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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氿愿

第三章 你要懂事

虛氿愿 卟啾 9544 2022-09-14 14:21:27

  夏日游過后,小花家小賺一筆,地里的菜暫時都沒有了。所以小花暫時可以不用挑菜到集市了,夏季,天亮的很早。她躺在床上,抱著厚重的棉花被子,睡眼惺忪的看著豎窗,窗上的紙已破爛不堪,大顆大顆的雨從屋檐滾落,擊打在屋下的石板,細密的水汽從窗戶飄進來,小花看見窗前的泥地濕了,水霧在窗前飄著。她從被窩里伸手出來摸摸被子外面,有些潮濕呢。她掀開被子,滿臉幽怨的穿衣服和鞋子。山腳下的小村子一下雨,就又冷又潮,冰冷的衣服貼著身體。

  真的好討厭下雨。

  她去熱鍋里的剩飯,放了一點鹽進去,把它團成一個球放在碗里,去穿蓑衣和斗笠,然后再去廚房拿飯團,把門簡單一鎖就開始出門了。

  咬了一口飯團,真好,沒餿。她看著天,這大概是唯一的慰籍了吧?她到了路口停下來等人,剛好飯團也吃完了,飯粒粘手,她伸出手,雨這么大,能沖干凈的。

  “等很久了吧?我來了?!迸訐沃话延图垈?,穿著鵝黃色深衣,長長的衣襟在身上纏繞,粉紫色腰帶扎系,衣襟層層纏繞,下著磚紅色衣裳,衣裳百褶千褶,腰肢款款。

  水汽打濕了女子額角的碎發(fā),平添幾分柔弱。

  吳漾:“走?”

  小花點頭,二人一起往春社走去,小花低頭看著灰撲撲的自己,打著補丁的衣服和褲子,棕色的蓑衣和斗笠,她長得矮小遠看像移動的大掃把。水汽彌漫眼睛,她想,吳漾真的很好看。

  小花心情不好,二人一路沉默,這幾段路都不好走,全是泥巴路,路不平,雨一下,滿地坑坑洼洼,裝的全是臟水。

  吳漾看著被污染的裙角,氣不打一處來。

  “駕?!庇袀€中年人架著牛車從她們身后走來。

  吳漾像看到救星一樣,激動說:“我們坐牛車吧?才十文錢,走吧!你看雨這么大,到了春社,我們衣服都打濕了。”

  十文?十文是半年的學費呢。她心疼錢,只得說:“你去吧,我想走路,很快就到了?!?p>  吳漾撐著傘不依不撓,“走嘛,才十文而已!你看我的裙子都臟了,我們一起坐嘛!”

  小花搖頭,“不了,你自己坐吧?!?p>  吳漾看著牛車經過她們身邊,且越來越遠,說:“坐嘛,我衣服都濕了!”

  小花堅持,“你自己坐?!?p>  牛車逐漸看不見影子了,吳漾一腳踩進水坑,小花連忙抓住她,怕她摔了。

  站穩(wěn)的吳漾甩開小花的手,委屈的哭泣,“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我才打濕的,不過才十文錢,你怎么那么小氣!”

  蓑衣好像有點漏了,水順著蓑衣打濕了小花的胸口,一片冰涼。她聽著吳漾的指責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只是默默忍耐著,吳漾有大小姐脾氣,她是知道的,可是當吳漾提出兩人一起上學時,她卻沒有拒絕,為什么呢?

  因為她一個人重復走這條路走了很長時間,看到別人總是結伴而行,她是真的很羨慕,她以為她有伴了。所以最后吳漾沒有丟下她走掉,雖然吳漾一邊哭一邊怪她,在眾多不滿的情緒中還有少許的喜悅。

  是的,喜悅。為數(shù)不多的喜悅。

  到了春社,吳漾一進廟門就開始哭泣,“你看,都打濕了。”有兩三個女子圍上來將小花擠到一旁。

  “我這里有手帕,你頭發(fā)也濕了,我?guī)湍悴敛粒 ?p>  “還有我還有我!我家離得近,你需要的話我?guī)ツ銚Q衣服!”

  “我...我可以先幫你們請假,你們快去!”

  吳漾滿眼淚光,“你們真好,那我去了,衣服濕了,感冒就不好了?!蹦俏磺嘁碌呐宇I著吳漾出了春社。小花將自己的蓑衣和斗笠掛在了門外,用袖子擦擦頭發(fā),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她失落的將自己身上的水滴擰干,感染風寒就不好了,擰干后她一個人走進廟里,大家聊天聊得熱火朝天,小花一個人坐在原地,衣服已經擰不出水了,可是還是冷。

  ***

  葉渺渺灰頭土臉從廚房出來,邊走邊喊:“吃飯啦!吃飯!”葛輪坐在葡萄藤下晃著木椅,不知道在想什么,視線處有只棕色毛茸茸的母雞在咯咯噠的覓食。

  葉渺渺正想說話。

  葛輪收回視線,躺回椅子里,懶散的看著葉渺渺,“吃飯?確定不是下毒?”

  葉渺渺叉著腰瞪著葛輪,“胡說什么?我做飯很辛苦的昂,我勸你善良?!?p>  葛輪呵了一聲,明顯不信。

  她穿過院子走進屋子,小樹在擦桌子,“小樹吃飯啦?!?p>  小樹把桌布放鐵盆里,隨便搓了幾下,“好,這就來?!彼酥F盆往街上一倒,手在腰上擦了下。

  幾人一起到廚房,四菜一湯。

  “這個是什么?”

  葉渺渺:“炒瓜顛。”就是有點糊的看不出來是綠色的。

  小樹:“那這個呢?”

  葉渺渺:“油炸餃子皮,就是粘到一起了?!?p>  葛輪...和小樹對視一眼,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糖少了?!?p>  小樹:“火候過了?!?p>  葉渺渺:“怎么會?我可是跟著廚師學過的?!彼闷鹂曜幼约撼粤艘豢?,嗯...吐回碗里,“我會再接再厲的?!?p>  小樹:“沒事,這才一月,渺渺還有進步的空間,加油?!?p>  葛輪:“廚師是經驗活,每個灶的情況不一樣,做失敗也沒事,多試幾次,浪費了這么多錢后會發(fā)現(xiàn),我為什么不直接去店買?”

  葉渺渺以為葛輪會安慰她的,她哼哼唧唧,“人有失手嘛?!?p>  葛輪:“但人不能一直失手,加油,留給你下降的空間快沒了?!彼υ捜~渺渺。

  葉渺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刮目相看,哼。”

  葛輪:“我并不期待呢。”

  ***

  青衣女子:“小花,明日吳漾十五歲生辰,你打算送她什么呢?”

  “生辰?”

  粉衣女子:“對啊,你不知道嗎?你們不是朋友嗎?”

  青衣女子:“全村的同窗都被邀請去她家了,你不去嗎?”

  “她,她沒有和我說過?!?p>  布衣女子:“你們是朋友我們一起去嘛,放學后我們四個一起去看看買個小首飾送她吧?”

  粉衣女子:“?。渴罪棔粫苜F???”

  青衣女子:“所以我們四個人一起出錢嘛,均攤就不貴了?!?p>  布衣女子:“送首飾會不會太隨便了?”

  粉衣女子:“那個...老師說禮輕意重嘛!重要的是我們的心意!”

  小花看著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插不上嘴,“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她沒什么錢。

  吳漾:“你確定你不來?”有人從后面插話。

  四人嚇了一跳,連忙和吳漾打招呼。

  吳漾看著小花,“你真的不來?”

  小花糾結,不想錯過這次和大家一起玩的機會,可她確實沒什么錢,難道要找父母要嗎?她痛苦的搖搖頭,“我不去了?!?p>  吳漾冷哼,“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p>  小花的心被朋友二字擊中了,那三人瘋快勸她,“去嘛!去嘛!”小花有些難為情,點了下頭。

  三人:“好耶!”

  隔日小花和父母在田里種地,她準備了一早上,怎么才能和娘親說,她需要五文錢買東西呢?小花磨磨蹭蹭,心里很慌張,她低頭繼續(xù)挖地,看見父母佝僂的身子,斑白的頭發(fā),唉,她有什么資格要錢買東西?她覺得自己是個不孝順的女兒。

  婦女伸直腰,看了天生上的太陽說:“花兒你可以回去煮飯了。”

  小花點頭,正想走,心里又很猶豫,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娘,我,我想要三文錢去買紙和筆?!彼椭^,不敢去看大人,怕她輕易戳破了自己的謊言。

  誰知婦女只是慈祥的看著小花,說:“好?!闭f著脫下鞋子,從鞋墊下拿出三文錢。

  小花接過錢,開心說:“謝謝娘,對了,下午吳漾生辰,我回去她家玩一會兒,傍晚回來做飯?!?p>  婦女:“吳漾啊,那個漂亮富裕的女孩子?你去吧,記得早點回來煮飯?!?p>  小花:“好?!毙』ǖ玫皆S可,笑著和婦人揮手,轉身的那一刻,突然罪惡感涌上心頭,她用手掐著自己的大腿,她討厭這種罪惡的感覺,她討厭這種欺騙的感覺...

  她捏著三文錢走了一路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捏斷一樣,她就這樣回了家,做完飯后她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頂著大太陽出了門,四人去了店鋪買了簡單的首飾,還好均攤在每個人頭上,剛好三文錢,四人開心的按照約定去了吳漾家,小花到了大門,第一眼時候就傻眼了,和他們用碎石和木頭堆的圍墻不同,是修整過的方方正正的石頭堆砌的圍墻,不是木門是鐵門,森嚴莊重的鐵門上有鐵獅呲著牙瞪著眼像是在看一群不速之客,有位女子上前扣住鐵環(huán),往鼓起來的鐵上敲,“來了!來了!”有人回。

  小花看著女子的舉動,有些不知所措,原來敲門是鐵環(huán)的用處嗎?

  很快有人拉開了鐵門,是個老婦人,老人親切問:“是小姐的同窗嗎?”

  四人點頭,里面有男子在大聲吵鬧,看見了四人瘋狂朝她們揮手,“快來!你們到晚了!”

  四人點頭疾步過去,小花看清男子了忍不住皺眉,是之前笑話她的那個小痞子。

  男子:“小叫花子,你也來了?”

  小花:“我叫小花,不是乞丐?!?p>  男子:“小花可不就是小叫花嘛?差不了幾個字,我說是吧?”

  小花看著面前這個高瘦的人,她討厭他,她氣的偏頭不去理他。

  “李媽,怎么讓他們在這里站著,不讓大家進去呢?”有位粉面女子款款從樓梯處走下來,她穿著色長袍,左衽寬袖,長袍上繡著紅色花紋,袍下是綠色裙子,上有暗紋。

  男子紅著臉,“吳漾你今天格外好看!”

  吳漾聽著夸獎,得意的迎上他的目光,“我哪天不好看?鐵牛?!?p>  被好看的人毫無遮掩的盯著,那位叫鐵牛的男子有些害羞的別過眼。吳漾掃了幾人說:“上樓,其他人在樓上?!?p>  小花有些緊張的跟著大部隊,那幾人一看見吳漾急忙粘過去了,剩小花一人落在最后,木制樓梯打過蠟油,發(fā)著清冷的香,小花看著好看看的木頭,不敢伸手去扶,幾人浩浩蕩蕩到了樓上,門口擺著黑色木制屏風,屏風折了幾折,上面是木頭雕刻的梅樹,樹上開著梅花,技師很細心連掉落的花瓣都刻出來了,屏風底端是草地和開敗的花。

  幾人穿過屏風,小花才發(fā)現(xiàn)門是紅色的,房梁是各色圖案和花紋,她再抬頭,是一個一個的綠色屋頂,每個格子里是統(tǒng)一的花紋。

  她第一次見,被驚呆了,立馬收回眼,生怕多看一眼被人笑話了。里面擺了好幾張桌子,坐滿各色各樣的人,吳漾領著同窗去了角落里的桌子,小花喘了口氣,太好了,都是認識的人,她感到放松了些。

  他們沒有等很久,飯菜就上來了,吳漾的爹和娘親說了些客套的話,就開始吃飯啦。

  大家都吃的很兇,小花看著面前的螃蟹和龍蝦無從下手,她不會吃這玩意,她認識的青菜在她的對面,她小心的瞥旁邊的人,旁邊的人看著螃蟹也發(fā)愁,但好在有魚,但是小花她夠不著啊。她只好吃白飯。

  鐵牛:“小叫花你怎么不吃?”

  小花不想看他。

  鐵牛:“哈哈!我說你是不是不會吃螃蟹?。?!”

  小花一下子被戳中的心事,頭更低了。

  鐵牛:“被我說中了吧?”說完一只手拿剪刀,一只手拿起螃蟹,剪刀剪掉了綁住螃蟹的草繩,“小叫花子看好了,剪掉蟹腳蟹鉗,把蟹臍上的蓋去掉,去掉蟹腸,揭開蟹蓋。吃蟹黃的時候,要去掉蟹鰓,蟹胃,蟹心。蟹腳放涼,肉與殼會自動分開,用最尖的一段把蟹腿肉頂出。沿蟹鉗邊緣剪開,掰開蟹鉗,取出肉。這就完整的剝出一只螃蟹了?!彼鸭舻斗畔?,拿起旁邊的布擦手,問坐在一旁的吳漾,“喜歡蘸姜末?醋?還是醬油?”

  吳漾有些意外,“你還會剝螃蟹?”

  鐵牛:“也是剛剛學的?!?p>  吳漾:“那你很厲害?!?p>  鐵牛靦腆的笑了下,把碗放到吳漾身旁才坐回位置,“小叫花,學會了沒有?”說完,拿筷子夾了個螃蟹放到小花面前的盤子里,“還不試試?”

  小花看著盤子里的螃蟹又看了眼男子,眼里滿是不懷好意,她好討厭他。她不知道怎么反駁他,只得繼續(xù)裝聾。

  鐵牛:“不會就不會嘛,學習能力真差!”

  說著他身旁的幾個男子跟著鐵牛一起哈哈嘲笑小花。

  這頓飯小花吃的很難受,她好想逃離這里,這里不屬于她,她和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吃完飯后,小花隨三人去送禮,送完后她借口想回去了,三人和吳漾硬是讓她留下來玩一會兒,她拗不過她們,又待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幾人一起玩游戲,小花不會,只好看著幾人玩,她在一旁看,她心不在焉等到太陽落下了,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堅定的拒絕她們了,她要回去做飯了。

  她一個人逃離吳漾家,雖然太陽落山了,她走在路上卻開始蹦跳,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吳漾家比較偏僻,她回頭看那座巨大森嚴的宅子,不偏一點,恐怕修不下那么大的屋子吧?

  她恐怕是不會再來這里了,這里拘謹?shù)淖屓穗y受。她吭哧吭哧的下山,開心的沒有看路,結果一頭撞上了去。

  “??!疼...”她趕緊爬起來,對面的老人被她撞到在地了,小花顫抖著扶起老人,害怕的腦袋一懵,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對不住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她瘋狂道歉。

  老人站起來,沒好氣的看著小姑娘,“哭什么哭!我沒死呢!”

  小花:“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不會要賠錢了吧,早知道不來了,把她賣了也賠不起啊,診療費很高的。

  老人甩開她的手,“哭哭啼啼的吵死了,你閉嘴,不然我就打死你!”說著舉起拳頭。

  小花一聽兩眼驚恐,嚇得雙手捂住嘴巴,更害怕了,不會是什么拐賣人口的販子吧?她眼淚哇啦哇啦往下掉,跟不要錢一樣。

  老人無奈拿出一根簪子往她手里一塞,“算我求你了,別哭了?!?p>  小花忍不住的害怕,呆滯的看著簪子和老人,怎么突然送她東西?

  老人:“我走了,哭哭啼啼的,煩死了?!?p>  他不訛她了?小花立馬開心,聽見他讓她走,她生怕他反悔小跑起來,頭也不帶回的,她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來吳漾家里,她一來就倒霉。到家后,小花心有余悸,才發(fā)現(xiàn),手上握著根簪子,她覺得燙手,把它丟到了灶臺上,怎么還給人家?

  她左想右想,想不出辦法,先做飯,再不做,爹娘回來就要被罵了。

  飯很快就做好了,她才又拿起簪子,借著最后的光,還好是根木簪,不太貴重,不然她一定要給他送回去,好像那老人家說送她了?她盯著簪看了很久,它雕刻的很簡單,只是一個簡單的樹枝,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經不住誘惑,小心把它插在發(fā)間,我有罪,這又不是我的東西,她小心向上蒼乞求,這樣好了,就借我一小陣,就讓我虛榮一陣,下次遇見我會還給老人家的。

  明日又該上課了,第二日,小花突然心血來潮,不編麻花了,只是用一根木簪綰住一半的頭發(fā),額角有碎發(fā),她穿著娘親改小的藍色映花上衣,覺得心情很好,可惜了,沒有鏡子,不能照照自己什么樣子。啊,她看了眼太陽,快跑快跑,吳漾應該等很久了。

  她著急忙慌的跑到路口,吳漾果然到了,她臉色鐵青看著小花。

  小花:“對不起,讓你久等了?!?p>  吳漾掃了眼小花,什么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小花有些委屈,明明她等吳漾的時候比較多,偶爾晚到一次,吳漾就那么生氣。小花大氣不敢喘,小心跟在吳漾身后,兩人沉默了很久,吳漾臉色才好點,但依舊是不好的語氣,“你怎么換發(fā)型了?”她以前從來都是規(guī)整的編麻花辮的,土里土氣。

  小花緊張,“?。亢芷婀謫??”

  吳漾哼了一聲,“是有點?!?p>  小花尷尬,“這樣啊,明天就換回來了?!?p>  兩人又是沉默,但是小花感覺的出來吳漾心情好了一點。

  對面走來了兩人看見了吳漾熱情的打招呼,“吳漾,上學呢!”

  吳漾熱情的回:“二叔,是呢?!?p>  兩位中年人看了二人隨意說道:“漾妮,你旁邊這位瞧著妹妹俊著哩!”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小花很是好奇,問:“剛剛你們聊了什么?”他們好像提到她了。

  吳漾陰陽怪氣的回答:“沒聽夠嗎?夸你了,夸你美了。”

  小花:“???”她突然心跳的很快。第一次有人夸她。

  吳漾:“呵?!?p>  課間,小花繼續(xù)小聲背著課上的內容,現(xiàn)在不背,回家可就只剩農活等著她了,明日老師還有抽背了。她捂著耳朵,看一眼板書就閉眼默背,時不時有男子找吳漾玩,男子彎腰半蹲在吳漾桌旁,而小花和吳漾同桌,難免會看到小花。

  只是...小花默默嘆氣,用手蓋住自己的余光,擋住吳漾以及和吳漾說話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有意無意看自己...不要瞎想不要瞎想,她掐自己大腿杜絕了這類旖旎想法...

  很快熬到了下學,小花發(fā)誓明天就換回來,吳漾和幾人打招呼小花站在一旁等她們道別,

  “你們有沒有覺得小花今天有點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女子小聲,“說不出來,順眼了好多。”

  吳漾看了三人一樣,她突然換發(fā)型了,“你們肯定會不習慣的,有什么值得討論的,我走了!”

  “啊?好,再見!”

  “明天見!”

  吳漾走過去拉著小花趕緊走,她天天換發(fā)型不見得她們夸她!哼!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吳漾好像又不高心了。

  兩人沉默著往回走,一路寂靜,小花突然有些習慣突然發(fā)脾氣的吳漾了,正想著,前邊有十幾個高她們一個頭的男子,領頭的男子很瘦。后邊人的手里拿著棍子,小花和吳漾很害怕,小心靠著路邊走,誰知那幾人并不想放她們走,擋住了二人的路,領頭的瘦高的男子歪著頭問:“誰是桐小花?”

  吳漾看了小花一眼,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男子往前站到小花的面前,手指著她鼻子質問:“你就是桐小花嗎?”

  小花害怕,努力捏著手指,抬起頭故作鎮(zhèn)定回答,“是?!?p>  男子冷笑了一下,二話不說抬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小花滿眼難以置信,眼淚開始掉下來,男人抬手又是一巴掌,“桐小花?打的就是你。”小花整個人愣住了,她應該怎么辦?應該反坑嗎?

  男人左右手交替打在小花的臉上,“你別管我為什么打你,就是單純的想揍你而已,”說著,提著小花的領口威脅,“你要是敢把打你的事情透露出去,我保證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花被打懵了,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恐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會不會把她打死?

  “說話!不說話我接著打你了!”

  小花忙不迭點頭,她該怎么辦?

  男人得到肯定松開她的領子,領著幾十人走了。

  小花在原地哭了很久,她做錯了什么?她究竟做錯了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蛩??是不是她不該穿這身衣服出來,不該戴別人的簪子,是上天在懲罰她嗎?

  她茫然的回頭,男子走遠了,吳漾...也不見了。他們不會把吳漾怎么樣了吧?眼淚滑過臉,火辣辣的疼。

  她忍著疼痛到處去找吳漾,直到有村民說看見吳漾往家的方向跑,小花才放心回了家,她一邊煮飯一邊掉眼淚,晚上吃飯時,她覺得憋屈,忍不住和爹娘說了她被打的事情,小花的弟弟聽了,夾著菜抱怨,“肯定是你不對,為什么他們只打你,不打別人?”

  小花忍不住哭,“可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我怎么惹他們了!”她和弟弟爭辯起來。

  聽到頭疼的小花父親,“不就被打了嘛,多大的事情,忍忍就過去了!吵死了?!?p>  小花這才住嘴,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么被打的人是她?她做錯什么了,明明她都不認識他們...

  小花腫著臉洗完碗,簡單洗漱后躺在床上,外面月光皎潔,她卻怎么都睡不著,她只覺得冷,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嗎?他們知道她被一個毫無關系的人揍了嗎?可是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更別說得罪了。

  吳漾...她們不是朋友嗎?吳漾讓她等她一起上學的時候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

  放在床頭的木簪突然短暫的亮了一下,有人在心底質問,你們真的是朋友嗎?

  小花閉著眼,流淚,我們是朋友,她說過的我們是朋友。

  從那日起,路口再也沒有吳漾了,而被狠揍一頓的小花再也沒有辦法獨自走上那條上學的路,春社兩旁種滿了玉米,林子很高,她害怕有人突然從林子里鉆出來暴打她一頓,她沒日沒夜的惶恐,終于決定了和父母說她不想上學了。父母覺得她能認識幾個字不被人騙就行了,她是女子又不需要考狀元,于是同意了小花的決定。

  只是...小花已經十五歲了,和吳漾一樣的年紀,很快媒人就上小花家說媒,村里有個殘疾比小花大了十歲左右,十幾年家中攢了不少積蓄,據說為人忠厚,待人良善。小花父母默認了這門親事,好日子很快就定好了,那日,小花舉著木簪坐在石板前發(fā)呆,她一直沒有遇到那老人家,怎么才能還給他呢?

  她未來丈夫送了她很多簪子,說是金子做的,可是...她還是覺得木頭雕的,才是屬于她的。

  “小花?”恍惚中有人叫她。

  “小花,小花,發(fā)什么呆?”

  “是我們?!?p>  門外走進來三個女子。

  小花連忙站起來,說:“原來是你們啊,快進來坐?!?p>  青衣女子:“小花,你今天格外好看!”

  粉衣女子:“真的?!?p>  小花穿著男方送給來的衣服,是暗紅色的,衣服上有碎花,小花的頭發(fā)盤了一半,斜斜插著兩根銀色簪子,下邊的頭發(fā)扎成一束放在胸前,不知道是不是幾日不見,眼花了,她們總覺得小花白了許多,還高了一點...

  “小花,”突然有人叫住她,“你猜猜還有誰來了?”

  小花回頭,“嗯?”

  三個女子后面走出了一個金色衣服的女子,小花突然就不想笑了。

  吳漾:“知道你結婚了,我才來的,不然我再也不會踏進這里一步?!?p>  小花哦了一聲,“進來坐吧?”

  小花領著四人進屋子,屋子里的彩禮她還沒有整理,所以桌子上和地下都是,小花隨便把東西一推,“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你們隨便坐吧,我去給你們倒水?!?p>  小花正想去倒水,吳漾拿出帕子在椅子上擦了擦才坐下。許是被吳漾的舉動刺傷到了,她第一次希望吳漾可以離開這里,她去屋子里拿了水,“我這里只有水,沒有茶,怠慢了?!?p>  青衣女子擺手,“哪里的話?我家也只有水?!?p>  粉衣女子看著小花期待問:“小花,你現(xiàn)在待嫁什么心情?激動嗎?”

  小花蒼白一笑,“沒什么感覺?!逼鋵嵾@幾日她感覺自己像只大鵝一樣,被人估計價值,然后出售,好像下一步就要被宰了一樣。

  一直沒吭聲的布衣女子小聲說:“小花,你,你見過新郎嗎?”

  吳漾:“是哪個瘸子嗎?”

  小花感覺被冒犯到了,只是禮貌喝著水。

  布衣女子點頭說:“嗯嗯,小花,他是瘸了點,但是我見過他一面,距離不遠,我看的很清楚,那個人很俊很白?!?p>  青衣女子好像瞧出小花興致不高,連忙說:“不只這樣,據說他家花重金請了個醫(yī)術很好的老大夫給他看腿,相信不久他就會康復了?!?p>  吳漾:“是嗎?那個殘廢不是看了幾十年了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看好了。”

  青衣女子小心看了小花一眼,又看了粉衣女子一眼。

  粉衣女子:“據說他是除了吳漾家之外全村最有錢的呢!小花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苦,是去享福的!”

  吳漾:“我怎么覺得像這種有錢人家為什么會娶一個農民女子,完全是想找個終身免費的下人??!”

  青衣女子:“咳咳!”

  吳漾:“你咳嗽什么?我說的是真的啊,我跟你們說你們不懂有錢人,有錢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愛好,我可提前跟你們透漏了,到時候倒霉可別怪我!”

  青衣女子看了小花逐漸難堪的臉,沒眼力見的吳大小姐,她連忙轉移話題,“小花這些都是你的首飾嗎?很好看呢?!?p>  粉衣女子:“是呢!是呢!看著就是真金真銀。”

  吳漾看著桌上木盒里的簪子,“我也覺得很好看呢!”

  青衣女子:吳大小姐終于開竅了!

  吳漾拿起簪子左看右看,“樣式也很別致!”

  布衣女子點頭說:“我覺得他還是很珍視小花的,小花你一定會幸福的!”

  小花被安慰到了,笑:“為什么呢?”

  布衣女子:“直覺?!弊匀皇且驗?..他帥!

  簪子不好,吳漾拿起一枚銀鐲,反復在手上比劃,然后戴了手上,問大家:“好看嗎?”她晃晃手。

  青衣女子皺眉,“好看是好看,只是...”

  吳漾開心,“不如你送給我吧,小花,它很適合我,看在我快走了的份上?!?p>  小花一時局促,她猶豫后問:“走?去哪里?”

  吳漾開心看著鐲子,愛不釋手,大方說:“我要搬家了,搬到金明那邊去,再也不回來了?!彼洗斡H眼看見小花被揍后就不敢呆在這村落了,她怕下一個莫名其妙被揍的就是自己,她整天哭著求她爹,她娘看她傷心,只好搬家了。說來也巧,她爹剛好做生意發(fā)了一筆財,足以讓他們在城里買房,她相信城里的治安絕對比山村好。

  小花:“那...這里的房子怎么辦呢?”

  吳漾毫不在乎,說的極為輕巧,“賣了,”她娘親想留著,可是她不想,她討厭這里,這里只有痛苦?!罢f來也是湊巧,賣給了你丈夫。他們想換大房子,我想換到城里,大家一拍即合?!?p>  小花不自覺捏緊碗,“???”

  吳漾站起來,“這鐲子送我了吧?反正你以后也不會差錢了?!?p>  小花想著該怎么拒絕。

  吳漾:“說起來你從來沒有送過我東西,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后我應該都在城里了,我們也見不著了,就送給我吧?”

  小花猶豫了。

  吳漾:“別小氣嘛,這里這么多,我不管是要了其中一件而已,謝謝啦!”說著又陰陽怪氣,“你以后也是個有錢人了!”

  “對了,你的婚禮我就不來了,祝你新婚快樂!”

  吳漾自說自話,朝小花揮手,就走了。

  三人見吳漾走了,她們也走了。

  小花送三人到門口,幾個人越走越遠...

  你們真的是朋友嗎?

  小花開始頭疼,又開始吵起來了。

  我們是朋友。

  哈哈!朋友會拿走你結婚用的鐲子?

  ...她要走了,就當是離別禮物,

  哼!朋友會對當初丟下你的事只字不提?

  她...也許是害怕,對,害怕。

  ...那你呢?你就不害怕嗎?如果是你,你會丟下她逃跑嗎?不會,對吧?你肯定不會的。如果她會,她就不會忍著痛去找吳漾了,她以為吳漾會出事了。

  你們真的是朋友嗎?...

  我們真的是朋友...吧?她開始有些不確定。

  如果是我,我一定恨死吳漾了,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被人揍,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輟學,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嫁給一個瘸子!我恨死她了!

  ...

  不,小花艱難的理著邏輯,不是吳漾的錯,不是她的錯。

  那是誰的錯?

  誰?...我,我的錯,小花行尸走肉般回屋子,是我的錯,是我家窮,我才需要早早嫁出去為家人減輕負擔,是我的錯,女子就不應該上學,不應該走上春社那條路,村里人說女子去廟堂,是不被允許的,一定是我,一定是我觸犯廟中的神靈,才會犯下如此大錯,是上蒼,是上蒼在懲罰我...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呵,是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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