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大幕拉開
在裘千仞閉關(guān)之際，華山論劍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飛遍整個江湖。人人均傳此次大會乃是亙古未有之武林盛會，大會不僅決定武林寶典《九陰真經(jīng)》之歸屬，還會確立天下高手的高下名次。只有真正的絕頂高手，才有資格參與此次大會。
隨著時間流逝，鐵掌幫開始組織眾多弟子去往華山落雁峰頂，開辟場地，建造房舍。而關(guān)于此次大會的一些訊息，也紛紛流露出來。大家均已知道，此會定于本年臘月初八，共有七人參與，由裘千仞、王中孚、林朝英三人出面邀人組織。
眾多江湖高手聞聽此信，漸漸有了憤懣抱怨之語。大家辛苦練武，闖蕩江湖多年，誰不好勝？誰不好名？可是華山論劍只有七人，將絕大多數(shù)人排斥于外，大家既摸不到武林寶典的邊，又無法進(jìn)入絕頂高手之列，如何肯甘心？
不知何時，武林中便有了“添加參會人選”之議，還有不少人將其付諸行動，結(jié)成數(shù)只隊(duì)伍，奔赴終南山和鐵掌山，向王中孚、林朝英、裘千仞三人請?jiān)浮?p> 然而王中孚和林朝英出門游歷，不知所蹤；裘千仞正在閉關(guān)，不見外客。這些人無奈之下，只好在鐵掌幫眾與中孚宮看門人那里抱怨兩句，見到彼等無甚回應(yīng)，甚至漸露不耐之態(tài)，便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而隨著這些人離去，江湖也恢復(fù)了平靜。
且說裘千仞，他將幫中雜務(wù)盡數(shù)交給齊源等人處理，自己在白骨洞內(nèi)閉關(guān)，為華山論劍做著最后準(zhǔn)備。
他先是翻看自己得到的一半《九陰真經(jīng)》。此乃上冊經(jīng)文，除了開頭熟悉的“天之道，損有余而補(bǔ)不足”之外，多為內(nèi)功修習(xí)之法，尤其最后一大篇莫名其妙的文字，乃是梵文漢聲，這是裘千仞早就明白的，不必多說。
裘千仞看著上卷《九陰真經(jīng)》，忽然有了些許疑惑，據(jù)一般說法，此乃道家無上武典。然而以他如今的武道境界，再看此經(jīng)時，卻與尋常人的理解迥異。
此經(jīng)開頭借用《道德經(jīng)》語句闡明武道精要，其還算道家范疇。可是中間多數(shù)論述，卻帶有儒家的影子，比如其中一句“學(xué)而有志，道通氣順”，與《論語》中孔夫子“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之語相契合。而末尾的梵文總綱，又很難不使人聯(lián)想到釋家佛門。
裘千仞皺眉思索半晌，恍然大悟：這哪是道家典籍？分明是黃裳融儒釋道三家為一體，自出機(jī)杼，形成的先天武道體系。也可稱作“文武之道”。
他明白這點(diǎn)后，固然贊嘆黃裳的奇思妙想，卻也對《九陰真經(jīng)》失去了興趣，因?yàn)榕c他路數(shù)不合。不過黃裳融文于武的思路，倒是給了他一些啟示：平日還是多看書，不要只翻看總舵內(nèi)的各類幫務(wù)訊息，以及武林逸聞之流。那是自縛手腳，不利于觸類旁通。
此后的日子，裘千仞便令幫眾尋來各類書籍翻看。不僅限于經(jīng)史，還有野史話本，仙神逸聞之類。
恰于某日，他在看一本神話書籍時，見到“盤古至強(qiáng)，方開天地，應(yīng)于乾坤”的記載，忽有所悟，琢磨半天，起身演練一番，深覺滯澀之處頗多，顯然還有自己未曾想通的地方。他也不據(jù)此糾結(jié)，反而干脆放過，一面繼續(xù)尋書來看，一面嘗試歸納屬于自身的先天之道。
時光匆匆易過，已是夏去秋來，萬物歸藏之時。天氣于冷然中添上些許肅殺之意，華山論劍之期已近。
這一日乃是十一月十五，恰逢裘千仞出關(guān)。午時剛過，他便從白骨洞內(nèi)施然走出，接受幫眾祝賀，順帶勉勵眾人幾句。隨后他移至議事大廳，召集總舵內(nèi)四大長老與幾位舵主，詢問自己閉關(guān)期間幫中發(fā)生的大事，以及華山論劍的準(zhǔn)備情況。
眾人各按職司，依次匯報自己所做的差事。到了最后，便談到華山絕頂之上的幾項(xiàng)安排，與建筑情形。
此事由齊源報告，只聽他道：“落雁峰上六棟小屋已經(jīng)建好。其中一棟較大，可供王宮主夫婦居住。房屋均是以上等松木所制，結(jié)實(shí)耐用，幫主可以放心。還有中間設(shè)置的比武高臺，以及圍繞高臺的六座石臺柱……”
裘千仞忽道：“六座？怎么少一座，我們可是有七個人！”
齊源笑道：“這就請幫主原諒屬下自作主張了。在建造石臺柱時，工匠們偶然發(fā)現(xiàn)正北之處乃是真正的華山絕巔，仰天池所在的一片石臺。他們報給我時，我想幫主乃是天下第一，坐于此處豈不天然相宜？所以命工匠將此處略加修整，作為幫主安坐之所。只是此處背靠絕壁，地勢卻是險了些?！?p> “哦？”裘千仞聽罷不禁一笑，“你倒是有心了。險一些又算得什么！”
眾人見到裘千仞面露欣容，便也紛紛湊趣，說些歌功頌德之言，令后者的眉頭微微揚(yáng)起，斥道：“你們也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后多做事，少說些阿諛之言！這些話若是被幫外之人聽到，豈不令其恥笑？”
虎威堂長老雷猛喝道：“誰敢恥笑咱們？！不必幫主出手，我老雷帶著手下兄弟，先將他的狗頭揪下來，當(dāng)球踢！讓他在地府可勁兒笑去！”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
裘千仞又與眾人談?wù)撘环忝蠹疑⑷?。自己花費(fèi)兩日時間，處理幫中留存事務(wù)，又安排隨自己前往華山的人員與留守人員，
然后在十一月十八日一早，率領(lǐng)隊(duì)伍，浩浩蕩蕩前往華山。
話不多敘。等到大隊(duì)人馬趕到華山旁邊的華陰縣時，已是臘月初五。大家住在安排好的客店之內(nèi)，裘千仞聽取齊源稟報，了解到鐵掌幫在華山周圍的種種警戒布置，覺得十分滿意，便點(diǎn)頭稱許。
又過兩日，時間來到臘月初七，裘千仞正要只身前往華山落雁峰，卻被裘千尺拉著石敢當(dāng)擋住。
裘千仞不禁眉頭一皺。他此番允二人來此，乃是被裘千尺纏到?jīng)]法，不得不答應(yīng)，沒想到后者如此拎不清，竟敢在關(guān)鍵時刻阻他的去路。
裘千尺還未說話，裘千仞已是厲聲喝道：“讓開！”
裘千尺頓時呆住，她還從未見過二哥對她如此疾言厲色，大眼睛瞬間蓄滿淚水，掉頭便跑。
石敢當(dāng)沖著裘千仞尷尬一笑，抱了抱拳，忙自退下，向著裘千尺的背影追去。
裘千仞搖了搖頭，大步離開客店，輾轉(zhuǎn)往華山落雁峰行去。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裘千仞再次來到落雁峰頂。
此時這里依舊是遍布松柏，翠色滿地，卻已開辟出一大塊空地。
空地最外圍乃是七間小木屋，分布得錯落有致，背擋在空地之前。空地之上有一座五丈見方的比武高臺，三丈余高。六座石臺柱子聳立在比武臺四周，臺上平面均設(shè)厚厚的錦緞坐墊。分別是西北一座，東北一座，西方一座，東方一座，南方兩座。除了西北、東北的兩座石臺略高外，其余四座石臺高度一致，均與比武臺面大致平齊。
而在正北方則是一座高于六座的天然石臺，背臨萬丈懸崖，上面亦鋪設(shè)坐墊，坐墊旁邊則是一口碧綠的小池子。
裘千仞剛剛來至此處，便聽有人笑道：“裘幫主，你身為論劍主人，來得也忒慢了些?！?p> 裘千仞循聲望去，就見西北和東北的石臺上均已有人落坐，西北方是一位身著月白衣裙，頭戴荊釵的美貌少婦；東北方是一位身著天藍(lán)色衣衫，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此二人正是林朝英與王中孚。而方才說話之人，乃是王中孚。
裘千仞道：“不是我慢，而是賢伉儷太快了些?！闭f著向前邁步，每一步邁出，身子便直直拔高一截，如上一層階梯，一共邁了七步，第七步時正好踏上北方石臺，隨后一個轉(zhuǎn)身，緩緩盤坐在綢墊之上。
林朝英忽道：“世人都說裘幫主鐵掌無敵，沒想到輕功也是這般俊，在下不才，在身法一道上亦有些許領(lǐng)悟，倒是想向裘幫主討教一二?！?p> 裘千仞道：“求之不得。不過此時尚早了些，等待大家到齊，到時總有你我比試的機(jī)會?！?p> 林朝英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再言語。
王中孚笑道：“說到大家到齊，裘幫主在山下布置了無數(shù)眼線暗哨，不怕那幾位被攔下來么？”
裘千仞“哼”了一聲，道：“笑話！我布置這些，只是為防山外宵小，怕這些人打擾了咱們論劍的雅興。若是那四位真被我的人攔了下來，他們便不配來此論劍！”
王中孚聞言不禁搖頭，林朝英眼中卻浮現(xiàn)贊同之色。
隨后三人不再說話，只是閉目調(diào)息，靜等來人。
過不多時，遠(yuǎn)處現(xiàn)出一襲青衫身影，負(fù)手踱步間來至此處。此人頭戴文士巾，腰別玉簫，在石柱臺前不遠(yuǎn)處站定，朗聲道：“王宮主，林殿主，裘幫主，黃某有禮！”
裘千仞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引向東側(cè)石臺。
王中孚笑道：“原來是桃花島主黃藥師大駕光臨，在下等人不勝欣喜，請黃島主臺上就座?！?p> 黃藥師道：“好！”說罷右腳微微頓地，左膝屈起，身形旋即升高，輕輕落于東側(cè)石臺之上，安然就座。
裘千仞忽道：“黃藥師，咱們東海之濱一別，至今也有十年了吧？”
黃藥師微笑道：“正是。當(dāng)日幸蒙裘幫主賜教，令我至今難忘。今日我不自量力，想要再度向裘幫主討教！”
裘千仞看了看他，道：“果然是自不量力?！?p> 黃藥師怒道：“你……”
林朝英插言道：“今日乃是論劍，并非論口，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益？”
黃藥師冷笑兩聲，裘千仞則瞥了前者一眼，鼻中發(fā)出“哼”的一聲，兩人均是移開視線，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