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軍選兵
一個少年蜷縮著身體,餓的頭有點發(fā)暈,全身上下,就一件上單衣,連褲子都沒有。
這小冰期的初春,不是一般的冷,要是抖起來,還能暖和點,但是那就更餓了。
他站在破廟門口,遠遠的看著,宛如一具雕塑,只有發(fā)白的臉,不受控制的抖動,還能證明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遠遠的,一個青年緩步而來。
“老大,你回來了?!?p> 這少年口中的老大,正是當日與中年人比劍的青年,名叫方正化,此時正背著一袋子饅頭。
方正化走進破廟,看著這群半大的無名白,冷漠的點了點頭。
“吃吧,今天買的多,你們吃多點?!闭f話間,方正化將背上的饅頭遞給了少年。
“老大,怎么這么多,今天發(fā)財了嗎?是哪個大官人施舍了?”說話的是年幼的老五,此時正啃著一個饅頭,大口大口的吃著,他只有九歲,一般他只是被安排去乞討。
“老大,這是打劫了哪個讀書人還是怎么了?”老二常年跟著這方正化出門打劫,但是一般打劫,也只能打劫一些落單的讀書人,而落單的讀書人,也沒幾個錢。
商隊,大戶人家,那些人有錢倒是有錢,但人家那是成群結隊,前呼后擁,武器精良,那些人,他們想都不敢想。
方正化依然搖了搖頭。
“今天,有人在西面城墻的南北兩頭設下粥棚,說是只要沿著西城墻南邊跑到北邊,再從北邊跑到南邊,還有五十文錢?!?p> “老大,這怎么聽著就不怎么真實呢,雖說城南城北一個來回有三十里地了,可誰這么無聊做這事呢?”老二皺起眉,感覺到了事中的蹊蹺。
方正化確實一臉確定的說:“大家不用懷疑,這個跑步,不是第一天了,已經(jīng)有人拿到那五十文錢了,從城南領取一張紙條,從城南跑到城北,城北蓋章,再將紙條拿回城南,就有五十文。”
“老大,你說,這幫人是誰?想干什么?耍猴嗎?光讓跑步,他們自己有什么好處?”老二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方正化已經(jīng)跑過一次了,也拿到錢了,拿到錢的第一時間,他就將所有的錢買了饅頭。
此時聽到老二問這話,方正化微微一愣神,回想起當時接觸的那些人。
城南那邊似乎是扎下了一個營盤,有軍隊;城北那邊就只有太監(jiān)了。
“來頭不小,也不知道他們要干嘛,反正明天一大早,你們幾個就都給我去跑?!?p> 說完,方正化又看見少年們把吃了半個的饅頭藏在懷里,他接著道:“留著也好,明天跑不動了再吃?!?p>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化就帶著四個兄弟來到城西南角樓下排起了隊。
9527,9528,9529,9530,9531。
幾兄弟手上的字條,寫著一些符號,方正化輕車熟路的將字條卷起來,捏在手心道:“跑吧,早跑完了早領錢?!?p> 京師西面城頭,朱由檢拿著望遠鏡看著這萬人奔跑的場景,這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
第一天,告示貼出來,只有寥寥數(shù)人相信,自己就這么跑一趟就能有五十文錢。
這個數(shù)字在第二天變成了數(shù)百人,第三天,數(shù)千人。
這是第四天,也不知能有多少人。
“老大,有錢了,我要攢起來,買衣服!我都好久沒穿過褲子了?!闭f話的九歲的老五,此時他呼吸間,仿佛是一個風箱在拉動。
自從被親爹賣給人販子后,人販子將他閹了,準備選入宮里,結果很不幸,他落選了,人販子就丟棄了他,還好方正化收留了他,還給了他一件單衣。
“少說話,節(jié)省體力,有錢了,咱們買點肉吃,吃的飽比穿的暖重要?!狈秸暮粑:芏?。
“老大說的對,我看,這給錢的主人,說不定是在選人,咱們啊,都要好好跑,要越跑越快?!崩隙€是比老五有想法。
正說話間,幾個青年擋住了他們。
那為首的青年,拿著一截木棍道:“把你們手里的字條交出來!”
“憑什么?”方正化一臉陰沉,知道今天這事,恐怕不好善了。
“憑什么?就憑我手里的這根棍子,還有我后面的幾個”
不等對方說完,方正化已經(jīng)一拳搗向那帶頭的青年了。
城頭上,朱由檢看到這一幕,已經(jīng)腦補出整個劇情了。
“王承恩,讓錦衣衛(wèi)處理下?!?p> 說罷,朱由檢無心再看今天的跑步情況了。
下了城墻,手放在口邊哈了口氣,這小冰期的春天,太冷了,特別是京師,還在北方。
回養(yǎng)心殿窩起才是正經(jīng),那兒有地暖。
“陛下,處理到什么程度?”王承恩帶著疑惑的看著朱由檢,終是鼓起了勇氣問出了這話。
什么程度?
朱由檢很想說,朕怎么知道?
可是如果他自己都不知道,執(zhí)行他命令的人又怎么能按照他的心意來執(zhí)行呢?
讓京師附近的無業(yè)游民跑步,這是汰選兵源,最終目的是為了練成強軍,能對抗建奴的強軍。
這支強軍所要求的第一特征是紀律,對命令的絕對服從;第二特征是忠誠,忠誠于他這個皇帝。
甚至可以說,跑得快都只是為了讓這支軍隊能擁有如臂指使的紀律,而產(chǎn)生的附屬要求。
想到這里,朱由檢知道了應該怎么處理這件小事了。
“搞清楚是誰搶的誰的,將搶人的一方,當著今天跑步的所有人,砍頭,再有這種事,就按照這個執(zhí)行?!?p> 說完,朱由檢想了想接著道:“以后,對這群人,朕只有兩個要求,一個是聽話,聽話到朕說什么是什么;二個是忠誠,這方面,在這個月內(nèi),你去建一個岳飛廟,規(guī)格要大。誰違反這兩個原則,就殺誰?!?p> 紀律當然不等于聽話,紀律還等于將一個人的方方面面都規(guī)范好,吃穿住行無一不符合規(guī)章制度。
只有這樣的不懈訓練,才能練出一支真正的天下強軍,一支把服從命令刻到骨子里的強軍。
朱由檢踏著初春的寒意,想著是該寫一部規(guī)章手冊了。
……
八個青年,對一個青年帶四個半大小子,這戰(zhàn)局簡直就是一定的。
方正化五人被紛紛踩在了腳下。
“小子們,把手里的字條拿出來,為了五十文錢,拼什么命啊?!?p> 五十文錢,多,也不多。
說多,是因為,這錢,能買好幾個幼年的關云娘呢。
說不多,是因為,這錢也只是大明平均家庭一天的收入。
“都給他們!”方正化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狠厲,或者說是無能狂怒。
“老大,不能給啊,我們一大清早,就這么跑,沒有這錢吃飯,會死的?!崩隙舐暫爸?。
下一秒,木棍就打在了老二的頭上。
方正化看到這一幕,心神俱震,大怒道:“你們還認我這個老大,就給他們!”
說完,方正化張開了手掌,紙條被一個青年拿到了手里。
接著是老二、老三、老四……
“我不給!我要留著買褲子!”老五雖然最小,不知為何,此時卻顯得格外倔強。
踩著他的青年,可不會慣著他。
木棍直接掄到了他的頭上,這還是收著力來的一下。
“不給,褲子!”
青年又是一下。
“褲子!”
青年發(fā)了狠,這一下,用盡了全力,老五徹底沒聲了。
怎么還能有聲呢,整個頭上到處都是口子,眼窩更是被捶暴了。
青年也愣了愣,沒想到自己竟然殺了一個小孩……
“走!”
不一會,八個青年就一哄而散,他們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老五,致死也沒穿上他心心念念的褲子。
方正化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如一尊雕塑,似乎要把他們記住一般。
田爾耕帶著二十余騎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三個半大小子守著老五的尸體在哭泣。
“人呢!”田爾耕大叫一聲。
本來想派個小旗來的,但想到這是皇上親自交代的事,他就自己來了。
“這位爺,找誰?我們都在這?!狈秸m然悲慟萬分,但話語里,終究沒有帶著哭腔。
“給你們報仇,小子,上馬,帶路?!?p> ……
京師城墻外西南角,正午時分。
跑完一個來回的人,已經(jīng)聚在一起好久了,先跑完的人,也被叫住,等一會再領錢。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聚集的人,已經(jīng)有好幾千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
田爾耕站在高臺上大聲喊道:“我乃錦衣衛(wèi)指揮使田爾耕!”
馬上,田爾耕帶來的跟班也按照距離站好,高聲復述道:“此乃錦衣衛(wèi)指揮使田大人!”
“今有犯民八人,搶奪他人字條,毆死一人?!?p> “判此八人斬首!”
下面的幾千人,吹著冷風,感覺更冷了,這跑步的組織者是什么來頭,搶奪紙條,就要死?
“大人,小民有一個請求?!币轮鴨伪〉姆秸?,突然站了出來。
田爾耕沒有回話,只是高高的站在看臺上,俯視著方正化。
“大人,小民想親自結果了這八個人。”方正化此時的眼神格外的平靜。
田爾耕笑了,他感到了同類的氣息,嗜殺。
下一刻,一柄腰刀狠狠飛過一個弧線,狠狠的插在了方正化腳前的泥地上。
方正化拔出腰刀,一步步走向已經(jīng)被綁好的八人。
“呀!呀!”他雙手持刀,連喝兩聲,兩個人頭滾落在地,斷脖處的血沖向天空,濺了他一身。
“哈哈哈哈!痛快!”他笑了,笑中帶著蒼涼。
“老二,老三,老四,你們也來,一人兩個!”
……
之后,錦衣衛(wèi)又將這八個人頭提著,圍著人群跑了好幾圈。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震驚了,為這搶劫五十文,竟然死了九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