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鳴回到客棧,李闖已經(jīng)將兩匹馬重新牽了回來。?;纲I馬的一千兩銀子,也擺在房間桌子上。
想起今日得到的消息,他喚李闖坐下:“此番入神都,見識祭天大典只是其一,最重要的還是拜見我?guī)?。至于今后如何,暫時也不明了,更無瑕顧忌你了。”
李闖一聽此言,瞬間就慌了起來:“仙長要棄我而去么?”
對這名陪伴了自己一路的豪爽漢子,他印象不差。隨即搖了搖頭,細心交代起來:“非也,有件事需要你去辦。之前得了門中一位師兄遺物,需要交還其后人。祭天大典后你代我往崖州一行,尋訪六百年前的鑄劍世家辛氏。七年內(nèi)我必去尋你?!?p> “崖州是江南盟地盤,晏朝那老匹夫難纏的緊。”李闖有些遲疑,倒不是顧惜已身,只是怕無法完成任務(wù)。
姜鳴早有準備,取出一柄黑色寶劍。自跨入抱丹境,他便留意收集五金之物,以辛劍子所留秘法去蕪存菁,煉了這一柄劍胎。雖然還未刻入禁制,鋒銳已堪比法器。
“此劍是我閑暇所煉,已有幾分法器威能,配合你那孽龍罡氣,絕世寶刃也難擋鋒芒,對付武道大宗師綽綽有余了。此外,我還在劍中封入一道玄黃劍罡,以精血便可催發(fā),給你做保命之用。”
沒有英雄不愛寶劍。李闖草莽出身,在武林中也算是一號人物,卻也無緣擁有絕世寶刃。之前對敵,往往是以軍陣之力,強行推動罡氣。
眼前這柄寶劍通體黝黑,整體微曲,狀若騰飛之龍。劍身共有八面,在燭光下隱隱折射出五金之光,銳氣外顯。
此刻李闖心神完全被寶劍吸引,仿佛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伙伴。
姜鳴見此,嘿嘿一笑,甩出最后一道殺手锏:“此事若成,我允你一套修行之法,并助你將此劍煉成真正法器,飛天遁地不在話下。”
當初李闖托庇姜鳴門下,不僅僅是避禍,更是想在日后的一份仙緣。不想現(xiàn)在就得到許諾,連忙行禮拜謝。
第二日,姜鳴帶著李闖,來到城東杏林山莊。
這是鐘離家的祖業(yè),當年鐘離家第一位煉成子午長生劍的先人為皇帝治愈沉疾后得的賞賜,往后又經(jīng)營百年,才有了如今規(guī)模。
只不過后來天下大亂,鐘離家與皇室那點情分自然不算什么,整座山莊加上周邊杏林,被用來安置流民,鐘離慈本人也差點被強征為軍醫(yī),還是靠著一位后妃的幫助才逃到蜀州。
如今天下安定,流民自然被遷徙到各處,這杏林山莊又空了下來。姜鳴來此,也是想著重新取回山莊,了卻母親最大執(zhí)念。
二十里杏林仍在,不過由于寒冬的關(guān)系,縱橫交錯的枯枝,還有隨處可見的焦黑痕跡,倍顯蕭條。猶記得每年二三月,千樹萬樹杏花連成海,吸引無數(shù)文人墨客前來駐足,山莊主人舉辦的杏花酒會更是神都盛事。
循著腦海中的記憶中,他緩步穿過寂寥的竹林,在一片破敗的莊園前停了下來。原本雅致的山莊早就面目全非,一切有用的東西都被流民搬空,處處斷壁殘垣。
或許唯有東北角的幾間石屋還能幸存。那里曾是藥草庫房,從內(nèi)到外全是厚厚的石板,便是蝗蟲來了也啃不動。想到此,姜鳴的腳步不自覺地往石屋那邊走去,想要悼念這僅存的回憶。
而石屋那邊,卻和姜鳴記憶中樣子完全不同。五間石屋被削尖的木籬笆完全圍了起來,籬笆上還爬滿了尖刺藤蔓。
石屋和籬笆間的空地上,有一素衣少女正出神望著神都方向。
“嬤嬤,今日便是兄長南下的日子么?”
邊上老婦人身穿粗布衣群,天庭飽滿,眼中神光明亮,竟是一位武道宗師。此時卻甘為下人,恭敬回到:“回公主,警世侯卯時便出了神都,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回江州白龍郡的路上?!?p> 警世侯,是警告世人,皇族換人了么?少女面色略有嘲諷。若非乾國創(chuàng)立之初分到劍洲的那一脈,有后人入了清寧劍派,他們這一支庶出的前朝舊族,或許還沒有返回白龍郡的機會。即使他們身體里流淌著一半李氏血脈。
要知道這位新皇,只是陽洲世家李氏的旁系庶出,得了河?xùn)|李天王才得以展露頭角,又用計奪了李天王兵權(quán)才有了君臨天下的一天。而在攻入神都的第一天,就下令誅殺乾國皇室全族,其中還包含兩位同出李氏的后妃。
若非有位族兄從劍洲趕來,又請了五龍教友人出面,自家兄妹也赴了黃泉。
回想過去種種,少女對自身仙緣更加看重,低聲吩咐:“三日后五龍教的云仙子要在落迦樓舉辦靈酒宴,招待各派新一代俊杰。我記得庫房中還有兩壇父皇賜的龍炎酒,嬤嬤幫我找出來作為明日的賀禮?!?p> 那老婦人面帶難色:“可是,公主,這已經(jīng)是我們庫中僅存的靈物了,說不得要用來引氣筑基?!?p> “嬤嬤就聽我一次,各派傳人齊聚神都機會難得,正是人情往來的好時機。待我入了清寧劍派,日后定會有更好的筑基靈物。”
少女執(zhí)著,老婦人為難。剛從破落庭院中走來的姜鳴正好聽到后兩句,忍不住說道:“引氣筑基,還是天地生成的靈物為佳?!?p> 此言并未虛妄。仙道練氣筑基,有三品之說。
如姜鳴這般,以數(shù)種天地造化靈物為本,暗合大道演化之妙的方為上品。
采擷天地造化靈物道韻,立下純粹道基的為中品。
采集后天練就靈物的道韻,幾乎沒有潛力,是為下品,煉神無望。
他見場中兩人并無修為在身,欲以靈酒引氣筑基,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老婦人警惕望來,目光在李闖身上掃過后瞪得渾圓,將少女護在身后,怒道:“李家小兒終于忍不住動手了么?”
姜鳴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老婦人心中的警從何來,笑著說:“我并非李家人,新皇也使喚不動我。只不過回自己家看看,勉強算固地重游?!?p> “胡說,這里是鐘離家的杏林山莊?!鄙倥詾槭莵頁尩乇P的,憤怒說道:“鐘離家少爺已經(jīng)入了仙門,連新皇都不敢占據(jù)此地,我勸這位前輩還是速速退去為好?!?p> 即使嬤嬤已經(jīng)偷偷告訴她對面有位武道大宗師,她也不會讓步。借著天海劍派那位弟子的威懾,新朝的那些權(quán)貴子弟都不敢強闖山莊,此地已經(jīng)是她唯一一處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聽聞此言的姜鳴則有些驚訝,新皇怎么知道鐘離家有人入了天海劍派?難道師尊已經(jīng)在神都之中了?
想到此,他立刻變得開心起來,也不想和這位渾身長滿刺的少女計較,嘿嘿一笑:“我就是姜鳴?!?p> “姜鳴...哥哥?”那少女聽到來人講明身份,突然結(jié)巴起來,弱弱地問:“你還記得永福宮的長夢兒么?”
永福宮李貴妃?阿娘當年與李貴妃交情不錯,也就是托了這位的關(guān)系才安然脫身。自己小時候也來過幾次永福宮,見過李貴妃的小女兒。
當時長夢公主只有三歲,比他還矮一個頭,卻總是一副大姐大派頭,將宮內(nèi)的太監(jiān)宮女指揮得團團轉(zhuǎn),他也沒少被捉弄。
一晃眼,調(diào)皮的小丫頭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還沒來得及報仇呢。
看著眼前的少女一身素衣,及腰長發(fā)自然地垂著,沒有一件飾品。再加上眸中閃爍的淚光,完全一種楚楚可憐的模樣。
姜鳴忍不住,關(guān)懷地問:“長夢兒,你阿娘呢?”
少女一愣,然后哇哇大哭起來。
姜鳴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拉著李闖偷偷離開山莊,重新回到客棧之中。
既然師尊已經(jīng)在神都,該如何找到他呢?他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