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醬瓜
裴寶珠閉眼前迷迷糊糊地想著。
可接下來幾日,裴寶珠吐的格外厲害,兩個人都沒心情聊天,謝長恭揪著宋大夫想法子,宋大夫無奈,只能開了些止吐的藥。
但言明是藥三分毒,最好不要多喝,裴寶珠聽說有損害孩子的可能,無論如何不肯喝,兩個人爆發(fā)孕后第一輪吵架,冷戰(zhàn)。
夜晚,裴寶珠坐在桌前,往日細心哄她吃飯的男人不見蹤影,伺候的人一個個大氣不敢喘,屋內氣氛低沉的可怕。
不止晚飯沒來,他早上繃著臉離開后再沒出現在她的院子。
“主子,您喝點湯吧。”
裴寶珠輕飄飄掃了一圈,淡淡“嗯”了聲。
覺得她們小心翼翼的模樣引人發(fā)笑,她又沒有發(fā)火,但嘴角似乎凍住,怎么也笑不出來。
今日的湯很清淡,意外的可以入口,她靜靜地喝了半碗,青女掏出一疊黑乎乎的東西,裴寶珠盯了會,勉強看出是小黃瓜?
“主子,這是醬瓜,您嘗嘗?!?p> 郡主大人的吃食不精貴,但這種品相不佳的食物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飯桌,廚子們沒膽量給郡主大人吃這些東西。
裴寶珠夾起一塊,放到嘴中,小黃瓜脆脆的,十分爽口,不過味道很沖,又辣又酸,她慢慢咽下去,還想繼續(xù)吃。
青女緊張地看她反應,擔心她吃不慣。
醬瓜并不美味,但很開胃,裴寶珠眉眼舒展開:“盛點粥給我。”
“哎!”青女欣喜若狂,成功了!
裴寶珠就著醬瓜連喝了兩碗清粥,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在屋子里溜了兩圈,她洗漱完上床睡覺。
望著空蕩蕩的外側,重重咬牙。
她辛辛苦苦懷著孩子,他竟然和她吵架?
裴寶珠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咬住下唇:
她不也是為了孩子嗎?
宋大夫明確說過那些藥會損害孩子,她怎么可能喝的下去?
她的反應來得晚,重些很正常,已經忍了那么多時日,現在喝藥一旦傷了孩子,他們追悔莫及。
他為什么不能理解她愛護孩子的心?
委屈、氣悶各種情緒涌上心頭,鼻子莫名發(fā)酸。
郡主大人抽了下鼻子,她才不會哭呢。
越看空著的床鋪越煩,她鼓起臉,直接攤開身子,占了某人的地方。
哼,不回來算了,她自己睡著寬敞!
…
深夜,一道黑影停留在床前,無奈地看著熟睡的人兒。
因為孕期反應大,她不想尋常有孕婦人那樣胖起來,反而越發(fā)瘦弱,小小的一團,看得他心疼。
稍吃點東西便吐到虛脫,每每那時,他就在想,如果沒有那個孩子就好了,她就不用受這么大的罪。
他對孩子并無執(zhí)念,淮安候府那么大,還愁找不到繼承人?親子培養(yǎng)幾個侄子很容易,也完全不必擔心他們想著生父生母,他不在乎。
所以,當看她吐的臉色發(fā)白還逼著自己吃東西時,他再也忍不住,找宋大夫開止吐藥,他不關心藥對孩子如何,只想他的小九不繼續(xù)受折磨。
但她好像很生氣,謝長恭不理解。
為了個不曾出世的孩子,她居然和他爭吵,一整日也不找他…
她明明知道的,只要她露面,不,派個人傳話,他立刻就會道歉和好。
他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睡夢中,她的手依舊護著小腹,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他怔住。
她不是和他一樣,不喜歡小孩子嗎?
他擰眉沉思:她對這孩子的看重超過他的想象。
他的做法在她眼中一定非常過火,他目光移到她臉上,她氣悶很正?!?p> ——
裴寶珠一覺醒來,被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
謝長恭靠在床頭,腦袋低垂著,似乎已經睡熟。
他什么時候跑來的?還在床邊坐著睡?
呵呵,苦肉計嗎?
她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哼了一聲。
輕輕掀開被子,打算悄悄越過他下地。
腳差點伸進鞋子時,男人動了,攥住她的手腕,聲音夾著一絲剛睡醒的沙?。骸靶【?,我錯了?!?p> 他昨晚沒走,一直坐在床頭看著她,天快亮時,才瞇上眼小憩,她掀開被子時,他就已經醒了,準備偷偷觀察她的反應。
雖然已經做好誠摯認錯的打算,他仍抱有一絲期望,可以的話,他想看小九服軟,不為別的,只是想到她嬌嬌軟軟的撒嬌,他便忍不住心神蕩漾。
當然,是單純的蕩漾。
可惜,裴寶珠不給他機會。
“你錯在哪里?”裴寶珠注視他的眼睛,不錯過他一絲情緒。
他是否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是形勢所逼嘴上道歉。
孩子還沒出世,她已忍不住愛憐,她的喜愛不會減少,甚至與日俱增,她不愿看見謝長恭對孩子的不在意,覺得它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愛他,同樣愛孩子,如果他一直敵視這個孩子,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為孩子和他不斷發(fā)生爭吵。
現在不解決,以后他們的矛盾會越來越多,再深的感情也經不住消磨。
謝長恭嘆息:“小九,現在我無法全心喜愛上它,但我保證,我會試著接受它,慢慢將它放在心里?!?p> 他意識到的錯誤僅僅是他沒早些察覺到小九的情緒,因此惹了她不開心。
那話說出來她一定會惱,世子大人機智的繞開問題。
不過他說的話也不是敷衍,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他同樣認為尚未出世的孩子或許將影響他們的感情。
最好的辦法,當然從根源解決,他慢慢接受孩子,不讓自己不好的想法被她看出,他們就不會因孩子吵架。
這是,屬于他的退讓。
裴寶珠看了他好一會兒,謝長恭任她打量,滿意地笑了。
如果他一下子改變態(tài)度,她反而懷疑他在做樣子,這番說辭說明他用心考慮過問題的關鍵。
“上來躺著睡,瞧你的黑眼圈?!笨ぶ鞔笕讼訔壍?。
“遵命?!?p> 兩人的小冷戰(zhàn)僅持續(xù)一天,當青女帶著小丫鬟進來時看見兩人恢復以往的黏糊,不免咂舌。
這兩位主子的事,她們不懂!
早膳,繼續(xù)上了醬瓜。
謝長恭見她吃的開心,夾了一口嘗嘗味道。
“噗”酸和辣刺激著他的味蕾,他忍著吐出口的沖動直接咽下,裴寶珠好笑地遞給他一杯水。
謝長恭漱過口后,不可置信:“味道怎么這么重?。俊彼哪樕歪u瓜差不離。
裴寶珠沒多想,隨口道:“我覺得還可以?!?p> “嗯?!彼曇魫瀽灥模孟癫惶吲d。
又怎么了。
裴寶珠無奈。
不過他很快恢復正常,殷勤地添粥夾菜。
“…”飯后。
青女被堵在角落,她額上冷汗直冒,因為對面站著個瘟神!面沉似水!
“郡…郡馬爺,您有何吩咐?”她干笑道,眼睛四下搜尋,希望趕緊來個人解救她!
“醬瓜怎么回事?”取回來時他親自嘗過,味道雖然也很大,但遠不及剛才吃過的。
他對它止吐的效果存懷疑態(tài)度,昨晚的嘗試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不吐就好,繼續(xù)下去他真的無法想象自己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青女松了口氣,原來是那個啊。
“郡主嫌味道不夠,讓廚房重新加重了料?!?p> 謝長恭噎住。
煩躁地揪了下頭發(fā),是啊,這可是郡主府,誰敢陽奉陰違?
“你先回去吧?!彼D身離開。
愛吃酸的和辣的,也不是只有那難以入口的勞什子醬瓜。
經過謝長恭的努力,裴寶珠終于吃得下飯了,她也臨近五個月,孕吐停止,肚子比先前大了不少。
前朝為了立太子的事依然不消停,太子沒確立,反而不少人受到殃及,各派系接連損失戰(zhàn)力。
世家尤為慘烈,他們過于了解彼此,手握的把柄輕易捏死對方。
令人意外的是,眼下呼聲最高的竟然是失去外家的大皇子。
他入朝一個多月,頗受永熙帝贊譽,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小瞧大皇子。
另外,葉家?guī)е蠡首铀奶幗Y交書香門第的子弟,大皇子在文人中積攢了不少善緣,若開恩科考,新臣會成為他的助力。
余下鄭皇后扶持的四皇子和李淑妃的三皇子也是熱門人選,盧德妃的二皇子聲勢稍弱。
可永熙帝病好重歸朝堂后,對立太子的事不發(fā)表意見,仿佛先前召福康郡主進宮說欲立太子,只是他們的臆想。
每次眾人上請立太子,永熙帝都推脫。
幾次過后,有人悟了。
陛下明明打算立太子,為什么遲遲不立?
這不是陛下的問題,是他們的問題??!
他們推薦的人選不對??!
論身份,皇后支持的四皇子隱占上風,論資質大皇子獨領風騷,但論寵愛,誰也比不上謝妃所生的五皇子?。?p> 不管是天子還是百姓,疼愛幺兒的心一樣。
何況五皇子還有個獨寵后宮的母妃?
淮安候府上不了什么臺面,可人家養(yǎng)的姑娘厲害啊!
先帝時期禎甯皇貴妃壓的宮妃們喘不過氣,先帝力排眾議立了她的兒子當了太子,如今坐到皇位上。
焉知同為謝家女的悅貴妃不會再生出一個太子?
悅貴妃乃陛下的嫡親表妹,非常人能及,陛下偏心他與悅貴妃的兒子情理之中。
作為善解人意、替帝王排憂解難地忠心臣子,鎮(zhèn)國公站出來了,請立五皇子為太子,一時間朝堂皆驚,永熙帝則露出意味深長地笑。
世家恨不得弄死鎮(zhèn)國公那個老家伙,他們拼命搞對方,但都默契地壓著請立五皇子的折子。
他們怕了謝家的女人。
先帝立太子和他們鬧得很不愉快,當時崔太后選擇的皇子是大皇子,而先帝無論如何不肯妥協。
那位皇帝在還是太子之時便不讓他們省心,偏他再如何氣人,也是世家期盼已久的寶貝疙瘩,唯有讓步。
左右他流著世家的血,哪個皇子都一樣。
永熙帝年輕時不似他父皇那般叛逆,乖乖的接受了世家的女兒,愛跟他們擰著來的先帝這次也不吱聲。
等永熙帝的太子妃確定了,世家齊齊傻眼,王家和鄭家立刻翻臉,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跡象。
他們這才明白,這位也不是省油燈的,先帝的默不作聲也不是心疼他們,反而憋了個大招!
但誘惑實在過于龐大,明知是陷阱,仍義無反顧地沖上去。
世家的盟約支離破碎,漸行漸遠。
他們的皇子都爭不過來了,絕不允許五皇子參與奪嫡!
咬緊牙關壓制五皇子這么久,鎮(zhèn)國公的話輕松毀掉他們的心血,更讓世家心寒的是,永熙帝的態(tài)度曖昧,似乎很滿意鎮(zhèn)國公的提議。
他們的勢力大不如前,永熙帝如果執(zhí)意立五皇子當太子,他們想對抗他的決定已經不可能。
朝堂,不是當初世家的一言堂。
他們也不可能彼此信任,全心投入。
好在永熙帝沒當庭宣布立五皇子為太子,他們不用唇槍舌戰(zhàn)。
前朝的風起云涌裴寶珠漠不關心,她再次進宮。
“嚶嚶,陛下,我好難受。”
“達恩,傳秦高軒。”永熙帝吩咐完后柔聲哄道:“乖,朕命太醫(yī)想法子?!?p> 謝長歡錘了下他胸口:“都怪你!”
“是是是…輕點,別打疼了手…”
裴寶珠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看向謝長恭,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孕婦不是那么作。
“小九如果可以,我全盤接收哦?!敝x長恭湊到她耳邊低語,帶著絲蠱惑人心。
裴寶珠翻了個白眼,敬謝不敏。
謝長恭內心失望:哄騙失敗。
“咳咳…”
眼見兩人旁若無人愈演愈烈,裴寶珠不得不出聲提醒——還、有、人、在。
給她收斂一點啊!
感受到譴責的目光,永熙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謝長歡不依不饒,纏著永熙帝,媚聲道:“陛下,臣妾又懷了身孕,你打算如何賞臣妾?”
裴寶珠撇嘴,扣謝長恭衣角轉移注意,她后悔跟著進宮了。
“晉你為皇貴妃如何?”
“好啊!陛下敢賞臣妾便敢收?!?p> 裴寶珠猛地抬頭,皺眉看著眉開眼笑的謝長歡。
她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后宮幾年不曾降生皇子,謝長歡突然有孕,在后宮就是個活靶子,正值奪嫡時期,他們不會希望五皇子多個弟弟增添助力。
皇貴妃位同副后,皇后建在時極少設立,表哥的生母禎甯皇貴妃之所以獲封,是因為表哥被立為太子,母以子貴。
謝長歡此時討要皇貴妃的位子,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她的野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