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焦灼的雷諾

　　躺在家里無所事事的欒易本想出去再打聽打聽安德烈的線索。

　　幾經(jīng)猶豫之后，他還是決定在家等肯特的消息，畢竟人家商務(wù)部的渠道比自己牛多了，自己查半天都未必有人家打幾個電話來得有用。

　　左右無事，他拿出原田一郎給的材料，開始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眼皮灌鉛昏昏欲睡。

　　晚上叫了個外賣，吃完之后血糖一上來，枕著那一大堆資料，欒易直接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等到醒來時，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了。

　　睡也睡飽了，欒易干脆洗了個澡，下樓散步。

　　街道上很安靜，偶爾能看見一兩個夜貓子和醉鬼，欒易慢悠悠地散步到公園，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看著廣場上漂亮的噴泉，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欒易突然覺得異常舒服。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起過這么早了。

　　坐在長椅上摸出一根煙點上，欒易開始思考生活的意義。

　　小豬那天說的話給了他很大的觸動，他情不自禁地開始審視自己。

　　他坐了很久，煙抽了一根又一根，也想了很多。

　　這段人生已經(jīng)度過了20個年頭，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

　　他小時候在下城區(qū)長大，難免沾染了一堆陋習(xí)。

　　說臟話、打架、亂花錢、吸煙、酗酒等等等等，小的時候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大概是十四五歲，他逐漸開始回想起了前生的記憶。

　　那些記憶每次都是以一個扭曲的片段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完整融合。

　　那段時間他的思維發(fā)生了極大的轉(zhuǎn)變，就仿佛有兩個不同的思想在爭奪這段人生的主導(dǎo)權(quán)。

　　“他”不喜歡這里，想要回去原來的地方，在那個世界里“他”還有家人。

　　“我”也討厭這個世界，也許跟“他”走是個不錯的選擇。

　　“欒易”和那個他不知道名字的“前生”，最終融合成了一體，造就了現(xiàn)在的他。

　　他開始意識到，像個混混一樣活下去沒有前途。

　　就當(dāng)他想換個活法時，最親的人欒海棠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復(fù)仇成了他生活目標(biāo)，他開始努力賺錢，結(jié)交關(guān)系，學(xué)習(xí)各種技能，鍛煉自己的身體。

　　可是完成復(fù)仇之后呢？我該做什么？

　　到底是“我”在為姐姐復(fù)仇，還是借著復(fù)仇的名義給自己找一個努力生活的動力？

　　欒易沉默地抽著煙。

　　“我到底是誰？是欒易？還是他？還是兩者皆有？”

　　沒有人回應(yīng)他，安靜的廣場上只有幾只白鴿正在咕咕地叫著。

　　將煙頭踩滅，欒易起身想要離開。

　　剛走兩步，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自己剛剛坐過的地方，那里地上丟了好幾個自己抽的煙頭。

　　“為什么不把這個世界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他在心里問一句，仍是沒人回應(yīng)。

　　但他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他俯身撿起那些煙頭，走到一旁的垃圾箱丟了進(jìn)去。

　　......

　　周一上午，正在辦公室內(nèi)看著橫山家族資料的欒易，接到了杰瑞的電話。

　　對方半個小時前剛出門，去了檢測機構(gòu)拿報告。

　　“結(jié)果出來了，就是雷諾！”

　　聽到這話，欒易心頭一喜。

　　“可以確定嗎？”

　　“百分之99.99的可能性是他，DNA檢測出錯的概率很小?！?p>　　“好，我馬上打電話通知麥齊！”

　　欒易掛斷電話，直接打給了麥齊。

　　“喂，欒易，有進(jìn)展了嗎？”

　　電話那頭的背景聲音有些嘈雜。

　　“麥齊，我們找到你父親了。”

　　那頭的麥齊一愣，驚喜地說道：“這么快，能確定嗎？”

　　“我們已經(jīng)拿到檢測報告了，見面談?wù)?？?p>　　“好......要不你們過來吧，公司今天很忙，我有點走不開，一個小時后我們一起吃午飯，怎么樣？”

　　“沒問題?！?p>　　欒易笑嘻嘻地掛斷電話，這一單總共成本也就五千刀，拋除掉給他的出差補貼，還能剩下一萬四左右。

　　到手能賺三四千，算上出差補貼還多賺了兩三百，美滋滋。

　　一個小時后，欒易和杰瑞在麥齊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見到了麥齊。

　　剛一見面，麥齊就迫不及待打開了杰瑞遞過去的檢測報告。

　　他低頭看著檢測結(jié)果許久，嘆了一口氣將報告放回桌上。

　　“接到電話之后我一直很激動，工作都差點弄出失誤來?？墒乾F(xiàn)在看到這份報告，我突然自己做的這些也沒什么太大意義，我并沒有那么需要想見他?！?p>　　麥齊伸手揉了揉臉，淡淡地說道。

　　欒易和杰瑞對視一眼。

　　啥意思，別不是不想給錢了吧......

　　正當(dāng)兩人準(zhǔn)備開口時，麥齊掏出手機，點了兩下后遞到杰瑞面前。

　　“還是這個賬戶嗎？”

　　杰瑞看了看，那是他上次給麥齊發(fā)的收款賬戶。

　　他點點頭，笑著說道：“對，尾款打里面就行了?！?p>　　麥齊操作兩下，收起了手機，笑著對兩人說道：

　　“早知道你們找的這么快，我當(dāng)初應(yīng)該再砍砍價才對?！?p>　　杰瑞打了個哈哈，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們?yōu)檎宜铝硕啻罅?，欒易還差點被警察抓起來?！?p>　　“呵呵。”麥齊一邊瀏覽菜單，一邊說道：“和我說說他的情況吧?！?p>　　杰瑞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欒易。

　　早就有所準(zhǔn)備的欒易立刻開口說道：“他叫雷諾，應(yīng)該是單身，好像是個幫派人士，我不是很了解他的情況，因為他的態(tài)度有點冷淡，不太想和我交流太多。”

　　聽到欒易的講述，麥齊皺了皺眉。

　　“幫派人士？可以讓我看看他長什么樣嗎？”

　　“這個......其實我只和他見了一面，聊了不到三分鐘，沒有拍照片。他很壯，住在16區(qū)冬湖邊上的一輛房車?yán)?，他跟我問了你的情況，看得出來他對這段關(guān)系還是有點期待?！?p>　　麥齊點點頭，自顧自翻動菜單點好自己的午餐，隨后放下菜單，目光低垂似乎正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朝著兩人問道：

　　“你們通知了他嗎？”

　　“還沒有，我擔(dān)心你可能會不想見他。”

　　麥齊一愣，淡淡地說道：“通知他一下吧，他有權(quán)利知道。我，我想和他聊一聊?！?p>　　欒易點點頭，

　　......

　　16區(qū)郊外的一間酒吧。

　　穿著臟兮兮機車夾克的雷諾叼著煙坐在桌邊和幾個朋友一起玩著牌，沒多久他就又輸了一把。

　　“你今天運氣真差?！壁A家笑呵呵地將桌面上的現(xiàn)金攏到自己面前。

　　邊上的一位朋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略帶關(guān)心地問道：“雷諾，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還在擔(dān)心那批貨嗎？”

　　雷諾搖搖頭，剛想說話，手機就響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他愣了愣，快步起身走到外面，按下了接聽鍵。

　　“雷諾先生，麥齊想和你聊聊，視屏聊天怎么樣？”

　　聽到手機里傳來的聲音，雷諾嘴皮抖了抖。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他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他的父親？”

　　“如果檢測機構(gòu)的工作人員沒有搞錯的話，你們就是父子。”

　　雷諾沉默片刻，有些猶豫地說道：

　　“能不能晚一點......我，我需要冷靜一下?！?p>　　“好，晚上怎么樣？麥齊下午還要回去工作?！?p>　　雷諾連忙點點頭，似乎欒易就在面前看著他一般。

　　“好，好......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他是個交易員，過得還不錯，馬上要當(dāng)爸爸了。”

　　“嗯嗯，好，交易員很好，好好好......”

　　“我稍后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那我先掛了？”

　　“好?！?p>　　雷諾機械性地回應(yīng)著，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許久之后，他才意識到電話已經(jīng)掛斷。

　　他放下手機，四下看看，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酒吧門口，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我......我有兒子了？”

　　他低聲嘀咕一句，快速回到屋內(nèi)，將牌桌上的一位朋友拉到門外，對著他低聲說道：

　　“威廉，我要賣掉屬于我的那一批貨！”

　　名叫威廉的男人愣了愣，驚訝地問道：

　　“老大不是說了嗎，還沒到時候，最近條子盯得很緊，價格也不合適，我們要再等等！”

　　“我等不了了?！崩字Z搖搖頭，繼續(xù)道：“幫幫我，我需要錢。”

　　威廉皺了皺眉，攬著他的肩膀往沒人的地方走。

　　“雷諾，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雷諾點點頭，說道：“對，大麻煩！我有兒子了，我得去見他，不能像個窮光蛋一樣去！”

　　威廉愣住。

　　“你哪來的兒子？”

　　“是真的！是我以前的一個女人，她有了孩子，一直沒有告訴我。”

　　“臥槽！”

　　威廉驚疑不定，他低頭沉思一會兒后說道：

　　“你現(xiàn)在私自出貨被盯上的話我們都得被牽連，老大不會同意的。這樣吧，我找老大一起吃下你那份，五成的價格，怎么樣？”

　　“好，這兩天我就要錢。”雷諾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你想清楚了嗎？過陣子價格至少得高三成！”威廉好心地提醒著他。

　　雷諾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知道，你不用管，把錢給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