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需要你給我一點信任?!?p> 兩人僵持了半分鐘,他最終讓步了。
“我可以全盤收回這些話,這些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收回它們?!?p> 葉照靈看著他,這個人的表情相當(dāng)誠懇,就像是摸黑摘下了一顆還沒有成熟的楊桃,塞進(jìn)嘴里咬了一口,酸的發(fā)苦,于是他不得不無奈的承認(rèn)了,自己的確存在一部分臆斷現(xiàn)實的想法。
“收回它們,并向我道歉的話,唐老板,看在你幫過我這么多的份上,我立刻接受。”
葉照靈同樣愿意讓步,各退一步,海闊天空,沒有什么東西比和平的現(xiàn)狀更加能夠令人感覺自由自在的了。
“抱歉?!碧撇从裎⑽⒋瓜卵酆?,神情更加真摯。
葉照靈點了點頭,她伸出自己的兩只手,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慢慢合攏在一起:“人和人之間需要一些催化劑,從而促使它們相互理解。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兩片葉子,更不存在完全一樣的兩個人,生而不同,才需要求同存異,謀求共識?!?p> “你給予我尊重,我給予你信任,就這么簡單?!?p> “我相信你提起葉八,并不是單純的借她來嘲諷我吧?你很清楚,我是個人,她也是個人,我不是哥斯拉,她也不是馴獸師?!?p> 唐泊玉微微一笑:“六號那天晚上,她特意帶著葉九上山找你,恰巧碰到我,恰巧救了你,你猜得到她的意圖,對嗎?”
葉照靈把玩著手腕上的白玉珠子:“就是第二天,我好像見識到了她的另一面,非常的熱心腸,溫和,刀子嘴豆腐心?!?p> “我發(fā)誓,如果你真的這么想,那就大錯特錯了,葉小姐?!碧撇从駠@了一口氣。
“你當(dāng)時就在我們旁邊,難道看不出來,我和葉八、葉九相處得非常和睦嗎?如果我真的討厭一個人,那么一定不會選擇相信她的話,并且直接取消自己的計劃,聽從她的安排。”
“如果你要評判一個你既不討厭也不喜歡的人,那你一定會表現(xiàn)得無比信任她,選擇取消自己的計劃,留在她身邊,觀察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葉照靈眨了眨眼。
“是嗎?”
下一刻,唐泊玉直接拉起她的手腕,新鮮的血液從手心滲透出來,糊的滿手都是。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干凈的手帕:“你的身體在我說起這幾句話的時候異常緊繃,嘗試著放松下來吧,黃道長說過,你的傷口很脆弱,就像一塊豆腐,稍有不慎,就會再次崩裂?!?p> 唐泊玉離得很近,血腥味縈繞在呼吸之間,葉照靈沒有抽開手。
反正一切都將結(jié)束,既無法挽回失去的,也無法勉強得到,不如就聽一聽,這個人還能說出些什么心思——
她的心思。
葉照靈面無情緒:“即使是一塊豆腐,當(dāng)它的質(zhì)量和體積、以及所處的高度達(dá)到一定程度,同樣可以簡單粗暴地砸死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偷?!?p> “或者,向這塊豆腐致以誠摯的問候,接著往里面注入致命的毒素,然后端上餐桌,吃一個死一個……”
唐泊玉打量著她:“所以呢?”
“不要小瞧一塊豆腐,唐老板。我想,你一定不是一個合格的廚子吧。任何一個合格的廚子,都不會小瞧自己的食材?!?p> 唐泊玉笑了一聲:“相比起我,葉八算是一個合格的廚子,每一樣食材在她手里都能散發(fā)出鮮活的香氣?!?p> 唐泊玉拿著手帕在她手上一圈圈纏繞。
“七號那天,我們幾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能坐在一起吃烤肉,甚至無比愉快的度過了一天。”老天作證,他從沒想過,他和那個女人,還有葉照靈,能在一起度過其樂融融的一整天。
葉照靈狡黠地笑:“牛是葉八、葉九從老宅偷來的;深山老林,刮風(fēng)下雨很正常,我就坐在洞口喝了一夜西北風(fēng),不過我發(fā)誓,從頭到尾都沒看見什么馬,什么冬梅,馬什么冬梅?!?p> 唐泊玉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不,當(dāng)然有馬。”
“葉八可不是一個愿意花心思討好別人的人。我大概能夠理解她,專程上山來幫你,是為了借著救命之恩得到你的感激,有了這份感激,你就會心甘情愿成為她劇場舞臺上的木偶?!?p> “葉小姐,我想,如果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的請求跟她合作了,那這青城山上,應(yīng)該不會存在你不能自由進(jìn)出的地方?!?p> “但你現(xiàn)在跟我一起站在門外束手無策,就說明你擺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算算時間,八號晚上你就跑上了青城山,她那個時間一定不會允許你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的,所以你沒有跟她合作,導(dǎo)致她氣得一口一個馬,這很合理,不是么?”
“你應(yīng)該清楚,這一系列事情看起來風(fēng)馬牛不相及,但其實都在順著一個人的心意循序漸進(jìn)……”
葉照靈瞅著自己手上包扎得凹凸不平,丑陋異常的手帕:“直接說唄,葉八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寒皋先生,有什么不能說出口的呢?反正你不是早就開始懷疑她了嗎?”
唐泊玉摘下自己禮服前面的胸針,拆開幾粒黑鉆后,捏出來一顆紅色藥丸:“我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她就是寒皋先生,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就像我之前對你說的那樣,純粹靠我的主觀臆斷,全盤猜測都基于我對她的個人了解,不得不說,我對她的了解是十分局限的,因為我壓根兒就沒想認(rèn)真了解她?!?p> 他很無奈:“都是被迫的?!?p> “她不是一個常規(guī)意義上的,有血有肉的人類。一時半會我也辦法表達(dá)清楚自己的意思。關(guān)于她,有很多復(fù)雜的歷史;我打個比方,老美是1776年建立的,現(xiàn)在是2033年,至今也才257年,甚至不滿三百年歷史。”
“你一定不敢想象,關(guān)于她的傳聞大概有好幾個老美歷史那么長。”
“確切的說,不包含一點兒夸張的成分。”
唐泊玉把這粒紅色藥丸遞到葉照靈嘴邊:“這是我從黃道長那里偷來的,沒有經(jīng)過稀釋的藥,我記得裝著它的瓶子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就直接拿來了?!?p> 葉照靈認(rèn)識它。
“這就是黃道長取我的血肉為姐姐們煉制的血丹?!比~照靈接過來看了看,一口就吞了下去。
“有什么感覺嗎?”唐泊玉好奇地問她。
“說實話,我也很希望自己吃了藥就能變身,不管是巴拉拉小魔仙還是奧特曼,甚至是滅霸或者哥斯拉,什么都可以,但是很遺憾,無事發(fā)生。”
唐泊玉聽完臉色并沒有更好,只是靠在她旁邊,昂起了頭,緩緩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之中唯一一個有戰(zhàn)斗力的人看起來快要失血過多寄在這里了,他除了冒險把自己順手拿出來的古怪的三無藥品遞給她吃,期望她能提起精神應(yīng)對接下來的硬仗,沒辦法再多做些什么了。
葉照靈看著他的神色越來越萎靡,反過來安慰他:“沒有事情發(fā)生或許就是最好的情況了。”
“畢竟我要是變異成了哥斯拉,第一個要霍霍的就是你?!?p> “樂觀一點,這畢竟是一??诜乃幫?,并不像注射針劑那樣可以走快速通道,又不是腎上腺素。樂觀點嘛?!?p> 唐泊玉望著頭頂漆黑潮濕的洞壁,一言不發(fā)。
“唐泊玉,至少給你的友軍一點信任好嗎?”
唐泊玉低頭看她,笑了笑:“當(dāng)然,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不然張玉離開后,我也不會選擇你作為自己的盟友?,F(xiàn)在我只是感到有點無奈而已,你不能指望一艘航母在馬路上跑吧?這里不是我的海。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會因為境遇難過就直接放棄自己?!?p> “你在我身上或許看不見什么特質(zhì),我也的確缺失了很多東西,但我永遠(yuǎn)都不會缺失抗?fàn)幍囊庵??!?p> 葉照靈松了一口氣:“那就對我說說你的想法吧,無論是什么都可以?!?p> “張玉早在八號就已經(jīng)離開,現(xiàn)在壺內(nèi)僅剩九人。除了我們兩,以及一個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的葉九,剩下的五個人都是葉八馴化的獵物?!?p> “假設(shè)她早就想到辦法進(jìn)入禁地,那我不得不有理由懷疑,我們現(xiàn)在被擋在門外就是她的杰作。”
葉照靈昂起頭看著頭頂那些昆蟲的浪潮,思考了一會兒,微微一笑:“為了驗證你的假想,不如直接問問她,什么時候放我們進(jìn)去吧?”
葉照靈盯著紋絲不動的金屬墻,輕聲問唐泊玉:“你喜歡吃豆腐嗎?”
唐泊玉“啊”了一聲,沒理解她的意思。
葉照靈挑了挑眉:“我很喜歡吃豆腐?!?p> 葉照靈笑得一臉叛逆,似乎直到這時候,她才能向企圖窺探黑暗的勇士露出不可名狀的冰山一角。
“不要小瞧一塊豆腐?!?p> “目前來看,我們不能肯定她就是我們背后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寒皋先生。”
“但是我們都知道。她和寒皋先生都有一樣的特質(zhì),比起站在臺上表演,他們都更喜歡坐在臺下鼓掌?!?p> 葉照靈伸出手,搖了搖手腕上的鈴鐺,小火苗躥了出來,高興地在空氣中四處打滾兒。
頓時吸引了大量飛蛾俯沖下來,嚇得小火苗又縮回了鈴鐺里。
葉照靈皺了皺眉,扭頭看唐泊玉:“身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奇寶貝,它連蛾子都怕,是不是過于猥瑣了一點兒?”
“它可能是剛出生的,畢竟就體積來說,還沒有一粒綠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