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一個憨厚的中年人，每次喝酒都一言不發(fā)，只會呆呆的看著我們，然后開始憨笑。
我和老張一直關(guān)系還挺好的，因為我喜歡講我在學校的故事，他也樂得喜歡聽，后來我才知道老張的兒子在一個國內(nèi)頂尖的大學上學，當年小張考上大學的時候，縣里還送了錢，送了錦旗去他家，但是老張在外面打工沒趕到家。
我問老張，這么重要的時刻沒有陪在自己的兒子身邊有沒有后悔過。
老張和我說他要努力給小張賺學費。
其實可以感受的到老張因為有這么個兒子很是驕傲，這也是老張唯一可以口若懸河的時候，和小張比起來我確實覺得自己很羞愧，因為小張從沒上過頂尖的學區(qū)學校，也沒有一手的復習資料，也沒有上過什么補習班，更沒有家長每天在身邊的管束，小張卻自己努力的考上了一所我從來不曾企及的學校。
我一度以為老張一定很幸福，有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
直到后來有一個晚上，只留下了我和老張看工地，沒有什么大事，老張便和我喝幾口酒，聊聊天，解解乏，免得睡著。
老張問我說學校里是不是大多數(shù)孩子家庭條件都挺好。我說其實大多數(shù)的學生家庭條件都挺一般的，我也調(diào)笑著說，要不也不會有我這種需要在外面打零工的了。
老張笑笑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可是我未必是個好父親。
我似乎理解了老張想說什么，但是我并沒打斷。
老張講述著自己的內(nèi)心，老張和我說，他覺得他很對不起小張，像小張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應(yīng)該有一個更優(yōu)秀的父親，而不是像自己一樣，每天起早貪黑也湊不齊給孩子買一臺像樣的電腦。
我勸慰著老張，我說小張也許并不在乎，他只在乎你是不是安全。
老張笑著看著我，是啊，可是孩子越懂事，就讓自己越覺得自己無能。小張從來不和老張要什么，哪怕是一本課外書，小張都沒有和老張說過。
“我又這么不知道他借別人的課外書去看，去挑重點抄在筆記上呢，可是我又能說什么呢?！崩蠌堎I過輔導書給小張，可是小張卻說沒關(guān)系，買來挺浪費的，看一遍抄一遍自己就記住了。
小張是個真的很好的孩子，生在農(nóng)村，長在大山，一直保持著最質(zhì)樸的一面，不攀比，不自卑。
老張也正因如此，才越發(fā)的覺得自己愧疚。
老張和我說他覺得小張是個很完美的孩子，是很多家長夢想中的孩子，可是自己真的配不上這樣的孩子，只能每天努力的賺錢，爭取讓小張至少可以專心讀書。
我和老張說，其實小張這么努力的讀書，有可能只是想讓你不那么累，他想靠讀書改變你們一家人的命運而已。
老張不再說話，可是我又何嘗不清楚，別人付出一分努力，小張需要付出十分，進了社會也一樣。別人得到的機會也要更多，可是我也知道，像小張這樣的孩子，活得雖然會很累，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也知道父親的不易，他會帶著自己的期望，一家人越過越好的。
每個人都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也沒辦法決定自己的歸處，卻可以決定自己怎么活。有的人注定活得很累，但是只要自己努力的去改變，擺脫苦難，就一定可以看到東方升起的太陽。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牽絆，人之所以會努力，是因為不想親人和自己一樣經(jīng)歷苦難，但是人會擺脫苦難，也是因為人有信念帶著親人走出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