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明嵐在地牢里蹲了一上午,絮絮叨叨地跟身邊的小孩說話,半楓愛答不理,隔一段時間才回復(fù)一兩句話。
明嵐也不在意,想著這種環(huán)境下成長的小孩子難免內(nèi)向孤僻一些,對生人的警惕性高一些,只要多接觸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并沒有惡意就好了。
慢慢的總會熟悉起來。
“你身上的傷口好多,是怎么弄的?我可以碰嗎?”明嵐說著還想上手去摸一下結(jié)痂的傷口。
半楓當(dāng)即往另一邊挪了過去,縮在墻壁和生銹的鐵桿構(gòu)成的小角落里,與明嵐隔開了一段距離。
“好啦好啦我不碰你。”明嵐又開始找其他話題,“你除了被關(guān)在這里,平時會不會被放出去,他們會不會安排你做其他的什么事情?”
半楓不回答。
“這個話題也不想聊嗎?好吧的確沒人想回憶不好的過往,那我們聊點開心的事情吧,唔,”明嵐悄悄地向半楓挪過去一點點,拉近一點點距離,“我有一個弟弟,跟你差不多大,特別可愛,當(dāng)然,逼我抄書的時候就不怎么可愛了,他比我聰明,學(xué)東西很快,所以我身為姐姐還被要求跟他學(xué)習(xí)?!?p> 明嵐問:“你識字嗎?上過學(xué)嗎?”
半楓回答道:“未曾上過學(xué),不識字?!?p> 也是,半楓看著也就和明禾一般年紀(jì),如果他也六歲,在這里關(guān)了兩年意味著他被拓雅抓來時才四歲。四歲哪能記得什么事呢?
“我可以教你?!泵鲘褂檬持冈诘厣蠈懗隽恕懊鲘埂眱蓚€字,“這個,就是我的名字,明天的明,山嵐的嵐?!?p> “你呢?你的名字是哪個半,哪個楓?我寫給你看?!?p> 半楓回答:“一半的半,楓葉的楓?!?p> 真巧,不僅跟反派的名字讀音一樣,連字都寫法都一樣呢。眼前的小孩子是未來反派的可能性再增加百分之一。
明嵐將“半楓”兩個字寫在“明嵐”兩個字旁邊:“這就是你的名字?!?p> 明嵐問:“你還有什么想看的字嗎?我寫給你看?!?p> “沒有了?!?p> 明嵐又隨便寫了幾個人的名字,覺得沒有意思,便在裙擺上擦了擦手,開始尋找其他的話題。
“有手機就好了,時間也不至于這么難過?!泵鲘沟亩亲禹懥似饋恚昂灭I,這里給飯吃嗎?”
半楓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地說道:“弱者就是食物?!?p> “?。俊泵鲘雇蝗缓ε缕饋?,這里不會要人食人吧,雖然地牢里其他人看起來都不太能打,但自己這副小孩子的身體也沒什么力氣,真不一定誰打得過誰。
“拓雅養(yǎng)了很多狼狗,到了飯點就會有人把狼狗牽進地牢里來,我們能干掉狼狗,狼狗就會成為我們的食物,狼狗能干掉我們,我們就會成為狼狗的食物?!毕ё秩缃鸬陌霔麟y得說了一大段話,給明嵐解釋了吃飯的方式。
“這么殘忍的嗎?”明嵐持續(xù)震驚中,“你這兩年就是這樣生活下來的嗎?直接吃生肉嗎?”
“嗯?!卑霔髡f,“有人能干掉狼狗,我就能撿一些他們吃剩的肉吃,也有人被狼狗吃掉,狼狗吃飽了他們就不吃其他人了。”
明嵐對這樣的日子想都不敢想,竟然有人可以在這樣的生活中生存兩年。
明嵐安慰道:“沒事,玉鏡醫(yī)師他們一定在想辦法,很快就能把大家都救出去了,到時候我請你吃好吃的?!?p> 明嵐問:“你喜歡吃甜的還是吃辣的呀?”
“不知道?!?p> 明嵐又問:“你家在哪呀?”被拓雅郡主關(guān)在地牢里兩年,父母該有多著急。
半楓說:“我沒有家?!?p> “這……”明嵐見半楓不愿意提起過往,問,“那你得救后想去哪呢?”
半楓如實回答:“不知道?!?p> “那要不要跟我回靈花谷?”明嵐就這樣問了出來。
半楓不言,繼續(xù)沉默。
明嵐說:“不說話我可就當(dāng)你愿意了?!?p> 半楓冷若冰霜的小臉突然皺成一團,露出痛苦的神情。
“喂喂,靈花谷這地方聽起來就讓你這么難受嗎?”明嵐還以為半楓是表達(dá)對靈花谷的嫌棄,看他倒在了地上才意識到半楓現(xiàn)在是真的很痛苦。
半楓抱著自己的雙臂蜷縮在地上低聲哀嚎,全身冒出冷汗,皮膚出現(xiàn)了若隱若現(xiàn)的紅色條紋。
明嵐可以百分百確定了,這就是未來屠了靈花谷的反派半楓——原書中的半楓每逢月底,身體便會出現(xiàn)紅色的條紋,沒有人知道這些條紋意味著什么。
今天正是七月三十一日。
原來紅色的條紋在反派幼年時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嗎,但是原書中的半楓不會被月底的日子和紅色條紋所影響,現(xiàn)在的半楓卻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即使是在未來犯下滔天大錯的人,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明嵐不忍心看一個小孩子忍受此般痛苦,卻對此無能為力,只能拿出自己的手帕疊起來給半楓咬住,問:“你還撐得住嗎?為什么會這樣?我要怎么才能幫你?”
郡主府外方圓一公里都無人敢靠近,生怕碰上了郡主府的人招來橫禍,所以郡主府內(nèi)外守衛(wèi)并不森嚴(yán)。
天曉直接飛上郡主府的屋檐,觀察一番,確認(rèn)沒人之后推開了郡主府的大門,把清夏、落落和玉鏡放了進來,四人輕而易舉潛入了郡主府。天曉和清夏帶著玉鏡開始找明嵐,落落一如既往飛到最高處的屋頂放哨和輔助作戰(zhàn)。
走在府里能看見的丫鬟奴仆,天曉一手刀劈倒一個,他們連尖叫一聲都來不及就暈倒在了地上。
玉鏡說:“你應(yīng)該留個清醒的人問問怎么找明嵐?!?p> “啊,習(xí)慣了?!碧鞎酝律嗟溃郧岸际侨ネ禆|西的,把人都打暈再地毯式掃蕩就行了,哪需要問話。
玉鏡為打暈在地上的人簡單檢查了身體,說道:“他們身上都有寄生蠱子體,這繁衍的數(shù)量未免太多,寄生蠱母體應(yīng)該在這里很長時間了?!?p> 天曉說:“在這府里住了最長時間的就是拓雅,直接去找她看看?!?p> 當(dāng)然,在那之前得找到明嵐。
“汪嗚——”
遠(yuǎn)處傳來了狼狗的嚎叫聲,天曉帶其他人躲到一塊假山后,從假山的洞眼里看到一群侍衛(wèi)牽著兩條狼狗經(jīng)過。
兩只狼狗嘴上套著鐵嘴套,狂吠不止,身上有一些明顯的鞭痕。
清夏低聲說道:“有聽說拓雅郡主養(yǎng)了不少狼狗,養(yǎng)得實在不怎樣?!?p> 清夏吐槽一句之后就上前去偷襲侍衛(wèi),把他們都敲暈過去,只留下牽著狼狗的人。天曉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牽著狼狗的侍衛(wèi)身后,銀月劍橫到他的脖子上:“刀劍無眼,不要輕舉妄動?!?p> “今天拓雅抓了個小女孩進來,被關(guān)到哪兒去了?”天曉問道。
侍衛(wèi)是個膽小的人,他低三下四地向天曉求饒:“女俠饒命,地……地牢里,她被關(guān)到了地牢里?!?p> 天曉也不說廢話:“帶路?!?p> 地牢里的半楓痛暈了過去,本就瘦骨嶙峋的身體出了一身冷汗,顯得更脆弱了。明嵐只能安靜地守著躺在地上的半楓,不知所措。
明嵐突然聽到了狗叫聲,開始慌張起來,心想是不是要跟狗打架了。她沒有信心打得過狼狗。
狗叫聲越來越近。
明嵐看著一個侍衛(wèi)從墻邊走出來,然后直直倒了下去。隨后出現(xiàn)的是天曉,清夏和玉鏡三人。
“天曉,清夏,玉鏡醫(yī)師!”明嵐激動地跑上前去,隔著鐵柱子喊人。
“我們來救你啦?!碧鞎允掷镛D(zhuǎn)著一串鑰匙,過來打開了地牢的鐵門。
牢獄中一直無動于衷的人群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們支撐著瘦骨嶙峋的身體往打開的鐵門走去,迫切地想離開這里。
玉鏡說道:“不能放他們離開,我得先確定寄生蠱母體在不在他們身上?!?p> “好嘞。”天曉見牢獄中有鐵鏈,隨手拿來將虛弱的人們捆綁在一起。
“玉鏡醫(yī)師,你先來幫我看看他是怎么了?”明嵐將暈過去的半楓抱了出來,“他剛才很痛苦,現(xiàn)在暈過去了?!?p> 玉鏡幫半楓檢查了身體,說道:“可能是不良飲食造成的胃病和貧血?!?p> “所幸他沒有中寄生蠱,你也過來給我檢查一下,郡主府里被下了寄生蠱,他們會寄生到人身上汲取養(yǎng)分,被寄生蠱寄生了就麻煩了。”玉鏡一邊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一邊幫明嵐檢查身體。
“還好,你身上也沒有被寄生蠱寄生?!庇耒R遞給明嵐一個有草藥香味的香囊,“把這個帶上,可以避免寄生蠱附到你身上?!?p> “謝謝玉鏡醫(yī)師。”明嵐接過香囊。
玉鏡又挨個檢查了被鐵鏈綁住的人,其中一半的人被寄生蠱子體寄生,一半的人身體內(nèi)沒有任何蠱蟲。
天曉松了鐵鏈,將牢獄中的人都放了出來,看他們四散地往外逃。明嵐問:“玉鏡醫(yī)師,接下來要去哪?”
玉鏡回答:“去找拓雅郡主?!?p> 天曉在府里隨便抓了一個丫鬟問清楚了了路,然后一群人根據(jù)丫鬟的指示順利來到了拓雅的房間。
天曉一腳踹開了房間的門,見拓雅正躺在床上休息,聽到了動靜的拓雅一轱轆從床上掀了被子跳了下來。
拓雅還沒認(rèn)清來人是誰,就往門口甩鞭子過去,天曉用銀月劍擋住鞭子,被鞭子卷住了劍拉扯過去。
兩人纏斗起來,天曉并不想傷人性命,拓雅卻招招致命。
房間里的拓雅被逼出到了花園,逐漸落了下風(fēng),她手中的鞭子被銀月劍挑了落進池塘里,她本人則被扔到了花園的假山上。
拓雅的臉扭曲了起來,體內(nèi)的青筋滾動起來仿佛要爆體而出,拓雅低吼了了一聲,開始七竅流血。
緊接著,府邸里的一些人邁著怪異的步子也走了過來,連被天曉打暈在地還沒有清醒過來的人也閉著眼睛圍了過來。
他們面容扭曲,姿勢古怪,看起來都不對勁,跟僵尸一樣。他們揮動著雙手攻擊來到郡主府的不速之客。
玉鏡說:“寄生蠱母體在拓雅郡主身上,她在召喚寄生蠱子體過來幫她?!?p> 僵尸的攻擊能力不強,清夏一拳一個。但他們不會痛苦不會勞累,倒下了會繼續(xù)站起來。
一只僵尸靠近天曉,被遠(yuǎn)處射來的箭射穿手掌定在了地上,隨后又有一支箭射來定住了他另一只手,令他動彈不得。
天曉不在意僵尸的靠近,用銀月劍插住了拓雅的兩只手把她束縛在假山上,捂著鼻子說道:“你多久沒洗澡了,身上一股臭味?!?p> 是尸體腐爛后發(fā)出來的臭味。
“別玩了?!庇耒R走上前來用一根銀針扎進了拓雅的太陽穴,然后用細(xì)長的銀針探進她的嘴里,刺出了一只小小的黑色蟲子。
拓雅斷氣了。
天曉做出夸張的驚訝表情:“玉鏡醫(yī)師,你殺人了?!?p> “我只是刺死了她體內(nèi)的蠱,就是這個東西?!庇耒R將銀針上的黑色蟲子拿到天曉面前,“拓雅郡主早就已經(jīng)死了,寄生蠱控制著拓雅的身體模仿她生前的行為?!?p> 另一邊清夏發(fā)現(xiàn)僵尸是打不完的,就把他們都綁了起來,扎成了一堆,問:“這些人怎么辦?”
玉鏡說:“他們被寄生蠱子體控制了,也許還有救,送到靈花谷去吧?!?p> 玉鏡將全郡主府的人都檢查了一遍,還有救的人就帶回靈花谷,已經(jīng)被寄生蠱吸干養(yǎng)分徹底成為行尸走肉的人便直接用銀針刺進他們的身體將寄生蠱取出。
事后玉鏡去報了官,告訴官府自己因為藥侍被抓而發(fā)現(xiàn)郡主中了蠱,讓官府處理后續(xù)的事情。
明嵐將昏迷的半楓也帶回了靈花谷,問過玉鏡的意見后將半楓帶回了湖心小筑。
明嵐在湖心小筑里照顧半楓,跑上跑下盡心盡力,又是幫他清理身體又是幫他熬粥熬藥。
明嵐幫半楓擦拭身體時發(fā)現(xiàn)他的大腿右側(cè)印著一個紅色的鎖鏈圓環(huán)圖案。
“林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明嵐向坐在一邊圍觀的林榆問道。
“這是奴隸的圖案?!绷钟苷f道,“這說明他是個奴隸?!?p> 明嵐驚呼:“現(xiàn)在還有奴隸制度嗎?”她記得原書里并沒有奴隸制度的設(shè)定。
林榆解釋道:“我們晟國沒有奴隸制度,但是伊冥國有,而且他們會將自己國家的奴隸販賣到其他國家,所以在這里見到奴隸不算奇怪?!?p> 反派的過去被挖出了一點點蛛絲馬跡,有這么卑微的身份又遇到了殘忍的主人難怪長大后會報復(fù)社會。
既然是奴隸,就會有主人。明嵐問:“他的主人應(yīng)該是拓雅吧?”
“能買得起這么多伊冥國奴隸的應(yīng)該也只有拓雅郡主了?!绷钟苷f,“一個伊冥國奴隸還挺貴的,我聽師父他們聊天時有說到郡主府里有好幾個伊冥國奴隸的尸體?!?p> 明嵐問:“那拓雅死了,他們是不是就自由了?”
“我聽說買下奴隸的主人手中會有奴隸的賣身契,奴隸身上的鎖鏈圓環(huán)是會讓奴隸痛苦的詛咒,而賣身契是可以讓奴隸的痛苦消失一段時間的東西,只有主人可以使用賣身契,若是主人死了,大多數(shù)的奴隸都撐不過詛咒的痛苦,很快一起死去?!?p> 明嵐問:“是不是詛咒發(fā)作時全身還會顯現(xiàn)出紅色的條紋?”
“這我就不知道了,去問清夏吧,他是伊冥國的人對他們國家的事情比較清楚?!?p> 剛好路過的清夏表示:“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冥國的奴隸并不是平民用得起的,他們大多數(shù)被提供給貴族娛樂?!?p> 明嵐問:“那么,伊冥國的奴隸要怎樣才能擺脫奴隸身份?”
清夏說:“伊冥國奴隸的詛咒一生都無法擺脫。”
明嵐突然想起玉鏡去報官之前,天曉和清夏對郡主府進行了地毯式掃蕩,搬走了不少財富珠寶。明嵐問道:“清夏,你跟天曉不是把郡主府翻了個遍嗎?有沒有看到半楓的賣身契?”
“沒有,他的賣身契可能被夾在書里了,而我們搜索寶物是從來不翻書的。”
明嵐失落地說道:“現(xiàn)在郡主府被官府的人封了,我又不能跑進去翻書?!?p> 林榆補充道:“你就算翻出來也沒用,你又不是他的主人,用不了他的賣身契?!?p> 明嵐說:“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p> 清夏指著床上的半楓問道:“你是要幫他恢復(fù)自由嗎?”
明嵐點頭:“是?!?p> “沒有意義的努力罷了。”清夏說完就離開了。
明嵐沖清夏的背影喊道:“那也要試試。”
即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明嵐也會想辦法幫他恢復(fù)自由,更何況這是幼年反派,系統(tǒng)發(fā)布的任務(wù)里的一個關(guān)鍵人物。
如果能從小跟反派打好關(guān)系,九年后反派也許就會念在舊日情分上不醫(yī)鬧了,如果能提前知道他所在意的人是誰并拯救那個人就更好了,靈花谷完美避過一劫。
實在搞不好關(guān)系,在聽風(fēng)堂歷練的明禾就是壓軸武器。
明嵐盤算好了未來,如果這都阻止不了反派醫(yī)鬧,那就是靈花谷的命了,也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