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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

第二百七十五章 繼承

中天 河梁 4916 2023-06-27 22:09:00

  天府,盛樂。

  完顏子玄站在城墻上,看著前方的軍陣,臉色越來越難看。

  “轟!”

  巨石轟鳴,落在城頭,整個城墻都顫抖起來,守城的軍士皆是縮在城垛之內(nèi),臉色灰暗。

  攻城的投石車仍在不斷投擲石塊,甚至是炸藥。

  盛樂城中其實有火炮,殺傷力巨大,可以輕易摧毀眼前這些匪軍。

  但真正令他憂慮的不是戰(zhàn)事,而是元家和宇文家。

  “就算城破,對我們完顏家的影響也是微乎甚微?!蓖觐佔友阏驹谕觐佔有纳砗?,說道。

  完顏子玄冷哼一聲,道:“元家和宇文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真要讓亂軍殺入城中才肯罷休?”

  完顏子雁道:“大哥,你說,是維持舊的格局好,還是換一個新的?”

  完顏子玄道:“我們能受益嗎?”

  完顏子雁微微一笑,道:“天府再怎么變,貴族,依舊是貴族。我們有大陵老祖撐腰,莫非真的怕了另外兩家?天府的大薩滿,本就只有那么幾位,若是亂了,也許對他們和我們,都是一個機會?!?p>  完顏子玄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太微教主南征失利,各大家族現(xiàn)在都想要重新劃分自己的區(qū)域,爭奪更大的利益?!?p>  完顏子雁點頭道:“不錯,據(jù)我所知,目前的起義軍中,有不少都在暗中得到了各大家族的扶持,即便是眼前這支進攻盛樂城的軍隊,大哥你又怎能肯定,真的只是一群毫無背景的草莽?”

  完顏子玄眼里目光一閃,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元家和宇文家的支持?”

  完顏子雁道:“那就要看他們的行動了?!?p>  完顏子玄聞言默然,忽然冷笑一聲,道:“既然他們有這個想法,我們走便是了?!?p>  “走?”完顏子雁聽后倒是一怔,不太明白完顏子玄的意思。

  完顏子玄道:“我們?nèi)以谑烦嵌妨诉@么久,可曾斗出什么結(jié)果來?大家彼此忌憚,誰都不敢出全力,現(xiàn)在天下大亂,他們既然認(rèn)為自己有機會,我們又何嘗沒有機會?伊汗省和臺沃省還有大片的土地,有的是我們完顏家發(fā)展的空間?!?p>  天府的星君一共只有九位,哪怕四個省份均分下來,其余各省也不過是各有兩位星君,實際上的分配還沒有這么均勻,伊汗省和臺沃省雖然也有不少大家族,但是有星君坐鎮(zhèn)的都不過只有一位。

  完顏子雁聽后,不禁問道:“可這樣做,豈不是要拋棄祖業(yè)?”

  完顏子玄道:“不破不立,這個三足鼎立的關(guān)系,我們都分不到什么好處。若是趁機離開,剩下的元家和宇文家彼此間的關(guān)系,恐怕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好了吧?”

  完顏子雁聽后亦覺有理,當(dāng)即道:“大哥,你說得不錯,我們這就去和老祖商量,就此離開盛樂城。”

  完顏子玄點了點頭,和完顏子雁一同下了城樓。

  兩日之后,完顏家就悄然離開了盛樂城。

  失去了完顏家的支持,守城的軍士士氣也跌落不少,又勉強堅持了兩日,終于抵擋不住攻勢,就此宣告城破。

  當(dāng)阿雅率軍進入城中之時,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宇文家和元家的家主。

  宇文成歡和元彥成各自帶著族人站在城門之下,似乎早已恭候多時。

  阿雅看著兩個大家族的族長,目光一動,卻是落到了元彥成身后的那名女子身上。

  “當(dāng)真是英雄出少年?!痹獜┏煽粗⒀?,點頭道:“似你這般年紀(jì),便能成為一方起義軍的領(lǐng)袖,著實不易。”

  阿雅下了馬,道:“如今天府大亂,各方起義軍不知凡幾,元家主又為何不說,是時勢造英雄呢?”

  元彥成哈哈一笑,道:“英雄出少年,時勢造英雄,這天下,豈不是正在你們這些少年英雄的手中?”

  阿雅搖了搖頭,道:“天下不是誰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p>  宇文成歡抿嘴笑道:“小友果真是氣魄非凡,不知你們?nèi)氤侵?,又是如何打算的??p>  阿雅問道:“古臺在哪?”

  宇文成歡和元彥成聽后都是一怔,他們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元亓音站在元彥成的身后,低聲對他說了一句。

  元彥成反應(yīng)過來,點了點頭,吩咐了下去,又向阿雅道:“既然入了城,不如先到府上休息片刻?”

  阿雅搖了搖頭,仍是站在城門口,不一會兒,只見元家的兩名隨從押著一名灰頭土臉的老漢來到了眾人面前,那老漢一副下人打扮,臉上還沾著黃泥,但阿雅等人還是能夠認(rèn)出,這人正是古臺。

  達歌站在阿雅身后,看到古臺的那一刻,雙眼頓時紅了。

  阿雅身后的軍隊中,當(dāng)初隨他從姑臧出來的有數(shù)千人,不少人都受過古臺的壓迫,如今見到古臺,都是群情激昂,恨不得上前捅上他一刀。

  阿雅道:“達歌,你先來?!?p>  達歌聽后,立刻翻身下馬,提著長槍來到了古臺身前。

  古臺惶恐地看著達歌,拼命地往后縮,卻被兩名元家隨從按住,根本掙脫不開。

  “你……你走,別過來!”古臺額頭上冷汗直冒,從達歌的眼里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毫不懷疑,眼前的少年會舉起手中的長槍,然后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達歌舉起長槍,便欲刺去,卻又回頭看了阿雅一眼,眼里有些猶豫。

  他忽然想到,古臺是貴族,而元家和宇文家都是天府的超級大家族,古臺當(dāng)初就是向這些大家族尋求庇佑,才得以在盛樂安身,如今他殺了古臺,元家和宇文家又會怎么想?

  “你在怕什么?”阿雅看出了達歌的猶豫,冷冷道:“忘了自己姐姐是怎么死的嗎?”

  達歌聽后,心里一陣劇痛,看著那惶恐鄙陋的老頭,大吼一聲,長槍終于刺入古臺胸口。

  古臺瞪大了眼睛,沒有慘叫,嘴里卻是涌出了大口大口的鮮血。

  達歌握著長槍的手在顫抖,他不是缺乏勇氣,只是面臨抉擇時會有些猶豫,可一旦下了決心,便放下了所有顧慮,狠狠抽出了長槍,又踹了古臺一腳。

  古臺跌倒在地,抽搐了兩下,徹底失去生機。

  阿雅收回目光,向元彥成點了點頭,又對兩位家主說道:“我們的軍隊不會全部進城,也不會征糧征錢,只會頒發(fā)一條征兵令。城中所有人,無論奴隸、平民還是貴族,都可自愿參軍,他人不得阻攔,奴隸參軍后成為自由人,主家可獲得一匹馬或五只羊作為補償?!?p>  在天府這樣重視畜牧的國家,一個奴隸的價值遠(yuǎn)低于一匹馬,差不多只和兩三只羊相當(dāng),如今阿雅頒布這樣一條征兵令,明顯是要解放奴隸。

  天府以往的歷史上,想要解放奴隸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往往以失敗告終,便是因為他們侵犯了貴族的利益,但是在阿雅這里,卻考慮到了這一點,對主家提出了補償。

  參軍并不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也許能一戰(zhàn)成名,也許會戰(zhàn)死沙場,但對奴隸來說,卻是翻身成為自由人的一個機會。而一匹馬或者五只羊的補償,也是從他們參軍后的軍餉里扣除的,也許還未贖身,便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

  但這好歹給了奴隸們一個翻身的機會,不然他們一輩子都只能是奴隸,按照以往的天府律令,永遠(yuǎn)不會有翻身的一天。天府是個殘酷的國度,阿雅雖然想讓天府變成一個沒有壓迫沒有欺凌的國度,卻也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他也不可能無條件地施行平等,這對另外一些付出更多,功勞更大的人又是另一種不公平。

  饒是如此,聽到這個提議后,元彥成和宇文成歡仍是顯得有些不自在,他們不缺馬和羊,可是一下子失去太多奴隸,卻會造成許多不便。當(dāng)然,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奴隸做不可,他們也可以選擇雇傭勞動的方式,但這樣一來,獲利就難免少了許多,仔細(xì)算下來,所謂的補償,不一定就劃算。

  “好,我們宇文家可以答應(yīng)你。”開口承諾的不是宇文成歡,而是宇文燕秋。

  宇文家的人都知道,宇文燕秋的地位還要高于家主宇文成歡,聽她都這么說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開口。

  元亓音也和元彥成低聲說了兩句,元彥成聽后,勉強笑道:“既然宇文家同意了,我們元家自然也不會反對。”

  阿雅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吩咐下去,果真沒有讓所有人進城,而是只帶了最初來自姑臧的數(shù)千人入駐官府,至于原先的知府,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入夜之后,官府府邸之中,阿雅正與蕭涼、達歌、奎木等人商議今后的戰(zhàn)略方向,卻聽到侍衛(wèi)報道:“報告大將軍,元家和宇文家的大小姐求見。”

  阿雅微微一怔,看向蕭涼,蕭涼會意,笑道:“大哥既然還有要事,我們便先不打擾了?!?p>  其余幾人聽了,也是起身告辭,陸續(xù)走了出去,阿雅坐在堂中,不一會兒,便見元亓音和宇文燕秋走了進來。

  北國不同于中天,薩滿不像是星官那般不預(yù)凡塵事,尤其是這些薩滿大多出自貴族,更加注重家族利益。對于元家和宇文家來說,都需要一個阿雅這樣的人,而對于阿雅來說,想要成功,也離不開這些貴族的支持。

  元亓音見到阿雅后,道:“從某種程度上說,你在盛樂城是怎么做的,未來的天府就是怎么樣的。”

  宇文燕秋則是對阿雅微微一笑,道:“我們兩家都會支持你的行動,大汗殯天后,北國確實該有一番變化了?!?p>  阿雅聽了宇文燕秋的話,心中一驚,道:“關(guān)于大汗的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燕秋笑而不語,元亓音則道:“她會些占卜的手段,你不用太吃驚。”

  阿雅道:“若是這樣,你們莫非已經(jīng)看出了未來?”

  宇文燕秋微微搖頭,道:“未來時刻都會有變化,又怎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愿將軍能順從自己的心意行事,這便足夠了?!?p>  阿雅回想過往種種,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北國的局勢,就在這個風(fēng)起云涌的時代里不斷地變化著……

  ******

  中天,靈州,上清。

  蘇樺盤膝坐在清微峰頂,看著錢鉞,道:“準(zhǔn)備好了嗎?”

  錢鉞默然,點頭。

  蘇樺道:“星君之位,九死一生,你若是不能承受便是身死道消,我再問你一遍,是否真的下定了決心?”

  錢鉞抬起頭,看著蘇樺,抿了抿嘴,道:“弟子不肖,承受恩師教誨近百年,仍不能一窺星君之境,今日若是不成,亦無面目茍活于世?!?p>  蘇樺問道:“面目重要,還是心重要?”

  錢鉞一怔,眼神稍有變化,“心。”

  蘇樺道:“星君問道問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若是心不明,如何求道!”

  錢鉞渾身一顫,看著蘇樺,眼神卻是漸漸堅定起來,“弟子明白了?!?p>  蘇樺道:“這個心不是決心,而是平常心,你可有這樣的心?”

  對于人而言,下決心去做一件事,只要能達成目標(biāo),雖然過程相當(dāng)艱苦,卻也能堅持下來??尚蔷蟮?,卻不是下決心便能成的,若不能有淡然處之的心態(tài),又如何能夠度過接下來的千年時光?

  錢鉞仰頭望天,低頭看地,最后目光又回到蘇樺身上,道:“弟子明白?!?p>  蘇樺點了點頭,不再多問,遞給錢鉞一瓶丹藥,里面是幾枚沖星丹。

  錢鉞接過,服下,而后與蘇樺雙掌相對。

  浩瀚如星河的真元之力涌入錢鉞體內(nèi),他的臉色當(dāng)即變得慘白,只得死死咬牙堅持。

  蘇樺則是神色平靜里帶著幾分灑脫,千年歲月,對他來說,經(jīng)歷的已是太多,即便是死亡,也是另一種解脫。

  山上的傳承在繼續(xù),山下的人則是神色焦急。

  山下弟子居所之中,奕真?zhèn)饶靠戳丝礂钕銉海娝行┥癫皇厣?,便道:“師妹放心,那幾枚沖星丹是你親手所煉,三師兄有此保障,定然不會出事。”

  楊香兒道:“星君之路九死一生,即便有沖星丹,也難以保證……”

  樂萱道:“五師姐,你便放心吧,師兄他準(zhǔn)備多時,師尊也有分寸,不會出什么事的?!?p>  宇文晏附和道:“嗯嗯,萱兒說得對!”

  樂萱白了他一眼,自從兩人結(jié)為道侶之后,宇文晏似乎就沒有了自己的主見,她說什么,便跟著說什么,反倒令她覺得有些無聊,沒有了往常拌嘴的樂趣。

  楊香兒仍是憂心忡忡,沖星丹是天品丹藥,她雖然通曉煉制之法,卻也難以保證盡善盡美,繼承星君之位,又是上清大事,甚至可以說關(guān)系到整個上清的興衰,她又怎能不在意?即便是樂萱,也只是表面上故作輕松。

  大概到了深夜之時,才聽得山上傳來一陣震動,真元亂流激蕩,整個上清都受到影響,不少弟子均是感到四周的真氣變得濃郁不少,雖是不明所以,但皆是抓緊修煉起來,而派內(nèi)的星官,皆是心中一動,趕到了清微峰下。

  清微峰頂,蘇樺收回雙手,臉色更顯蒼老,背也佝僂了起來。

  而錢鉞眼中則是神采奕奕,站起身來,體會著自己身上的力量,眼里也不禁閃過幾分激動之情。

  蘇樺道:“上清的未來,就要靠你了?!?p>  錢鉞聽后,連忙扶起了蘇樺,道:“師尊,您感覺怎么樣?”

  蘇樺淡然一笑,道:“放心吧,死不了?!?p>  一陣清風(fēng)拂過,錢鉞心有所感,回頭望去,只見東斗星君也已到來,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蘇樺。

  “師叔?!卞X鉞向東斗行了一禮。

  東斗擺了擺手,道:“西斗有你這個繼承人也可以放心了。你先退下吧,我和你師父還有些話要說?!?p>  “是。”錢鉞雖然繼承了西斗星君之位,對東斗星君仍是如往常一般敬畏,拱手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東斗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蘇樺,道:“師弟,你還有什么不曾對我說的?”

  蘇樺一怔,搖頭道:“沒有了。”

  東斗皺眉,看著他,忽然長嘆一聲,道:“你比我命好,能有個好歸宿,只怕將來幾年……”

  “什么?”蘇樺挑了挑眉毛。

  “唉……”東斗搖頭,道:“一言難盡,你是該歸隱享清福了,我那幾個徒兒沒一個成器的,這身上的擔(dān)子,只怕還放不下?!?p>  蘇樺淡淡一笑,想到近幾年的中天局勢,確實不容樂觀,卻是負(fù)手長吟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p>  他就這樣吟著詩,緩緩走下了山,如一個隱居山野的尋常老人。

  東斗喟然長嘆,論修為,他自信不比西斗要差,可這份放達的心態(tài),他卻永遠(yuǎn)學(xué)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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