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國,大荒城以西,夢野澤附近,一處隱秘山谷之中。
五名九鳳族人守在一起,圍著篝火烤野豬肉,正在笑鬧之間,忽然其中一名九鳳族人腰間的竹筒中發(fā)出怪異響動,那人神色一變,慌忙取出竹筒,只見那竹筒內(nèi)爬出一只紅色蜘蛛,擺出一副進(jìn)攻的姿態(tài),對著那山谷張牙舞爪。
“藍(lán)何,你這小家伙怎么回事?”另外四人見了,紛紛問道。
“不好!有人偷闖藥園!”這名喚藍(lán)何的九鳳族巫師慌忙起身,其余幾人聽后也是大驚,紛紛往后方山谷趕去。
原來這一處山谷就是九鳳族的靈藥園,澤國之人因為專修氣血,不擅長中天的禁制和符箓手段,也不精通北國的神魂烙印之術(shù),于是便精研蠱術(shù)和毒術(shù),大多數(shù)人都會飼養(yǎng)一些詭異毒蟲,各有其妙用,倒是令人防不勝防。藍(lán)何所養(yǎng)的這赤血毒蛛就是澤國獨有的一種蜘蛛,這種蜘蛛出生后不會結(jié)網(wǎng),而是四處游走捕獵,直到雄蜘蛛和雌蜘蛛相遇配合,便如同人類組成家庭一般開始結(jié)網(wǎng)捕獵,而且一旦有獵物落網(wǎng),雌雄蜘蛛必定是同時出現(xiàn),彼此相互感應(yīng),極為精準(zhǔn)。
九鳳族的人利用這赤血毒蛛的感應(yīng)在藥園附近編織起了一張巨網(wǎng),這些漂浮在空中的蛛絲極其細(xì)小,一般只能網(wǎng)住細(xì)小蚊蟲,不過只要被觸發(fā)并且大量斷裂,赤血毒蛛便會感受到巨大威脅從而躁動不已,如今留在藍(lán)何身邊的是雄蛛,雌蛛則在網(wǎng)上感受著整個蛛網(wǎng)的異樣。
一般而言,能讓赤血毒蛛如此躁動,起碼是闖入了大型動物,不論是有人偷靈藥還是動物無意之間闖入,對藥園中的那些珍貴靈藥來說都是巨大威脅,因而這五名九鳳族人沒有遲疑,全拋下烤野豬肉沖入了山谷藥園之中。
“嗖!”
一道黑影閃過,速度極快,九鳳族的五人一看真的是有人偷闖藥園,皆是憤怒之極,大喊道:“站??!”
那黑影頓了頓,竟然真的站住了,九鳳族的五人見此大喜,有的抓起長矛便投擲過來,還有的則是抽出刀劍,甚至有施展毒術(shù)的,揮手之間涌出一大片綠色毒霧。
“叮!”
“當(dāng)!”
“哇??!”
“不好!”
“快退!”
黑影轉(zhuǎn)身朝五人沖來,速度極快,仿佛鬼魅,九鳳族這五人當(dāng)中,三名小巫,兩名大巫,面對這黑影竟是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一個個都嚇得臉色慘白。
黑影從五人身后穿過,就此揚長而去,這五人相互對視一眼,手中的兵刃皆已折斷,那放毒霧的人,綠色霧氣方才一點點散開,對那黑影似乎也沒有絲毫影響。
十里外的荒山上,子黍睜開眼睛,看著黑影來到自己身旁。
這黑影不是別的,正是他的五谷化身之一,黍土化身。
單獨一道化身,不過是準(zhǔn)星君的實力,好在九鳳族的藥園并沒有星君看守,兩名大巫還攔不住他這一道化身。
其實以子黍如今的實力,去強(qiáng)搶藥園自然是輕輕松松,不過澤國蠱毒相當(dāng)詭異,他卻不敢掉以輕心,萬一陰溝里翻船豈不是糟了?事實證明,澤國的巫蠱之術(shù)確實有其獨到之處,明明都已經(jīng)悄無聲息潛入藥園,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給發(fā)現(xiàn)了,甚至還染上了一身尸毒,這些尸毒估計是專門腐蝕血肉的,所幸他的黍土化身純粹以真元和神念構(gòu)成,本體乃是一株神谷,倒是不會受到蠱毒的影響。
保險起見,子黍還是用不死筠竹枝將黍土化身沾染的尸毒清除干凈,這才帶著那從九鳳族藥園中偷來的幾十株苦心蓮揚長而去。
回到鳥冠族后,子黍并沒有立即將這些苦心蓮拿出來,而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留在鳥冠族中,每日外出,卻是在一邊銷贓一邊打探九鳳族的消息。
事實上,他偷靈藥,自然不是專門只偷苦心蓮,那樣目的太明顯了,很容易被人猜中,所以在九鳳族的藥園當(dāng)中,他一口氣挖了上百株靈藥,然后以采藥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澤國各地,將其中偷來的大部分靈藥又給賣了出去。
這么做,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到時候他再將苦心蓮掏出來就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懷疑,九鳳族吃了這么一個大虧,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不過想抓他的人嘛,只怕是沒這么容易了。
子黍這么做,也是出于無奈之舉,野生的苦心蓮太過稀少,他又不方便一本正經(jīng)地和那些大族談生意,只好出此下策。
這日,子黍正在青羽寨中閑逛,卻聽到鄒綿在鄒羊身旁小聲道:“哥哥,你聽說了嗎?九鳳族的藥園讓人給偷了!聽說損失了好幾百株靈藥呢,哈哈,當(dāng)真是報應(yīng),活該!”
鄒羊聽后眼里有幾分驚疑,表面上則是附和著笑道:“還有這事啊,看來九鳳族這是得罪了什么高人,這下可倒霉咯?!?p> 兄妹二人交談一陣,鄒綿轉(zhuǎn)身又上了竹樓,顯然是要和姒姻也分享一下這個消息,子黍見此則是微微一笑,自感時機(jī)成熟,便走到鄒羊身前,道:“鄒兄,這苦心蓮的事,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
鄒羊聽后眼睛一亮,“哦?杜兄已經(jīng)弄到手了?”
子黍哈哈笑道:“這不是最近都在傳九鳳族的藥園被盜了嗎?在下一番打探,發(fā)現(xiàn)還在真有人在暗中售賣靈藥,聽說就是從那九鳳族藥園里流出來的?!?p> 鄒羊驚道:“還有此事?看來那盜藥之人并不缺靈藥,如此做法,是有意要找九鳳族的麻煩了?!?p> 子黍道:“這些倒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我聽說被盜的靈藥當(dāng)中還有幾十株苦心蓮,有的甚至流入了中天,恰好我們杜家有些門路,本就在高價采購苦心蓮,這一次倒是買回來不少?!?p> 鄒羊聽后卻是面有憂色,“杜兄,九鳳族行事霸道,要是知道了此事,恐怕會找上你們杜家的麻煩啊?!?p> 子黍哈哈笑道:“鄒兄,你這就多慮了,我聽說九鳳族藥園被盜之后,那盜藥之人應(yīng)該是急于銷贓,四處售賣靈藥,而且價格都極低,如今流落在外的靈藥到處都是,可不止我們杜家買了,澤國的大族小族,多多少少也都有人采購,九鳳族再霸道,還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不成?再說了,那些靈藥又沒有打上九鳳族的標(biāo)簽,我們花錢買來的靈藥,和九鳳族有什么關(guān)系?”
“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鄒羊笑著拍了拍子黍的肩膀,道:“那杜兄就趁這個機(jī)會去見姒姻吧,也好讓她知道你這一番苦心。”
子黍苦笑一聲,“我們這是挾恩圖報啊。”
鄒羊聽后沉默片刻,也跟著嘆息道:“人情往來,大多數(shù)時候也就是如此?!?p> 子黍點頭,也不再感慨,而是道:“那我先去將苦心蓮取來?!?p> 一番準(zhǔn)備后,子黍這便進(jìn)了竹樓,和姒姻寒暄一番,然后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杜兄如此傾力相助,小女子當(dāng)真是不勝感激?!辨σ雎牶螅娏俗邮蚴种械目嘈纳?,大為感動,不住道謝。
子黍倒是有些欲言又止,他自然不是圖謀利益,而是想通過姒姻了解澤國內(nèi)亂的真相,但想來這些以姒姻的性格又不會輕易開口。
游歷了大半個天下,如今子黍?qū)τ诟黝惾艘捕加幸欢ǖ牧私猓踔羻慰疵嫦嗑湍艽笾路殖鲱悇e。有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相術(shù)有其一定道理,性格決定命運,而自幼出生的環(huán)境又能決定性格,非但能決定性格,而且也能決定面相,所以有時候單看面相,就能大致看出一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和性格來。
比如說姒姻,用玄虛一點的話來說,面有貴氣。什么意思?就是膚白貌美,舉止雍容。單純膚白貌美,尋常人家的女孩子里也是有的,但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免不了要干些洗衣做飯的粗活,手腳粗糙,舉止和那些世家小姐也截然不同。不過這還只是單純從外貌來看,更深一層的則是從神態(tài)上來分辨,姒姻雖是女子,但性格堅毅,這一點幾乎是可以肯定的,時常蹙眉凝神,多愁,但也說明有擔(dān)當(dāng),有遠(yuǎn)慮。少幾分女子的柔弱,倒是帶著幾分男子的剛強(qiáng),這種神態(tài)隱而不發(fā),卻逃不過子黍的眼睛。何況她舉止端莊,坐姿嚴(yán)謹(jǐn),目不斜視,神態(tài)專一,不單單是守禮的表現(xiàn),還暗示她的原則性比較強(qiáng),內(nèi)心認(rèn)定一件事便會堅決地做下去,有超常的決心和毅力。
這種人不好糊弄,自然更不好欺負(fù),性格遇強(qiáng)則強(qiáng),遇弱則弱,倒不如退一步,商談的空間便大了許多。
“姑娘客氣了,這苦心蓮雖采買不易,若是用于救人,也算一樁善事?!?p> 姒姻聽子黍這般說,沉默片刻,低聲說道:“確實是為了救人……多謝恩人相助了,日后姒姻定有厚報?!?p> 子黍淡然一笑,他可不是圖報而來,“恕在下冒昧,姑娘所救的是何人?”
姒姻臉色微變,“這個……是高祖爺爺?!?p> 子黍聽后挑了挑眉毛,高祖,那可隔好幾代了,不過修道世家中長壽者不在少數(shù),也說不清是星官還是星君。若是星君的話,想來不至于讓姒姻一個弱女子出來尋找解毒靈藥,這么想來星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老人家還在大荒城嗎?”他又問道。
姒姻低聲道:“是?!?p> 此時的她已是顯得有幾分局促不安,顯然開始懷疑起了子黍這般打探的意圖。
子黍見此,也不再多問,起身笑道:“澤國內(nèi)亂,路途艱險,姑娘一人方便回去么?”
姒姻蹙眉,想了想,道:“實不相瞞,小女子雖是在大荒城內(nèi)長大,家中長輩與各族還有些往來,本是打算托父……父親的朋友們幫助,暗中找機(jī)會回到大荒城的?!?p> 子黍笑了笑,“姑娘有安排便好?!?p> 他沒多說,轉(zhuǎn)身出了竹樓。
姒姻見此倒是有些詫異,她總覺得子黍好似另有所圖,可是這番交談下來,卻只是噓寒問暖,并無他意,莫非,真的是她多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