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山風(fēng)塵仆仆地進(jìn)到小院,當(dāng)他瞧見世子完整安好地品著香茗,他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世子當(dāng)緊記,下次切勿要親身犯險,你是我們北涼的未來,世子當(dāng)知你的安全重于泰山。”
徐長山與牛方在吃酒時,聞聽世子親身與刀客搏殺之時,牛統(tǒng)領(lǐng)馬上就暴跳如雷,把一眾王府護(hù)衛(wèi)先罵了一通,最后就要調(diào)集三百大雪龍騎進(jìn)神京。
好在被徐長山給勸了下來,畢竟報信的護(hù)衛(wèi)并沒有言明是世子被人刺殺,反而是在路上碰到的刀客,不得已之下己方才接戰(zhàn)。
牛方聽后,按耐下急燥的心情,急忙召集人手,與徐長山一并往神京城里趕。這也是因為王爺與他說過,只有世子被人行刺之時,北涼鐵騎方能著甲進(jìn)城。這是王爺與太極宮的協(xié)議。
直到他們趕到明德門前,護(hù)衛(wèi)來報方才知道世子已然回到了榮國府,牛方再三詢問,確認(rèn)世子安全后,方才罵了幾句世子身邊侍衛(wèi)都是酒囊飯袋,這才帶著其余人掉轉(zhuǎn)馬頭。
徐長山與世子禮畢,方才把牛方的擔(dān)擾說了出來。
“我也是想試試自己的力量如何,總不能空有架子而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歷,你放心,我是個惜命的人?!?p> 徐北云看到徐長山幽怨的神色,只能出聲解答一二。
“對了,你馬上安排人手查一下,今晚摸進(jìn)神京的人是什么來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徐北云替徐長山斟上一盅茶,凝著眉頭說完,抿了一口茶湯,隨即把從醉仙居的經(jīng)過簡單地敘說了一遍。
徐長山安靜地聽完世子的描述,在聽到世子兩次被那名刀手給震開,他不由得瞧了兩眼世子的身量。
“這伙人是南人無疑,正如世子所說,他們必然是籌謀了許久,就是不知道世子所說的那名女子是誰,只有確認(rèn)那名女子是何人,那么我們也可以從側(cè)面了解一二。
世子沒有開口問探事司是對的,畢竟兩宮天子對我們北涼還是頗為忌憚的,如果世子貿(mào)然詢問,必然會引起宮內(nèi)的猜疑?!?p> 說完,徐長山欣慰地望了一眼世子,一年來,世子的心性是越來越趨加成熟,但凡世子向探事司詢問刀客想要抓捕的女子,那么宮內(nèi)的天子必然會由此看出,涼王世子是個心思細(xì)膩的人。
這樣一來,以往世子偽裝的心性必然會被天子視為誠府頗深,那么天子將會更加忌憚世子。
想到這里,徐長山欣慰地一笑,世子長大了,未來的北涼更加讓他期待!
還有一點徐長山不知道的是,徐北云是要借探事司密探的嘴巴,讓他們?nèi)ジ嬖V景順帝,涼王世子就是一個莽夫!
以堂堂藩王世子的身份,竟然親自下場與刀客搏殺,不是莽夫是什么,這個才是徐北云親自下場的真正原因。
徐北云想要的偏偏是景順帝的心里,確認(rèn)未來涼王承爵人是一位莽夫。這就夠了!
在與徐長山敘話了一會后,徐北云讓徐長山明天先行安排五位學(xué)員南下金陸,讓他們將王府密探收集上來的江南富戶信息,再一一排查一遍,把那些和海貿(mào)走私的富戶、以及名聲不好的全給剔除出名單。
別了徐長山,徐北云獨自一人回了桂花院,在進(jìn)院門前,徐北云駐步深呼吸幾下,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血腥味已經(jīng)散發(fā)差不多了,這才抬腳回到院里。
此時的桂花院燭火通明,卻不見晴雯她們,只有一位綽約豐姿的身影,在月色與燈光下觀賞著墻角邊上的一支冬菊。
只看身姿,徐北云一眼瞧出正是薛寶釵。
似乎是薛寶釵的余光瞥見到回來的徐北云,嬌容上露驚喜的神色,薛寶釵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云大哥可算回來了,可有傷著?”
耳邊聽著略帶關(guān)心的語氣,徐北云笑了笑溫聲回答。
“你瞧,我這不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妹妹今晚可有被嚇到?怎就你一個人在此,今兒東府那邊似乎是在放煙花,妹妹怎么不過東府那邊頑樂一二?”
聞聽徐北云的話,薛寶釵耳根微紅,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獨自留在此處等他,應(yīng)該是在擔(dān)心他吧??偛荒苁乔橹?。
想到這里,薛寶釵兩頰微燙,急忙垂低螓首,不敢再看那道溫暖的眸光。
“在得知云大哥安全回來之后,湘云硬拉著晴雯香菱她們?nèi)|府了,妹妹我偶有不適,故留在院中看會雜書?!?p> 徐北云聽了,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院里靜悄悄的只有寶釵一人。“如此,那我們先到亭中品會茶湯?”
在看到薛寶釵點了點螓首,徐北云邁步走向廊亭。
薛寶釵這才抬起螓首,望著側(cè)身而過的徐北云,寶釵杏眼中的一抹羞意再也藏不住。
她蓮步跟隨在徐北云的身后進(jìn)了廊亭,不敢坐到徐北云的對面,而是選擇他左邊的玫瑰椅落坐。
徐北云開始煮起熱水,先把君山毛尖用夾子放好量,一邊等待茶水煮沸。
廊亭下的氣氛一時靜寂。
一會,水沸。徐北云洗好茶,斟上兩盞,將一盞推到寶釵面前。溫聲道:“早知今晚就不答應(yīng)湘云妹妹了,不然也就不會累及到妹妹,嗯。我在城郊有一處溫湯,待那邊修建好,到時我請妹妹移步前往,可以在那邊游頑一二,也可以洗一洗溫湯,溫湯洗多了,對身體也有些許益處,特別是對膚色尤其見效,就當(dāng)我今日的賠罪之禮。可好?”
薛寶釵聞言,杏眸一亮,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不過在聽到云大哥的那句,洗上一洗,隨即讓她好不容易恢復(fù)的羞意,再次爬滿紅暈。
寶釵當(dāng)即兩難,說愿意吧,孤男寡女去洗溫湯,這成何體統(tǒng)?說不愿意吧,又顯得自己小氣不接受云大哥的賠禮之請。這……真真是羞煞人了。
薛寶釵一時兩難,沒有馬上出聲回答或拒絕,垂著眼簾看著飄起熱氣的茶盞不語。
“到時候請上眾位姊妹她們一道,把老太太,姨媽她們也一并請去?!?p> 徐北云瞧見薛寶釵臉頰微紅,聯(lián)想到是自己猛浪了,隨即補(bǔ)充。
“云大哥當(dāng)可不必,原本也是因為我家哥哥,我才選擇跟著一道,今晚的事由不該怪云大哥的。”
薛寶釵端起案幾上的香銘,小抿一口,借此來緩解心中的羞意,聰明的她自是聽出云大哥后面補(bǔ)充的話語。卻是為了避諱。
想到這里,寶釵當(dāng)下的心里不由得一嘆。
良久,薛寶釵似是鼓起勇氣地抬眸,眸光發(fā)亮地看著徐北云。
“今兒上元佳節(jié),云大哥可否再為小妹奏上一曲?!彼桓颐髡f先前云大哥為她量身打造的那首詞,畢竟那首詞顯然是在夸她的身段兒好。寶釵只好選擇一曲,而非道出曲名。
徐北云聞言一怔,抬眸看向?qū)γ嫘尤夷樀纳倥?,嘴唇上揚。
……
卻說此時的榮府,東跨院。
賈赦內(nèi)書房。
邢夫人在接到丫鬟的傳報,老爺有事尋她,邢夫人聽了急急忙忙回了東跨院。
“來了,我有一事交待與你辦,你一會去找二丫頭,就和她說,我?guī)退龑ち艘婚T好親事,讓她接下來費些心思好好地裝扮裝扮,不要總是顧著尋些丫鬟婢子們下棋頑樂?!?p> 剛一邁步進(jìn)入老爺?shù)臅浚戏蛉司吐牭嚼蠣斪屗プ龆绢^的想法。
“二丫頭的年齡也是該物色夫家了,可不知老爺給二丫頭尋的夫家是何人?”
邢夫人陪著笑臉替賈赦斟了一盅酒,笑著問了一句。
“那人便是桂花院的云哥兒了?!辟Z赦接過邢夫人遞過來的酒盅,一口喝完方才說道。
“喲,那感情好,卻是二丫頭的福氣了,我瞧著這云哥兒也是個好的,知禮懂禮。老爺?shù)难酃饩褪呛??!?p> 邢夫人聽完,滿臉笑意地稱贊一句,還不忘夸一下賈赦。
對于邢夫人來說,把二丫頭許給云哥兒,她是一萬個滿意,一來云哥兒手里有北涼香水。二來云哥兒雙親皆已不在,未來他的基業(yè)還不是要孝感她和老爺。
“不過,我瞧著那云哥兒卻也是一個極有想法的人,就是不知道二丫頭的心思在不在?!?p> “婚姻大事還輪不到她拿主意,我是她老子,她敢有甚心思?”
邢夫人聽了老爺?shù)脑?,忙陪起笑臉?!袄蠣斢兴恢?,妾身怕的不是二丫頭,妾身怕的是云哥兒那邊。如若二丫頭對云哥兒有心思,那倒好說。
老爺當(dāng)知,就二丫頭的那種性子,雖說老實木納,但妾身也怕她沒有這個心思,最終惡了云哥兒,那就不好辦了,畢竟她們姊妹這幾日經(jīng)常相見,萬一二丫頭在云哥兒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唔?你說的也在理!那你先尋二丫頭說上一說。至于云哥兒那邊,不是還有老太太嗎?老太太或許比我們還要有所想法才是。畢竟這也是親上加親。”
“老爺說的是,那妾身先行告退!”
看到賈赦點了點頭,邢夫人告辭老爺出了書房,喊來一個丫鬟,交待她去請二姑娘回她的小院,然后她邁著歡快的腳步朝迎春的小院走去。
無獨有偶,此時的榮禧堂,王夫人也被賈政的丫鬟請了回來。
“來啦,坐罷,我有事與你說?!辟Z政看見進(jìn)來的王夫人后,放下手中的書籍,笑著撫須說道。
“瞧老爺?shù)臍馍鞘怯猩跸彩??”王夫人落坐后,看到自家老爺紅光滿臉,神情喜悅,不由得心下一喜,莫非宮中傳來甚喜事?
“唔,也算是吧,夫人觀清臣他人如何?”賈政點了點頭,笑著問了王夫人一句。
“云哥兒?”雖然不明白老爺為什么會提到云哥兒,不過王夫人斟酌了一下,方才出聲問道:“老爺指的是哪方面?”
“夫婿這方面?!?p> “老爺莫不是要替云哥兒說親?卻不知老爺意屬哪家姑娘?”王夫人聞言,神色明顯怔了一下。
“正是我們家的三姑娘?!?p> “哦!這倒是良配,雖說云哥兒孤身一人,但卻被老太太和老爺視為子侄輩,況且他手上還有北涼香水的份額,倒是配得上三姑娘?!蓖醴蛉诵睦镲@然是打著和邢夫人的想法,自然是極為贊成這門親事,雖說是國公府庶女,但配一個失怙失恃的男子,顯然是位份低了。畢竟她也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不過,他有北涼香水啊,就憑這點,王夫人心里自然是千萬個同意的。
“不過卻不是正妻!”賈政看見自己夫人臉上的笑意,略帶尷尬地說道。畢竟為人父親的,卻要讓自己的女兒去作人平妻,顯然不是一個好父親。
“???老爺要讓三姑娘去作云哥兒的妾?可是云哥兒現(xiàn)下卻是還沒有功名在身吧,我瞧三姑娘卻是個有才氣的,她會愿意作妾嗎?老爺心目中的正妻又是哪家姑娘?”
王夫人聞聽老爺?shù)脑?,嘴巴大張,實是驚詫到了她,雖說三姑娘不是她親生的,但她畢竟是三姑娘名義上的母親。自己名義上的女兒去作妾,換誰心里會好受的。何況那個人當(dāng)下只是一介白身。
桂花院里的那位,雖然名聲頗顯,但就算他最后中舉又將如何,為人做官的豈是有那么容易的。
林妹夫有才華吧,正統(tǒng)朝的探花郎,坐在揚州十年還不只是一個五品官。而她的夫君沒有中舉卻身居從五品,顯然再有才華的人,朝中沒人要想升官何其艱難。除非享受到天恩,況且天恩又豈是那么容易能夠沐浴得到的。
如果按照老爺?shù)南敕ǎ敲次磥順s府的人脈豈不就是要落在云哥兒身上?那她的寶玉?
想到這里,王夫人心里一緊,斟酌著說了一句。
“我想三姑娘必然是不會作妾的罷,雖說她不是我親生的,但畢竟是咱們國公府的女兒,老爺也不怕惱了老太太?直接讓三姑娘來作正妻,妾身覺得倒無不可?!?p> “誰說要讓三姑娘去做清臣妾的,三姑娘是作為平妻出嫁,主要是三姑娘不是你所嫡出,清臣未來是要走仕途的,他的正妻必然是不能留給三姑娘的,待以后老爺我再替清臣物色一個好的正妻。
夫人莫非忘記清臣他的伯爺爺是沒有子嗣的?我記得清臣他的伯爺爺是有官身的,他作為徐家的唯一后人,清臣是可以兼祧他伯爺爺那一房的?!?p> 賈政對于王夫人肯為三姑娘著想,心里直感欣慰!
“原來如此,那我沒有疑慮了,就是不知道三姑娘怎么個想法?”王夫人聽了,心下不再拒絕。只要他另娶一房,想來他那妻家或會在仕途上幫他一幫。只要他不來和她的寶玉搶榮國公府的人脈就行。管他娶幾房的妻妾。
賈政聽了王夫人的話,卻是扶須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據(jù)為夫了解,三姑娘卻是極為仰慕清臣的才智,為夫諒來三姑娘是極為滿意此門親事的?!?p> “如此就好,那妾身就請老爺作主,只是不知老爺替云哥兒相中的正妻是哪家姑娘?”王夫人手里捏著佛珠,垂眉低首地問道。
“唔!正妻眼下卻是還沒有人選,夫人心中可有合適人選?”賈政低頭細(xì)想了一會,抬首問道。
差一點王夫人就脫口而出,她哥哥家有一女兒,也到了婚配之齡,但是王夫人忍住了。
她差點脫口而出是因為聽她那嫂子說,似乎她那侄女是想選侍王爺?shù)膫?cè)妃,畢竟天子的四個皇子當(dāng)中,都還欠缺王妃。王夫人自是有她心里的小九九。
讓王夫人忍住不說的原因,是她也不想桂花院里的那位,未來借用她哥哥的人脈去升官,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是要留給她的寶玉。誰也搶不走。
“妾身眼下卻是沒有人選,何況我也怕耽誤云哥兒的終身大事,這還是請老爺拿主意罷。”
王夫人緊了緊手中的佛珠,垂低眼眉。
“也罷,此事你先找個時機(jī)與三姑娘說上一說,先側(cè)面讓三姑娘有個準(zhǔn)備?!?p> “那妾身現(xiàn)在就往東府一趟。”
說完,王夫人起身與賈政告辭,出了榮禧堂,帶著身后的一眾丫鬟婆子出了榮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