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呆呆的坐在泥濘的路上,許秀想了許久,才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實。
此刻的他腦袋昏沉,喉嚨發(fā)干,明顯是不知道在這路邊躺了多久,幾乎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站了起來。
回想上一世,作為資深的土木人,好不容易混到了一個千萬級別項目經(jīng)理的位置,眼看人生就要走向好的開始了,卻不曾想到,慶功宴后的路上,和一輛逆道疾行的泥頭車相撞,當場致死。
人的一生總是如此,世事無常。
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和負荷,許秀動身準備離去,身上粗爛的布衣上早已經(jīng)掛滿干硬的泥塊,更是加重了他的負擔(dān),但是此時他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清理。
一路上按照腦海中的路線,向著家中緩慢行進著,而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也在這時候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xiàn)。
身體的主人也叫許秀,同名同姓,大夏王朝南部小城的一個漁夫,自幼父母雙亡,品行低劣,市井無賴。
昨日如往常一樣,去了城中賭坊,輸光了賭資又不認賬,還想搶奪他人財物,結(jié)果被賭坊的打手活活打的昏死了過去,尸體被丟棄在城北的泥路上,經(jīng)過了一天,就算沒有被打死,在這立冬時分,躺在冰冷的泥水路上一天一夜凍也會凍死。
“秀哥?”
正當許秀消化著原主的記憶的時候,一道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許秀轉(zhuǎn)頭望去,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背著一個半人高的魚簍站在他身后。
“秀哥,真的是你,你沒事吧?”漢子連忙向前扶著搖搖欲墜的許秀,眼神中滿是擔(dān)憂。
“沒事,昨天酒喝多了,睡錯了地兒?!痹S秀裝出了嘶啞的聲音,盡力的掩飾著。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這個人是許秀同村一起從小玩到大的發(fā)小,叫張虎,名如其人,虎頭虎腦的一個莽夫。
與許秀一樣,從小是個孤兒,別看他現(xiàn)在人高馬大的,小時候可是瘦弱的很。
大夏建朝百年,饑荒便占了二十余年,餓死人的事情時常發(fā)生,若是沒有許秀的接濟,張虎恐怕也會成為那百萬黃土中的一捧。
張虎和許秀一樣,也是大夏的一個漁夫。
大夏的漁夫,簡單來說,就是比農(nóng)戶還要低一等的存在,每年能夠捕撈的時間不過三五個月,除此之外的時間,成群的漁夫便成了大夏的街溜子,做一些流氓無賴的事情。
銀子沒了,又游手好閑,有時候還會在城外一些商隊經(jīng)過的路上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長年累月的饑荒,導(dǎo)致大夏王朝對于刀劍鐵器,管制的十分嚴格,但是像他們這樣的漁夫,卻被允許攜帶一把開魚刀,傍在腰間招搖過市,人人敢怒不敢言。
所以大夏的漁夫,和現(xiàn)世的漁夫并不一樣,名聲可謂是爛透了。
“對了秀哥,這是你的銀子?!睆埢⑼O铝四_步,從懷里摸出了一把用魚皮包裹著的碎銀。
“哪來的?”
許秀怔了怔,現(xiàn)在雖然是冬捕的時間,但是記憶中,自己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去過,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銀子。
“昨日我見你一天一夜沒有回家,便去了你常去的賭坊,雖沒有見到你人,但是賭坊的劉管事說你昨日在賭坊贏了錢后,好像有什么急事,錢都沒拿便跑了。”
許秀聽了冷笑一聲,心中便明白這銀子的意思了。
定然是賭坊的劉管事?lián)淖约撼鍪裁磫栴},便想借著這口頭銀子的事情糊弄,畢竟他是漁夫,大夏的漁夫雖是品行都不怎么樣,但是他們都足夠團結(jié),所以賭坊的劉管事也不敢事情做的太過。
許秀接過魚皮包著的銀子,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七兩。
許秀將碎銀分了分,拿了大頭,剩下的用魚皮包好又遞給了張虎。
“秀哥,這可使不得?!睆埢㈩D時一臉懵逼,換做以前,許秀哪里會做分銀子的這番舉動。
“拿著吧?!痹S秀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盡量顯得自己親近一些,大夏如今的世道,能夠有張虎這樣的大塊頭在身邊,也是一種安全感。
張虎有些受寵若驚,但也沒有推卻,收下了銀子,放在了貼身的褲袋里。
“秀哥,聽說漁火幫那些人最近和王婆子干起了人販子的買賣,多是些從北方來的逃難女子,你看你的雜籍尚在,王婆子拖我問你,要不要賣個雜籍討個媳婦?”
王婆子,在這邊關(guān)小城是出了名的老鴇,暗地里做的那些勾當和他們這些漁夫比起來,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雜籍,是大夏諸多戶籍制度中的一種,比較復(fù)雜,比奴隸地位略高的一種,非原籍地的人想要在城中生活,便要有各種戶籍之人的擔(dān)保。
所以這些逃難的女子想要有個正經(jīng)身份進入城中,嫁給許秀有了妻子的身份,遇到官差盤查,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許秀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如今北方戰(zhàn)事吃緊,北夷人勢如破竹,一舉攻破了大夏三城十六郡,如今大夏王朝連年征戰(zhàn),天災(zāi)人禍集在了一起,往后逃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青州城城門外,從其他州郡流亡來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現(xiàn)在自己這種情況,一張口就已經(jīng)有些為難了,到時候一旦出現(xiàn)了什么其他問題,多一個人反而更加不方便。
張虎嘖了嘖舌,甕聲甕氣的繼續(xù)說道:“秀哥你不知道,昨天王婆子帶來你家的那個逃難女子我見過,長的美的很,聽說是她帶來的兩個丫鬟自愿賣身,才換得了些銀子進了城中。”
“還有丫鬟?”
許秀嘆了嘆氣,想想也是,北夷人的那些蠻人破城,可不管你是什么小姐丫鬟,男的做奴,女的為娼。
高尚的都死在了刀下,茍活下來也只不過剩下了無盡的折磨。
只是想到女孩回去后的遭遇,許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吃人的世道,那女子回去免不了被其他漁夫糟蹋,還要被王婆子帶去花樓接客。
許秀嘴上雖然拒絕了張虎的提議,但是心里還是有一些期待,一個家總歸還是需要有個女人的。
可若是就因為這個原因就倉促成家,也只不過是各取所需強行綁在了一起,這樣的感情不是他想要的的。
而在張虎的攙扶下,許秀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他那許久未回的破院子,房中無柴火,罐中無油米,冷冷清清的地方,正等待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