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公子
杜啟見柳問清并不想搭理他,趕緊快步湊上前去,岔開話題說道:“今兒個揭榜,長書你可要去湊個熱鬧?”
“不去?!?p> 柳問清回答在杜啟意料之中,要是想去那才叫奇怪呢。
這也讓她更加確定今兒長書不是來湊熱鬧的,而是為了其中的一個人。
至于是誰,想必是那位沈二姑娘,只是這沈二姑娘已經(jīng)和太子殿下訂了親,怎么著也覺得不妥。
“我說長書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說是吧?”
聽到這句話,柳問清停下步子,看向杜啟,可說是面無表情,但微瞇的眸子總有幾分危險。
他道:“子明兄,謹(jǐn)言慎行?!?p> “啊,謹(jǐn)言?!倍艈⒂蒙茸訐踝?,點頭:“慎行?!?p> 科舉揭榜的日子,貢院外頭顯得十分熱鬧,有來看榜的,也有商戶人家來物色未來貴人的,一時嘈雜不堪。
一個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頭戴白紗斗笠,顯得有些礙事。
小婉在人群中到四處尋找,終于在擁擠人群中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那人一身素藍(lán)衣袍,透著一股淡淡書香氣,立在人群之中好生顯眼,仿佛是天生的奪目耀眼。
一群商人眼尖的很,一個個圍了起來,一眼就看中這位公子身上不俗的氣質(zhì)。
這也讓這位公子在人群中寸步難行,看到那帶著斗笠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的人兒,他幾經(jīng)波折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那些商人見此人油鹽不進(jìn),便也都放棄了念頭。
“小婉?!蹦凶用鎺采?,走到離小婉一步距離時停下步子。
小婉手里挎著一個竹籃子,上頭蓋了一層麻布,款款服身:“公子。”
接著隔著眼前薄紗,詢問:“不知公子此次可如意?”
眼前公子在她眼中熠熠生輝,仿若那高山流水的畫卷活了過來,好看的眉眼中笑意微瀾,不再似從前那般惆悵。,定是有好兆頭。
男子名沐柳,字永安,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臨安人士,家中世代教書,是個清流人家。
然而這樣一位公子,卻淪落青樓三年,郁郁不得志。
小婉是在百花閣認(rèn)識的沐柳,那時她剛失去了相依為命的阿娘,只能淪落到百花閣做漿洗雜活。
百花閣的梁媽媽是個好人,會一些不愿意拋頭露面的窮苦女子安排事做,哪怕再苦再累,也是一個容身之地。
那時候她就聽說有個才子常年在青樓住著,當(dāng)時她并不覺得那是什么才子,不過是個風(fēng)流公子哥罷了。
她偶爾能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當(dāng)真是位模樣極好的哥兒。
后來她離開了百花閣,梁媽媽給她打聽到申府收丫頭,在梁媽媽的引薦下,她賣身到了申府,做了申家姑娘的灑掃丫頭。
好景不長,申家姑娘要發(fā)賣了她,哪怕她自毀容貌,申家姑娘還是把她趕走了。
她走投無路之下,又回到了百花閣,梁媽媽依舊收留她。
她也再次見到了百花閣里住了三年的才子,她原本不喜這位才子,她見過她對那些姑娘是何等輕浮。
但她私底下見到過這位才子幾次,他對她很有禮,不會因為她臉上的疤痕做出任何詫異的表情。
仿佛他無視了。
有一日,他喝醉了酒,晃晃悠悠的亂走。
而她低著頭躲避,不敢讓他看見她,但他還是走到了她跟前,直直地倒下!
夜深時后院本就沒什么人,她無奈只得扶人起來,他并沒有醉死過去,還能說上一兩句話。
他的聲音可真好聽,是她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了。
她有些不明白,既是所有人公認(rèn)的才子,怎會到青樓里頭長住,且一住就是三年。
將人扶到房間之后她給他倒水,喝了些水,又吐了的沐柳也酒醒了大半。
他看到了她的臉,她下意識地用頭發(fā)去遮蓋,可怎么蓋都蓋不住,轉(zhuǎn)身想離開,他卻叫住了她。
“姑娘何不與在下共飲一杯?”
她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和她預(yù)想中的不太一樣,沐柳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看著她就害怕,反而告訴她,缺了一角的美玉,仍舊是美玉。
沐柳在青樓見過許多美貌的女子,但沐柳的詩句中從來沒有夸過任何一個女子的臉。
可他說她的眼睛很漂亮,還送了她一首詩,哪怕她不懂,也覺得美極了。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公子,您為何在三年?”
沐柳似乎是被她問住了,沉默良久,一杯酒飲下后重重落了杯。
那晚窗頭月光明朗,照在他的臉上就像照在了一塊玉上,眼底沉寂讓人心疼。
他告訴她,他曾經(jīng)奉旨填詞,當(dāng)時陛下微服私訪,到了這百花閣中。
然而陛下看不起他的詩句,只覺得都是淫詞艷曲,難登大雅之堂。
后下旨讓他在百花閣中好好找找詩詞,直到找到能讓陛下滿意的詩詞出來才行。
陛下說會派人看著他,若是抗旨不遵,將會株連九族。
三年中,他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從一個有名的才子,變成一個整日留戀在青樓的風(fēng)流書生,名聲敗盡。
在百花閣里,他寫了無數(shù)詩詞,每一次都會留在紙上讓人傳出去,就是想讓陛下看看可還滿意。
想知道他何時才能繼續(xù)讀書科舉。
可三年了,陛下只怕是早忘了。
她聽了沐柳的話,心中疼惜,這天天睡青樓的人,說一句粗話,就算不是屎也成了屎。
她也向他述說她的一生,病相憐的兩個人互相有了傾訴。
后來她在街上撞見了申恬的馬車,她跪拜了下去,就像皇帝出行,平民跪拜一樣。
申恬也許是覺得奇怪,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申恬害認(rèn)識她。
面對申恬的疑惑,她道:“一日是姑娘的奴婢,終身都是姑娘的奴婢,奴見了主子自當(dāng)跪拜。”
申恬被她的話逗笑了,說讓她繼續(xù)回去伺候,她也再此回到了申恬身邊。
從一個小丫鬟,成了申恬身邊人,也只不過用了半個月的時日。
突然有一日,沐柳讓人送信給她,信上說約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