,一樣溫柔得溢出水來。
“沒有?!绷∝埶频氖娣夭[著眼,聲音軟軟的。
“今日一句話都未對我說,為夫可難受了許久?!鄙蚰何⑽⒏┥?,下巴輕蹭著柳朝的發(fā)頂,語氣帶了絲若有若無的委屈。
柳朝只覺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導(dǎo)入全身,耳尾竟不覺紅了。她從水中伸出手,指尖輕輕繞了繞他的墨發(fā),聲音含著抹懶意,“夫君別鬧,頭發(fā)還濕著呢?!?p> 沈暮哪里肯聽,吻了吻她的耳垂,尋到她的唇親了親。
柳朝不安分地動了動,碰撞濺起了些水聲,她輕吟了一聲,眼簾半寐,瞥見他要一路吻下去,忙抬手輕輕抵了抵他,不讓他往下去,連說話都有些不穩(wěn),“別親,好癢。”
“阿朝,已經(jīng)很久了?!鄙蚰郝犜挼仡D了頓,氣息掃過她的脖頸,語調(diào)有些難耐。
“我知道,”柳朝也難耐地笑笑,“待會兒水涼了。”
“好,我等你?!鄙蚰弘m是不舍,但更怕她受寒,拾起一旁不知何時掉落的浴帕,又重新擱回了原處,走出屏風(fēng)。
他知道,他不能待在里頭,不然柳朝水涼了都洗不完澡。
一陣陣水聲,縈繞耳畔,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卻徒生一股難隱的燥熱。
沈暮打開門,出去透了透氣。
回來時,柳朝已然洗好,叫下人在浴桶內(nèi)重新添上熱水,沈暮一進(jìn)門就被催促著去沐浴了。
完畢后,沈暮再次接手了為柳朝拭干頭發(fā)的活兒,但這次是真做到了細(xì)心安分地為她擦干濕發(fā)。
忙活了有一會兒,頭發(fā)也差不多干了,二人才熄燈上榻歇息。
柳朝確實(shí)是有些累的,身體一沾床就迷迷糊糊睡了,撂沈暮獨(dú)自一人在迷蒙的夜色中清醒。
睡意朦朧間,覺得脖頸有些熱熱癢癢的,柳朝難受地縮了縮脖子,但一動外頭的涼氣便鉆了進(jìn)來。
她打了個寒顫,整個人當(dāng)即被摟進(jìn)了臂彎中,窩進(jìn)了沈暮的溫暖堅實(shí)的懷里。
“阿朝?!?p> 黑暗里,耳邊熱意纏繞,低沉喑啞的聲音輕而柔地溜進(jìn)她的耳際,令柳朝登時耳根發(fā)軟。
“嗯?”柳朝醒了,鼻音略有旖旎。
“我好想你?!鄙蚰菏直凼站o了些,想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沒日沒夜的想,想這樣抱著你,一直抱著你?!?p> 他在離開京城時,便一直思念著她的懷抱,她的溫度讓他感覺自己還在人世間,而不似那游離荒漠的孤魂。
“嗯,我也是,我也好想你。”
柳朝翻過身,抱住他的窄腰,靠在他直肩上,鼻間酸澀,“真的好想你?!?p> “我再不離開你?!鄙蚰何橇宋撬念~頭,低聲笑了一聲,“不然阿朝真成了‘望夫石’,為夫該怎么辦。”
柳朝原本還挺悲傷的,這下可就逗笑了,“那你就抱著我,成‘望妻石’,我們化成石頭也不分開?!?p> 心里想著,石頭抗氧化,這樣,他們就可以長長久久在一起了。
“也好?!鄙蚰狠p笑著,嗓音撩撥纏綿。
飄飄然地,一番淺嘗的云雨后,二人皆沉沉睡去了。
……
入了春,枝頭萌新蕨芽,鳥雀啁啾。
寒食過后,清明將至。
沈暮定傾扶危,救國有功,被提拔為門下舍人,協(xié)助中書高官官判事決議,為皇帝分憂解難。
升了官,公事自然繁重了起來,又因戰(zhàn)亂剛平息沒多久,更是庶務(wù)冗多。
可無論他再怎么忙碌,只要得了空,就一定會第一時間去陪柳朝,可謂貼心到了骨子里。
至于柳朝,懷胎已有八月,肚子日漸隆起,時常需要扶著腰與翠心在亭廊走動,累了就回房歇著。
都說生孕辛苦,此話真的不假。
這些個月,柳朝確實(shí)體驗(yàn)了一把懷孕的苦楚,要不是沈暮體貼入微、公婆慰貼,她真就誰愛生誰生去了。若是運(yùn)氣比較差的,遇上了個不好的夫家,那還生個什么,直接攆包袱跑路啊。
柳小夫人閑了也會來看望她,有時還會讓乳母帶著小兒子過來,給間歇性低落的柳朝打一打雞血。
柳朝一瞧見可愛的人類幼崽,整個人就立馬精神了,還嚷嚷著一定生個可愛健康的寶寶。
這日晚上,柳朝側(cè)躺平躺都睡不自在,平常她這般動靜,沈暮會立馬清醒哄她睡覺,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他竟沒什么反應(yīng)。
可柳朝實(shí)在怎么樣也睡不著,于是,她決定親自將熟睡的沈暮吵醒。
沈暮被身側(cè)人叫醒也不惱,忙轉(zhuǎn)過頭,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關(guān)切地問:“阿朝,怎么了,睡不著?”
柳朝點(diǎn)頭,微微垂眸,畢竟自己半夜三更吵醒他,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夫君,我實(shí)在睡不著……”
“沒事,你靠過來,我抱著你?!鄙蚰赫Z調(diào)溫柔,說著,便已經(jīng)將她輕輕摟住了,小心地環(huán)著她的上腰,讓她安穩(wěn)地側(cè)臥在自己的懷里。
平素他都這般哄柳朝入睡的,效果也出奇的好。
待她睡沉了,他才會繼續(xù)去睡。
經(jīng)過這次后,沈暮幾乎天天主動抱著她睡覺。
一日,她心疼他,睡前問他“累不累”。
他輕輕搖頭說不累,是他想抱著她睡的。之前是怕她覺得抱著睡不安穩(wěn),所以便一直忍著沒抱她。
當(dāng)晚,柳朝就被他這句話甜得一夜睡不著覺,然后便也害得沈暮一整晚都沒睡……
到最后,自然還是沈暮一大清早起來,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去政事堂應(yīng)卯,而柳朝則乖乖在家補(bǔ)覺。
直到清明,朝廷才肯給沈暮放個假,這才有了幾天休息的日子。
京城的清明,不比江南的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大多時日都是放晴的。
朗朗晴空,正是踏青郊游的好日子。
沈暮知道柳朝在府中待得煩悶,便也想借著空閑帶著她去踏青賞玩,只不過他們的出游可比平常人和緩許多。
二人牽手游湖賞花,慢悠悠地散著步,累了就坐亭間歇一會兒,說說話,聽聽不遠(yuǎn)處樓臺傳來的小曲。
清明祭祖掃墓,沈暮與柳朝便也不忘去祭拜祭拜在叛亂中死去的人,其中就有寧璇清的衣冠冢。
那日大火是她放的,聽說她并沒有從大火中出來。
柳朝看了沈暮轉(zhuǎn)交過來的信,信上的字跡娟秀纖細(xì),很好看。
寧璇清在信里面交代了叛亂時的一些事情,還表明了自己結(jié)友的心跡,留下此信代為初識。
沈暮早前告知了她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但看了寧璇清寫的信,感觸依舊很深。
她之前聽說過寧世崔有個十分矜貴的女兒,他很壞,但對自己唯一的女兒還是很好的。她記得自己還曾因?yàn)槁犅勊銎匏篮笠恢睗嵣碜院枚械襟@愕非常呢。
本以為寧世崔當(dāng)是那種美妾嬌娘成群的人,誰能想到他連續(xù)弦都沒有。
雖感覺自己確實(shí)沒見過寧璇清,但她在信中多次提到對自己的印象。那也就是說,其實(shí)她們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只是自己碰巧都沒注意到她。
緣之一字,奇也怪哉。
祭拜過后,路過一片碧湖。玉湖泱泱,柳枝輕垂。
柳樹下有幾個孩童在抓柳絮兒玩。
柳朝看著熱鬧,便與沈暮停駐了下來,看他們手舞足蹈地抓柳絮兒。
抬眸間,忽然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一個黑袍男子牽著自家美嬌娘緩緩走了過來,目光交錯,黑袍男子朝這邊點(diǎn)頭示意了幾下。
柳朝越看越眼熟,側(cè)眸看向沈暮,才發(fā)現(xiàn)黑袍男子是在與沈暮打招呼。
她猛然想起,自己在哪見過他了。
那日宮宴遇刺,多虧他及時拿弓箭射殺了刺客,才化解那次危機(jī)。她事后也托清頤郡主幫忙打聽過他,似乎是姓陸,名字她忘了,不過后來聽說他與寧世崔有些糾葛,為了撇清關(guān)系,主動請纓去鎮(zhèn)壓叛軍了。
柳朝心中多有感激,輕輕捏了捏沈暮的手心,小聲道:“我想起來了,他是宮宴那次救我們的禁衛(wèi)軍,話說回來,我們還沒好好謝謝人家呢?!?p> 沈暮眼眸含笑,也配合著她輕聲回道,“無須特地去謝,恩情已報?!?p> 柳朝疑惑道:“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暮下巴微微抬起示意,她隨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了那人身旁形貌窈窕的女子身上。
年輕女子梳著婦人發(fā)髻,青鬢如云,身姿出挑,容貌被面紗覆著,看不大清楚。
柳朝眨巴杏眼,正巧那邊女子視線也對了過來,對她抬眸一笑,弗如故人。
她心神一震,看向沈暮的眼神都極為吃驚,答案顯然已呼之欲出。
“這是個秘密,”沈暮微微挑眉,笑了笑,“不過娘子遲早也是要知道的,如今正好。”
柳朝深知此事的利害,深以為然道:“那接下來它也是我的秘密了?!?p> “嗯,阿朝不用緊張,順其自然就好?!鄙蚰阂桓睔舛ㄉ耖e的模樣,牽起她的手,見那邊的兩人離開了,便帶著自家娘子也往回走。
“阿朝,你累嗎。”沈暮邊走邊問,又細(xì)心補(bǔ)充了一句,“餓不餓?”
柳朝笑吟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咱們回家吃爹爹特地送來的青團(tuán)子罷。”
“好,”沈暮星眸盈滿笑意,頓了頓,又道,“可我想吃娘子親手做的。”
“你把頭低一點(diǎn),”柳朝心情很好,笑著對他道,待他俯身,飛快在他臉上啄了一口,爽快答應(yīng):“明年親手做給你吃?!?p> 沈暮直起身,雙眸噙著笑,“那今年我親自下廚做給娘子嘗嘗可好?!?p> “我不吃?!?p> “為何?”
“你萬一要謀害親妻怎么辦。”
“我謀害阿朝然后殉情對我有什么好處?”
“是哦,夫君說得對。”
“回家吧?!鄙蚰和α?。
柳朝與他四目相對,也跟著笑了。
“回家?!?p> 柳色依依,朝暮相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