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萬物之綠

　　康斯坦丁驚恐地突然止步。

　　陳宇則仔細(xì)的端詳著那些距離最近的死人，它們在夜色下的輪廓畸形扭曲，深色的皮膚近乎融于黑暗，某種力量改變了它們，令它們的手臂仿佛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根，背部似乎也生長著擠破衣衫的肉瘤。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酸臭味，就像是某種強(qiáng)烈揮發(fā)的化學(xué)酸液被傾倒了出來。

　　陳宇輕輕抬起左臂，想要召喚出超維度之書。但康斯坦丁就像是看穿了陳宇的想法一般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搖了搖頭，示意著向左邊行進(jìn)。

　　他們就像是做賊一般的穿行在被廢棄的礦場屋舍之間，他們忽略那些似乎披著人皮異變的怪物，在廢墟中抵達(dá)康斯坦丁提及的那個倉庫。

　　在陳宇看來，這不過是一個破破爛爛的窩棚。

　　“進(jìn)來，小子。”康斯坦丁將破木門拽開，然后沖著身后擺了擺手。

　　在康斯坦丁手中打火機(jī)躥動的火苗映照下，兩人斜向下的走進(jìn)了一個坑洞。

　　“那些死人是怎么回事？”陳宇好奇的問道。

　　“混亂的地脈，必然和它有關(guān)?！笨邓固苟澲?、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的碎石和垃圾，“而且這不是我們現(xiàn)在要考慮的事兒，不將你隱藏起來，這些突然襲擊沒完沒了。”

　　生命凋零，那些想要逃離卻仍舊死去的烏鴉，還有混亂的地脈。

　　陳宇想起了康斯坦丁提及的循環(huán)和輪回，還有那些鉆出地面的藤曼。

　　元素力量。

　　難道元素力量也盯上了我？

　　“小心點(diǎn)兒，呆在我的影子范圍內(nèi)。”康斯坦丁忽然說道，“我在土里埋了幾個詛咒娃娃，還立了一個圖騰困住了一個澳洲的邪神。俗話說，一條饑餓難耐的惡狗是最好的守衛(wèi)?！?p>　　“你就不怕哪個好奇的小孩兒鉆進(jìn)來？”陳宇已經(jīng)感覺出了一些超自然的惡意，仿佛在暗處窺伺著他的血肉。

　　“門口有魔法屏障，普通人根本進(jìn)不來。”康斯坦丁頭也不回的說道，“事實(shí)是除了我，誰都進(jìn)不來?！?p>　　“那為何我會……”

　　“你是個該死的例外！你甚至能無視一些基本的規(guī)則，逾越魔法的秩序！”康斯坦丁惱火的輕嘆一聲，“這就是我說的危險，敵人會以此來引誘你走進(jìn)陷阱！”

　　有道理。

　　陳宇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很快的，在黑暗中，兩人抵達(dá)了坑道的盡頭。

　　康斯坦丁蹲在地上拉開了地上的鐵板，那上面用紅漆勾勒著一個復(fù)雜的法陣圖案。

　　“下去吧。”康斯坦丁熄滅了火光。

　　陳宇想了想，還是率先沿著邊緣的梯子爬了下去。

　　“把火燃點(diǎn)！”康斯坦丁在上方忽然喊道。

　　伴隨著反語魔法的效果，六根火把瞬間亮起，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地下小屋展現(xiàn)在了陳宇的面前。

　　這間原本不知道做什么的屋子四周擺放著巨大的金屬置物架，上面擺放著一個個盒子，上面有的貼著文字和數(shù)字的分類標(biāo)簽，有的則由各種符文、咒語、法陣和符箓分別封存。

　　在置物架下面同樣堆積了大量的書籍、卷軸、文件袋和蒙著布的畫作還有背過去用鎖鏈鎖住的雕塑。幾個大箱子在角落里蒙灰，六面鏡子則對著那些箱子。

　　這間屋子簡直就是怪奇陳列館，毫無疑問，康斯坦丁自從涉獵魔法和詭異事件以來收集了不少資料和危險的物品。

　　“落在我手上總比被丟在外面強(qiáng)?！笨邓固苟∪缡钦f道。

　　這倒是事實(shí)，年輕的他曾經(jīng)沉迷于魔法和神秘學(xué)，但紐卡斯?fàn)柺录淖兞怂ｊ愑羁吹贸鰜?，他現(xiàn)在無比厭憎這些東西，但同時，他也知道舍棄這些東西會讓世界變成什么樣子。

　　“除了那些報(bào)刊外，不要亂動，小子！”康斯坦丁點(diǎn)燃了一根煙，然后無比嚴(yán)肅的強(qiáng)調(diào)道，“這里可是比甘道夫的煙火危險的多，小霍比特人！安靜的等著，我去找施法用的材料，你最好盯著點(diǎn)兒上面的動靜，我不知道我的安保措施能否擋住那些死人，但不到萬不得已，你最好不要亂用魔法，這是為了我們倆好?！?p>　　“好的，先生?！标愑蠲橹慌缘募埡泻屠锩娴奈募A心不在焉的應(yīng)付著。

　　很快，陳宇便拿起了文件夾并用手抹去浮灰。當(dāng)翻開時，映入眼簾的便是觸目驚心的驗(yàn)尸報(bào)告和老照片。

　　1972年的謀殺案，眼前的女人尸體大腦融化，雙眼和舌頭被燒焦，身體里的血液甚至都成了瀝青般的存在。最糟糕的是她的腹部被剖開，像是取走了未出生的孩子。

　　陳宇正看到那女人左臂上似曾相識的龍紋惡魔標(biāo)記時，康斯坦丁一把搶過了文件夾。

　　“去看那些那堆破報(bào)紙，陳！”康斯坦丁像是訓(xùn)斥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般的怒目而視。

　　“那個女人是什么？惡魔？”

　　“閉嘴，陳！”

　　“她真的是惡魔，對嗎？她還有了孩子，什么人將其帶走？我猜猜……”

　　“夠了，陳！”

　　“是天使，對嗎？那個孩子的身份呢……“

　　“閉嘴??！”康斯坦丁抓狂的揪住了自己的亂發(fā)，“這里的大部分都是禁忌和懸案！不要試圖在準(zhǔn)備好之前進(jìn)入未知的領(lǐng)域，這太危險了，懂嗎？”

　　陳宇看著康斯坦丁期待的眼神，最后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乖乖地走到胡亂堆放著雜物和老舊報(bào)紙的盒子旁蹲了下去，“都聽你的，頭兒！”

　　康斯坦丁在身后輕嘆一聲。

　　忽然頭頂上方灑落一些塵土，陳宇抬頭看了看，左側(cè)墻上的火把也搖曳了一下。

　　就在此時，陳宇看到了墻上的一處微小的裂縫。

　　但似乎沒什么異樣。

　　陳宇又看回紙盒內(nèi)，他胡亂的翻找著報(bào)紙，上面有的被康斯坦丁用筆圈住了一些特殊的案件、新聞報(bào)道、傳說、故事和怪談。

　　大部分都極為枯燥無趣，直到陳宇找到了一張封存在玻璃盒內(nèi)的紙條。那像是從老報(bào)紙上剪裁下來的，年代十分久遠(yuǎn)。

　　陳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他將其湊到眼前，仔細(xì)的讀著有些模糊的小字。

　　1916年。

　　果然非常古老。

　　啊……

　　“證據(jù)不足，‘魔王’免于被起訴?！?p>　　“1916年，伯吉斯先生在超自然團(tuán)體中公然宣稱自己可以召喚并囚禁死亡……”

　　羅德里克·伯吉斯。

　　自稱“魔王”的老魔法師，也正是他盜走了《抹達(dá)拉之書》，想要利用這本書召喚無盡家族的死亡，卻無意間囚禁了夢神墨菲斯。

　　康斯坦丁既然看過《抹大拉之書》，那就說明這本書已經(jīng)重新流落人間了，要么，那就是假貨。

　　總之，康斯坦丁搜集了一些關(guān)于夢境國度的主人失蹤后的異常事件，但他顯然沒有深究。

　　畢竟歷史久遠(yuǎn)了一些。

　　“好了，小子！”在陳宇還想繼續(xù)找一些關(guān)于墨菲斯失蹤引發(fā)的異聞時，康斯坦丁忽然喊了一嗓子。

　　陳宇將剪裁的報(bào)紙默默塞進(jìn)了自己的衣兜，然后站起身來。

　　康斯坦丁如今將一張綠色的布鋪在了地上，那張破布上繪制著伸展出枝杈的白色樹木。在破布的旁邊是九顆黑色的動物頭骨，銅制的鹿角盔，白色、藍(lán)色、紅色、黃色的絲帶，一些動物皮毛，刻著符文的鈴鐺，幾瓶濃稠的血液，還有一柄看似十分古老的生銹銅劍。

　　“這是德魯伊的祭祀儀式？”陳宇走過去問道。

　　“不，薩滿教的圖騰祭祀。”康斯坦丁一邊打開手中的檀木盒子，一邊解釋道，“這是更加古老純粹的自然之法，我們需要深入地脈?！?p>　　陳宇愣了，“這不會非常危險？我以為這里的地脈已經(jīng)十分混亂了?！?p>　　“俗話說，渾水好摸魚。”康斯坦丁露出奸邪的笑容，“那不是我們的戰(zhàn)爭，我們也沒必要摻乎，元素自有平衡之道，我們只需要趁亂進(jìn)去，將你的血用魔法烙印在地脈之中。”

　　陳宇有些明白了，地脈是原始自然之力，也是元素力量的一部分，它幾乎覆蓋整顆星球。如果將自己埋入其中，那些追殺自己的敵人就很難在表層的元素之力外察覺他的存在。若是深入，就中了圈套，那群家伙得面對元素之力的那些具象化的怪物追殺。

　　陰險的康斯坦丁，他在制造一個巨大無比的陷阱。

　　就算是借刀殺人不成，這么做或許也能利用元素之力的那群怪物引出敵人。

　　運(yùn)氣好，還能一箭雙雕。

　　怎么看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我們只需要在一旁看戲就好。

　　“給你，小子?！笨邓固苟∶撓铝舜笠?，擼起袖子，然后將木盒子內(nèi)的一根卷煙丟給了陳宇，“這是從非洲弄的草藥，他會拓展你的思維！但過程不怎么美好，就像是眼睛被挖掉了又被安置在地球這個巨人身上一般，不過不用擔(dān)心，這趟特快列車不會脫軌的，我親自當(dāng)司機(jī)！”

　　好吧，這或許才是最令人擔(dān)憂的。

　　康斯坦丁卻已經(jīng)帶上了滑稽的鹿角盔，快速的布置著簡陋的祭祀法臺。

　　“點(diǎn)著它，小子！”康斯坦丁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我們沒那么多時間浪費(fèi)！在黎明前，必須結(jié)束祭祀！”

　　陳宇看了看手中的煙，又接過了康斯坦丁扔過來的打火機(jī)。

　　何樂而不為呢？

　　陳宇將煙塞進(jìn)了嘴里，他將其點(diǎn)燃，然后猛吸一口。

　　仿佛吞下了整塊兒燒紅的熱炭，本就干燥的喉嚨著起了烈火。

　　“這真的……爛透了，康斯坦丁?！标愑钐痤^時，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污濁的抽象畫作，他能聽到風(fēng)聲和更加細(xì)微的呢喃，還有鈴聲的躁動。

　　在破碎的視野中，陳宇覺得自己似乎在下沉，而被某種力量撕扯掉的手臂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液瞬間飛濺到空中將世界染紅。

　　就像康斯坦丁說的那樣，劇痛之下，陳宇能夠看見自己的右眼被生生摳了下來，并丟入三棵高聳入云的巨大白樺樹上，緊接著，陳宇聽到了從遙遠(yuǎn)過去的不同時代中吟唱的歌謠，他看到了整顆星球與古老的歷史在永無止境延伸的幕布上上演。

　　河流與山川，大地與海洋，叢林與沼澤，還有穿梭其間躍動奔跑的生命。

　　陳宇仿佛也飛奔起來，他鉆入綠色的海洋，在落日余暉下?lián)湎颉?p>　　數(shù)根藤曼突然纏繞住了陳宇，它們遮蔽了陽光和世界。

　　緊接著，一張仿佛被根須纏繞住的骷髏臉龐緩緩升起，腐爛陰暗的雙眸瞪視著陳宇。

　　在這張臉的后方，世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裂縫。

　　“陳！該死的！你還好嗎？”康斯坦丁焦急萬分的呼喊仿佛出現(xiàn)在遙遠(yuǎn)的天際。

　　他承諾過不會出差錯的。

　　“他一直都不靠譜，陳宇先生?！本薮蟮目植拦帜槼谅曊f道。

　　植物纏繞的更緊了。

　　陳宇眩暈的大腦至少找出了眼前怪物的身份。

　　萬物之綠。

　　“你是沼澤怪物?！标愑钤诓菟幍淖饔孟履驹G地呢喃著。

　　“而你是擅自闖入的壞孩子?！闭訚晒治镞珠_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